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簪始末(1 / 1)

嫡媳 李尔尔 4387 字 10天前

傍晚。

大雨如注,天边落下一道春雷,赭红宫墙内,一人匆匆朝着福宁殿而去。

滂沱雨水中,身着斗笠蓑衣的人脚步放慢,看了一眼风雨如晦中的大殿,脚步停歇,拱手作揖:“微臣谢译,求见陛下!”

重重雨幕后,福宁殿外的太监看了一眼雨中的人,转身踱著小步走进了殿中。

过了片刻,太监走出殿中,撑著一把伞走至谢译的身边:“谢四爷,陛下请您进去。”

谢译褪下蓑衣和斗笠后,走入大殿。

殿中空荡且岑寂,高位上的帝王斜坐在龙椅上,一手揉着太阳穴,似乎很厌恶外面的雨声。

从今日朝堂上决定不会与金人和谈后,朝堂上下亦是吵翻了天。

文、武官员各自分析利弊。

最后仁德帝怒声呵斥,才压住?官的争论。

朝堂自来风谲云诡,一国边防之事更是小心谨慎,对于文,武官员的各执一词,仁德帝又怎会不明白这就是大胤的文武之争、军权之争?

“微臣见过陛下。”谢译屈膝跪地,恭敬道。

仁德帝垂眼视线落在殿中央的谢译身上,面沉如水,到:“知道朕为何让你进宫吗?”

谢译平声:“臣斗胆猜测是因为边关的战事。”

仁德帝想着谢译执意要前往边关,沉了沉眼,也知晓一味与金人和谈并非长久之计,只会让金人得寸进?。

“你觉得朕今日在朝堂上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谢译眸色暗变,说:“不与金人和谈自然是陛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但臣以及大胤将士绝对不会让陛下的决定输。”

回答的模棱两可,至少让仁德帝心里的阴霾散了不少。

“边关战况紧急,朕会让你挂帅出征。”仁德帝靠在龙椅上,一手揉着太阳穴,语气沉闷:“这些年让你委屈了。”

谢译目光垂地,这世上能说出他谢译委屈的人除了这高位上的帝王了,就是那个人了。

“你愿意为谢家争一争前程朕理解。”仁德帝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殿外那昏暗之处:“朕也愿意给你一些机会。”

是给谢译一些机会,并非谢家一些机会。

谢译眉峰一敛:“陛下,此番微臣请旨出征,无非是想把心血撒在大胤这片土地上,二来是想替犬子挣一个衣食无忧。”

仁德帝在听到‘犬子’的时候,脸色微变,他低笑:“照着你谢家的家底让你的儿子几辈子衣食无忧都行。”

谢译却抬眼与仁德帝对视:“微臣的意思是,想替犬子争一个不被束缚的衣食无忧。”

一番话让仁德帝眼神越发的晦暗。

‘一个不被束缚的衣食无忧’,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

仁德帝的视线在谢译的身上停留许久,迟迟都没有挪动,沉默片刻后,他正声道:“明日朕下旨,后日你便领兵前往边关。”

“微臣领命!”谢译掷地有声的说道。

仁德帝长吸一口气,说:“令郎就留在汴京吧。”

谢译猛地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高位上魏然的帝王。

这怕才是让他这个时候进宫的原因。

“是。”谢译平声道。

“出宫吧。”

天边又闪过一道雷电,雨势越大。

谢译退出大殿后,殿中又恢复了沉寂空荡。

仁德帝斜靠着,一手又开始揉着太阳穴,谢家有出征的意思他自然赞成,毕竟朝廷缺钱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如果有谢家的人掺和进来,这对于仁德帝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国边防,重于泰山,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哪怕是九年过去了,仁德帝仍旧没有彻彻底底的平息下去。

国库亏空,汴京中的世族腐烂不堪的比比皆是,加上边关战火不断。

自仁德帝接过这个大胤,可谓是内忧外患。

后来错综复杂的事情也算是捋清楚,一件一件的都在解决。

边关战火也不过才停息两三年,金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仁德帝自然是想要和谈,这样不费银子,亦不费军力。

只是仁德帝更加清楚金人的野心是什么。

所以此番谢译请旨出征,意外之余更多的是欣慰,他知晓谢家对他,对大胤都是忠厚之臣。

只要边关将士能解决食不果腹之难,军饷之困,仁德帝并没有过多的担心。

至于此番出征的是谢译,想来明日朝堂上又会出现各种声音。

这汴京的局势看来又得重新捋捋了。

——

翌日。

上朝之时,仁德帝便让身边人宣读了谢家四子出征边关的圣旨,这让太子一党以及勇毅侯府都面露骇然。

嘈嘈非议声烈如油锅沸腾。

在之前仁德帝有意和谈的时候太子一党可谓是与魏王一派力争这仗必须打。

昨日仁德帝定夺不和谈后,太子一党连夜谈论出征之事。

没想到仁德帝这么快就决定了出征人选。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且谢译并无带兵出征的先例,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太子出列高声说道。

刹那间,肃穆庄严的大殿中瞬间掀起了刀锋暗芒。

那些原本想要反驳太子的朝臣明显感觉到高位上的帝王动怒,纷纷都站至原地,太子殿下这明显是在质疑官家的决定。

谢敬垂著头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仁德帝所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而跪在中央的谢译高声恭敬道:“臣领旨!”

太子眼神一冷。

站在尾端的秦珺异眼中更是晦暗无比,握著笏板的双手因着用力的没有任何血色,若是此番出征的是谢译,那他又当如何?

仁德帝视线在朝臣中晃过一眼:“勇毅侯告假了?”

众人的视线都相继看向秦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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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珺异回神后,出列说道:“回陛下,父亲告假两日。”

?德帝挑眉,身边的太监才弯身告知勇毅侯为何告假,?德帝闻言,精明的眼中好似晃过什么。

他说:“此番勇毅侯作为副将与谢译一?出征。”

一语激起千层浪。

官家的意思是,要重用勇毅侯与谢家了吗?

秦珺异立即跪地:“微臣也愿与父亲一?出征!还请陛下恩准!”

?德帝看着昂然跪着的秦珺异,平声说道:“你刚新婚燕尔,朕就不棒打鸳鸯了,你就好好留在太子身边做事。”

秦珺异握著笏板的手更紧,一双眼睛坚毅的注视著前方,咬牙道:“臣遵命。”

他算是领会到了说多错多,明明可以跟随着父亲悄悄离开汴京,非要请命前往,现在官家说出这番话,他若悄然跟着父亲离开汴京,就是抗旨。

“好了,退朝。”?德帝说完又开始揉着太阳穴。

——

谢译领军出征的消息传到勇毅侯府东院的时候,已是未时末。

“这么说来,那胡家并没有收银子?”谢容瑛看着摆在桌面上的银票,目光又飘向固珣身上:“听说蒋寅的尸首已成一滩烂泥?”

固珣点头。

谢容瑛心情极好的坐在了主位上,慢悠悠地端起茶盅:“看来那胡家把这些年的怨恨都发泄了出去。”

“主子。”固珣喊道。

谢容瑛抬眸,见固珣的脸上有着担忧:“你想问什么?”

“你故意把蒋寅的那根玉簪留下来,是什么意思?”固珣不明白谢容瑛的做法。

“挑衅啊。”谢容瑛浅尝一口茶水后,又道:“倒不是我有多嚣张,而是我就是要让蒋苓知晓蒋寅的死就是与我有关系。”

“这又是何必?”固珣不明白。

谢容瑛哼笑:“你不了解勇毅侯府的这位当家主母,我可太了解她了。”

蒋苓手段自然是有,城府也极深。

只是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在暗中算计,尽管与她撕破脸表面也要做出一番母慈子孝的样子。

蒋氏在意名声,在意家族的利益,在意在这汴京城中夫人圈子里面的地位。

蒋氏越在意什么,谢容瑛就要将蒋氏的那些伪善一面彻底撕开。

蒋寅的那根玉簪,是蒋氏与蒋寅联手算计她的开端。

依旧要用这个玉簪结尾。

她要让蒋氏彻彻底底对她起杀心,她要让蒋氏所在意的所经营的,统统从蒋氏的手里消失。

毕竟谢容瑛比谁都清楚,蒋氏越自乱阵脚,就会出错,只要出错,她才会有机会瓦解勇毅侯府。

俗话说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她就是要让蒋氏以及整个勇毅侯府都要狂吠不止

“也是,蒋氏都把那种阴招用到了主子身上,也不差这点挑衅。”固珣明白了。

这时,芸娘小跑着走进来。

“姑娘、”

谢容瑛扫了一眼固珣,固珣识趣的退了出去。

芸娘走进来,与固珣对视一眼后,往谢容瑛走去:“刚刚四爷的人来说,官家下旨让四爷领兵出征,后日就前往边关。”

谢容瑛挑眉,比前世快了半月的时日,看来有些轨迹已经在变动。

“老爷问您明日可要回去一趟。”芸娘又道。

谢容瑛淡笑:“自然是要回家一趟。”

芸娘心情也甚好:“奴婢这就去安排明日回去的事情。”

谢容瑛又道:“就不用告诉夫人我要回家的事情了,毕竟夫人还在蒋家,应该还沉浸在悲痛中。”

“是。”

谢容瑛又叮嘱:“回到家中后,勿与父亲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是。”芸娘不理解自家主子的想法,毕竟有老爷撑腰,有谢家撑腰,勇毅侯府的人又敢把姑娘如何?

——

桂巷。

一处四进庭院中,随着男主人的回来,主屋中的女使们纷纷退下。

秦珺异垂丧著一张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另一边美人榻上斜躺着的女人一袭长袖罗青色外衫,内衬着极其朴素的素白襦裙,一头青丝散落,未施粉黛的五官明媚冶丽,她蹙著眉盯着那个垂头丧气的男人。

“如果实在不行,那你就把我迎进侯府中,现在你母亲与谢容瑛就差撕破脸,我以平妻的身份进去怎么了?”上官瑶反倒是更喜欢进入勇毅侯府中,她也很想会会那个三番两次让蒋氏失利的谢容瑛。

秦珺异抬眸,心疼的盯着上官瑶:“我不想你再受委屈了。”

“可是现在事已至此,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上官瑶起身朝着秦珺异走去,走至身边,在秦珺异的怀里坐下来:“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我受这点委屈算什么?”

秦珺异看着永远都在为他着想的女人,温柔的揽著女人的腰肢:“你父亲想你快点回陇西,我也不想忤逆你父亲的意思。”

“现在事情不向我们预期的发展,眼下只能我进入侯府。”上官瑶见秦珺异的眼中满是心疼,挑眉:“要么我自己回陇西,你就在汴京与你的妻子?年好合?”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秦珺异揽著上官瑶的腰肢紧了紧:“我秦珺异这辈子只有你这个妻子,至于侯府中的那个,只是母亲给勇毅侯府娶的,当初我给你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你还说让我多为母亲着想,现在又说这种话来气我?”

上官瑶最是喜欢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只有她,捂嘴轻笑:“你看,我自己回陇西你也不答应,你又不能按照我们计划的进行,眼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我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我娶你,只是我与谢容瑛成婚还没有一月,又迎娶你,父亲母亲为了勇毅侯府的名声着想也不会?意。”秦珺异紧皱剑眉,大手又抚上了上官瑶的小腹,低声问:“你去见官家的时候,就没有说让我前往边关吗?”

“我能那样说?”上官瑶轻轻的拍了一下秦珺异,娇嗔:“就算官家对我们家有愧,我还能把我的心思说出来?我只说了边关不易和谈,这样对不起我们上官家当年的牺牲。”

秦珺异叹了一口气,抱着上官瑶自责道:“现在可怎么办啊,我不想你没名没分的跟着我,也不想我们的孩子没身份。”

“珺异。”上官瑶双手捧著秦珺异的下颌,认真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为我们的孩子铺前程呢?”

“什么意思?”秦珺异认真的问道。

上官瑶清幽的眼中透著浓浓的野心,说:“你是勇毅侯府的嫡长子,亦是小侯爷,这以后的勇毅侯就是你,你以后是什么身份,我们的孩子就是什么身份,你当真想离开汴京做一个乡村野夫,当真想我们的孩子什么都没有,把本该是你的让给你的弟弟?”

秦珺异闻言,深深地盯着近在咫?的女人。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上官瑶诱哄著:“带我去见你母亲,相信我,她会让我进侯府的。”

似乎怕秦珺异还有所担忧,她又道:“以平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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