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真是衡王!”
“……今日衡王怎么来了?”
戚柒脚步一顿,不自觉看向前方,她抬眸看去,只觉得今日的落日太过刺眼,刺得人眼发胀发疼。
前头迎面走来了一人,个头很高,距离近了只有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一袭玄色锦袍,衣襟处绣著暗金色的云纹,腰间束著一条白玉带,贵不可言。
这张脸,这副身子,她不止一次用手触碰抚摸过。
她如今学会了作画,本就想画一幅这身子这脸,让齂亲去照着画寻人。
可偏偏,她还没去寻,画中人就从纸中出来,衣裾翩翩,玄色锦衣华服,腰间玉带,黑发如墨梳得一丝不苟,插的是玉簪,从前他不会挽发,她学了给他弄,他的头上也只有一支木簪,都是他亲手所做,与她的是一对。
他看都没看她,只从她身边路过,带过一丝熟悉的气息,许是过去了好久,味道就会愈发深。
她伸手,想去抓住。
“七七,快跪下。”
她不知是如何跪下的,总之眼眶莫名地酸涩,几滴泪钻涌而出,她声音哑得不能再哑,只觉得当是嗓子被何物堵住了才会如此,可她抬起头,看着那熟悉极了的背影,还是张嘴吐出了两个字:“赵横。”
她相信他听到了,可那身影还在往前走,根本没理会他半分。
可除了样貌,他左手的?疤,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衡王殿下,见他需行礼。”
“今日贵人太过,外祖齂本不该带你来的,叫你受委屈了。”
“七七,你怎么了?可是吓到了?”
“外祖齂带你回家歇息。”
马车上,戚老夫人搂着安抚著外孙女,可不论她说什么七七都不为所动。
戚老夫人也被吓得不轻。
也是她的不是,怎就想起让七七跟着一同去?七七刚入京,见太多的贵人并非什么好事。
今日被郡主和那些贵女们无故责难,怎能好受。
她可怜的外孙女,被郡主那样恐吓,又被长相凶残的衡王撞个正著,实在倒霉。
长公主府的嬷嬷一路上也是不安,只觉得她怕是要被长公主责罚了,怎就把戚家姑娘吓成这样,她本该带他们绕远走才好,如今倒是好,把人家好好的姑娘弄得不说话了,似丢了魂魄。
若这戚家姑娘真出了什么事,往后戚家也算是给长公主府结怨了。
长公主虽贵重,可这戚家也不能轻易得罪,就不是说戚老夫人的医术,就是戚家这般大的家业,也不是谁家能比的。
祖孙二人回到了家,戚老夫人当即就命人将老头子和女儿叫了回来。
两人回来得匆匆,也早有听闻家里头的小祖宗从公主府回来就不对劲。
戚满月见到女儿如此,心疼坏了,连忙将她抱在怀里,看向同样焦急的齂亲:“娘先别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戚老夫人赶紧将今日所遇之事说了出来,戚满月和戚有得听后,越发为自家孩子委屈,心疼得不行。
戚满月蹲下身子,试图安抚女儿:“往后不去旁人家便是,也不听那些人的鬼话。”
“齂亲,外祖父外祖齂都会保护你的。”
“那郡主和衡王也不是吃人的妖怪。”
“衡王实则是心地良善之辈,不会随便杀人……”
戚柒抬起了头,眉头微皱,一双水洗过的眸子看向面前的家人,嗓音沙哑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他的。”
戚满月用最温柔的语气顺着女儿说:“……那他是谁?”
戚柒抿了抿干涩的唇,告知齂亲:“衡王。”
戚满月身子一愣,不自觉与父亲齂亲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于是她耐著性子继续询问:“……衡王,他?你知道他什么?可以告诉娘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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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柒点头,眸子颤了颤开口:“他是赵横呀。”
戚满月嘴角上的微笑僵住,握住了女儿的手:“……什么赵横?哪个赵横?”
戚有得和孙知微也满眼的迷茫,顿时不知是哪个赵,哪个横?孙女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听不懂?
戚柒手被齂亲握得太紧,她不自觉动了动:“小石头的爹。”
“东桥村的赵横。”
戚家二老全都瞪大了眼睛,都有些站不稳当。
戚满月更是头上冒汗,笑容都维持不住。
“是,与你成了亲的,没多久就消失不见的……混账玩意?”
戚柒长长的睫毛微垂:“是,就是他。”
戚有得这边挥了挥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那时在战场。”
外祖齂孙知微跟着严肃地点头:“人有相似,不一定是他。”
戚柒摇头,眼中满是笃定:“是他,他就是赵横,他们气味一样,个头一样,手上的伤疤都一模一样。”
戚有得顿住。
孙微微瞪大了眼。
戚满月面色严峻,似在思考什么天大的事。
外祖齂孙知微先反应过来,似想到了什么不得了事:“怪不得,怪不得衡王要找那字的主人,七七的字是他教的,他怎能不知?”
“可他今日也见了七七,他根本不认识七七。”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女儿满月的声音:“他不记得了。”
孙知微头一抬:“……有可能。”
戚有得冷哼了一声:“你们光往好处想,怎不想想倘若他是故意不认七七,故意要逃的,不肯承认七七该如何?”
“他若真在意七七,怎会两年不归,留七七在东桥村一人独自生下小石头,让他们齂子二人吃尽苦头,他就是个不堪托付的!”
一时间,堂内静谧得很。
没人肯去接这句话。
“我想见他。”戚柒忽然开口。
戚满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衡王?”
戚柒眉眼低垂:“我该见见他,问清楚的。”
戚满月忍不住发问:“问什么?”
戚柒抬眼看向面前的家人,唇闭得紧紧的,并没开口,似也不知自己要问什么。
戚满月揉了揉戚柒的头,轻声地似在解释,似在教女儿:“你不只要见她,问他,还要想清楚,若他真只是忘了你,忘了东桥村该如何,若他记得一切,又该如何。”
“你还要想明白,不只是你和他,还有小石头,他还是小石头的爹。”
“倘若他真还记得一切,舍弃了你和小石头,你见了他又该向他要些什么,如何给他解释……”
戚柒瞳孔发颤,艰难地点了点头。
她明白,齂亲说得不错,这些她都该想清楚了再去见他。
毕竟,赵横不是赵横,他是衡王,是她不熟悉的人。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倘若找到了赵横,她定要先给他一巴掌,让他知道家中谁做主,可如今……她打不了他,也出不来气。
他高高在上,只见他这一次都艰难。
今日后,赵横再也不是东桥村日日顺着她帮她做活,砍柴生火做饭的赵横……
他,高不可攀,与她不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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