晨光熹微的远处战场上，硝烟还未完全散去。
赵阿牛习惯性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结痂的刀疤，斜眼瞥向正在清点弹药的凌破云。
这个新上任的排长，身上那股子狠劲儿越来越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人堆里钻多了的缘故。
“破云，你刚刚和葛督察唧唧歪歪说啥呢？你还知道她的名字？以前很熟吗？”
赵阿牛故意把"葛督察"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他身后六个川军战士立刻绷紧了肌肉，其中老兵张的胳膊还耷拉着，绷带渗出的血迹把军装浸成了暗红色。
“不熟！”
“那你和她遮遮掩掩说的什么私话？”
凌破云头也不抬地甩开已经空了的治疗药水瓶子：“你们不需要知道的事。”
他话音刚落，赵阿牛已经朝着他后脑勺张开了手掌。
往常这时候准能听见"啪"的脆响。
可如今这小子是排长了，身后还杵著六杆刺刀，赵阿牛生生把巴掌收成拳头，对着自己后脑勺“嘭”地捶了两下。
屠铁柱抱着铁皮盒子往前凑了半步，盒盖上的弹孔清晰可见。
“凌排长，咱们下一步……”
既然不去徐州，也不可能回藤县。
对于不知道接下来战争发展形势的屠铁柱等人，确实不知道这么几个人还能去哪里。
他话没说完就被凌破云打断：“先把这些铁疙瘩分了。”
七支南部十四式手枪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凌破云挨个摆在泥地上。
当最后一把枪递到赵阿牛手里时，老兵张突然"哎呦"一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他嘴里叼著两片夹着牛肉的面包，嘴角还沾著油渍。
凌破云这次是光明正大的从背袋里拿出面包和熟牛肉来分给大伙吃，反正明面上都是从日军营地里顺来的，有什么吃什么呗。
“神了！”
老兵张扯下绷带胡乱抹了把脸，赞叹道：“昨天子弹擦著膀子过，疼得跟烙铁似的，吃过这看着像烙饼的玩意之后，这会竟然不痛了……”
凌破云随口解释道：“我刚刚不是用小鬼子医务所的盘尼西林浸泡过吗？也许小鬼子的盘尼西林效果特别好呗。这袋子里还有顺来的不少面包和牛肉，全用盘尼西林浸泡过，我们以后慢慢吃。”
“难怪吃著好像有药味。”
本来就生怕掉落一点面包渣子的战士们吃的更是小心翼翼的。
“吃吧，敞开了吃，我这背袋里还多着呢……”
……
话说葛微进入85军先头部队的营地之后，手持军委会督察官的证件直闯团部指挥部。
她没有其它要求，只要求给徐州发一封电报。
团长王德明捧著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水在粗陶杯底洇出个圆点：“葛督察，您确定现在就要往徐州发报？”
葛微摘下军帽，栗色长发扫过眉骨，解释道：“东关城墙也守不住了，藤县岌岌可危，我必须马上给徐州司令部发电报请求支援。”
葛微的这个解释打消了团长的疑虑。
任由她亲自操作电台给徐州猛仔李司令发送出去一封电报，事后派遣一个连的兵力护送葛微前往徐州。
葛微离开营地没有多久，王德明派出去的侦察兵就回来了，汇报说负责进攻藤县东关城的日军炮兵阵地昨天晚上被人给炸了。
不止炮兵阵地被炸，日军营地也被人给掀了，死伤几十个日军。
为了报复，不等天亮，日军就开始疯狂进攻，已然攻破藤县东关进入城内。
王德明想着这不对劲啊，日军的炮兵阵地就在藤县城外被炸，这么大的?劳，怎么的也得撸在自己身上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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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给临城军部发报。”
王德明思索著措辞：“就说我部昨晚与日军激战之余，派遣出一支特别行动队直插藤县城外日军阵地。
“摧毁了日军的炮兵阵地……”
参谋长问道：“团座，摧毁的什么炮兵阵地？摧毁多少炮？这些数据……”
“都不用写，直接发报给军长，就说我部特别行动队摧毁了日军的重炮炮兵阵地就行。”
“是！”
85军军长王仲廉收到王德明的电报之后，也是在第一时间以电报形式告知了汤恩伯。
“哈哈，好啊，不错，很不错。”
汤恩伯拿了电报译文翻来覆去的直乐呵。
“我军团85军所部先头部队竟然在与日军激战之余还能立下如此战功，很好，非常好，
“来人。
“马上直接电报武汉委员长。
“我军团85军先头部队在东沙河与南沙河一带与日军激战之余，派遣出一支特别行动队直插藤县城外。
“摧毁日军重炮阵地一处，炸毁日军105mm野战加农炮两门……”
……
武汉委员长天还没亮就起来了。
最近的华北战场让他很头痛，山西太原失守，山东韩复榘更是为保存实力，虚与日军周旋，不战而退，连续放弃济南、泰安和济宁等地，让他不得不对韩复榘痛下杀手。
如今敌我双方都是重军集结台儿庄，他期盼著能在台儿庄来一次大捷。
“委座，第五战区司令部夌宗仁将军来电。”
“什么事？”
“他在电报上说，藤县守军122师731团1营1连1排新任排长凌破云，率领残部于昨夜出城主动出击日军，摧毁了日军炮兵阵地，炸毁九四式轻迫击炮6架，击毙日军19人……”
委员长顿时两眼放光：“好啊，王铭章部下能人辈出啊，马上登报，授122师731团1营1排排长凌破云青天忠勇勋章，以示嘉奖，我要在今天早上的中央日报看到嘉奖令的报道。”
委员长正好需要这样的捷报和嘉奖来挑起台儿庄周边各部的战志。
“是，卑职马上去办！”
卑职办事的速度非常之快，不止通告中央日报社即刻重新排版印刷，还在第一时间把委员长的嘉奖令以电报的形式发到了第五战区司令部。
猛仔夌也没有闲着，一封电报马上到了川军第22集团军司令孙震的桌子上。
孙司令指节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响：“731团新任排长凌破云？你们可有人认得此人？”
副司令夌家钰、参谋长胡临聪等人均摇头表示从未听说过此人。
“既然是委座亲口颁下的嘉奖令，那么肯定错不了，电令22集团军各部，正式授予122师731团1营1连1排排长凌破云中尉军衔，待一排归队再行嘉奖大洋200。”
“是！”
这一场嘉奖弄的是沸沸扬扬，因为即便是川军，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凌破云是何人。
而亲口颁发嘉奖令的委员长此刻却是阴沉着脸坐在会议室，用力将一份电报甩在会议桌上。
正是汤恩伯先前亲自拟定的有关85军先头部队在藤县城外摧毁日军重炮阵地的电报。
“你们都看看，都好好看看，这就是我们中央军德系装备主力抢功劳的嘴脸？
“炸毁两门重炮？
“娘希匹，他怎么不说把日军那个什么赤鬼联队长给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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