株连九族的上官家?
谢容瑛深幽的眸子不禁一黯,上官家?
承德四年深秋,汴京城中传着骠骑大将军上官宴通敌叛国,三万大军死于东北半关坡。
凤城地势图更是落入辽人手中,短短半月之内大胤就失了一座城。
上官宴扔下一方百姓逃至汴京,欲把妻儿至亲带离前往辽国,却在逃离汴京城外的风沙坡被拦下。
那时朝堂亦是人心大乱,先帝遗留下的残局官家力挽狂澜也镇压不住。
恰逢上官宴叛国,官家大怒,更是有着杀鸡儆猴之心。
在上官宴全家被拦下之后,与上官家相连的九族,甚至连带着裙带关系的氏族在那几日纷纷入狱。
那一年深秋,汴京菜场口凄惨声比秋雷滚滚还要刺耳,不过半个时辰,雨水掺杂着血水险些淹掉菜场口,一千多人乌泱泱倒在血泊中,雨水冲刷了半月之久上空都还飘荡著浓浓的血腥味。
也是那一年,动荡不安的朝堂开始中规中矩起来。
官家自登基以来唯一一次显露出铁血手腕,亦是这一次让那些躁动野心的人收起了心思。
“你是说,与秦珺异一起的女人与上官家有关系?”谢容瑛有些诧异,也有些了然。
若那个女人与上官家有关系,也就解释得通秦珺异为何要将人藏起来,想来秦珺异与这个女人是青梅竹马,不惜放弃爵位也要一生一世。
谢廷点头。
谢容瑛挑眉:“是上官家的漏网之鱼,还是与上官家有着裙带关系?”
当年上官家的事情那么轰动,牵扯出的家族都纷纷入狱斩杀,谁又敢把上官家的女儿藏起来?
毕竟上官家犯的可是通敌叛国的死罪,包庇这种罪臣之女,下场一样不会太好。
谢廷摆了摆手,说:“你先听我说。”
谢容瑛闻言,眼中闪过审视,这其中还有别的事情?
“说来也是巧,在我发现秦珺异与这个女人一起的时候,就让人盯着,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那个女人就收到从陇西来的两封信件。”谢廷皱着剑眉说道:“就在昨日来了第三封,我的人先是截下,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后又送到了桂巷中。”
“信件的内容与上官家有关?”谢容瑛听后眼波透著些许的奇异。
谢廷微微一笑:“信上的落笔之处写的是,父:上官燕。”
谢容瑛皱眉:“上官宴?”
“是燕瘦环肥的燕,不是海晏河清的宴。”谢廷面沉如水,又道:“让我奇怪的是,这位陇西的上官姑娘为何执著于秦珺异的外室。”
谢容瑛拧眉,眸色暗变,莫非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陇西来的信件。”谢容瑛想到前世临死前,秦珺异就是从陇西回的汴京。
所以前世秦珺异谎称死于战场后就一直在陇西与这位上官姑娘隐姓埋名过著没羞没臊的生活?
谢廷从谢容瑛的眼中看出了异样,说:“长姐是不是也觉得此事很蹊跷。”
“先不说这个上官家与通敌叛国的上官家有没有关系,那信上的内容是什么?”谢容瑛问。
谢廷淡笑:“上面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询问那上官姑娘何时回陇西。”
闻言,谢容瑛眼底蓦然迸射一道寒意。
这个时间点。
陇西。
秦珺异奉旨前往边关。
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心人刻意安排。
前世的谢容瑛从始至终就是颗棋子。
把她的价值榨干,把她的年华葬送在勇毅侯府的前?上,把她的心血浇灌在一群白眼狼身上。
谢容瑛低笑一声:“都成了秦珺异的外室,难道还想着离开汴京?”
“姐,我会盯着的,你放心好了。”谢廷见谢容瑛的脸上并没有别的情绪,以为是在忍着,他安抚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把这个女人揪出来任你发落。”
谢容瑛扯著嘴角,语气平淡:“别添乱。”
谢廷挑眉:“你当真不介意?”
“既然都把这个女人盯上了,秦珺异那边也盯着。”谢容瑛心情似乎很愉悦:“外面雨势大,待我回了府,我让我的人送你回家。”
‘回家’二字让谢廷唇角的笑意深了不少,他问:“长姐刚刚所做的事情可清理的干净?”
谢容瑛的视线定在少年郎的脸上,说:“自有人替我清理。”
谢廷眉梢微动。
——
丑时,雨势大的宛如汴京是一座空城。
一位身着蓑衣斗笠的捕快从雨中穿梭到永勤伯爵府前,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猛地拍打着门环。
过了半刻钟,才有小厮打开门:“你找谁?”
捕快大声道:“我要见蒋大人,快!”
小厮定了定神后,才看清是开封府的人,他连忙把人请了进去,说:“你稍等,我这就去叫大爷。”
蒋晋前来的时候神情透著焦灼,这个时候开封府的人前来蒋府,怕是蒋寅凶多吉少。
“蒋大人!”捕快一看蒋晋出现,快步上前:“齐大人让您前往开封府一趟。”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尽管蒋晋知晓英国公府没有打算放过蒋寅,但心里也有了数,不会要蒋寅的命,他还在与王氏商量,只要蒋寅活着,以后他多安排些人手照顾就是。
“蒋六爷,没了。”捕快说道。
蒋晋在听到‘没了’两个字的时候险些没站稳,尽管平日中有多看不上这个弟弟的做派,但到底是血亲。
“怎么回事!?”蒋晋上前直接抓住了捕快的蓑衣。
三刻钟后。
蒋晋一路赶来开封府的大牢,心跳声在他的耳边强劲的跳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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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大人,这边请。”
而在刑房前的齐大人在看到蒋晋出现时,眼中闪过惶恐,尽管这件事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身份地位不得不为这些人点头哈腰。
如今永勤伯爵府的六爷死在了他的地方,且还是重重狱卒包围下死的,他也难逃其咎。
“齐大人!”蒋晋面色苍白,走上前直接抓住了齐大人的手腕:“怎么回事?”
齐大人哎了一声,说:“蒋大人自己进去看吧。”
蒋晋僵硬的松开了手,从齐大人的眼中看出了悲愤,他僵硬的推开了刑房的铁门,视线往里面一扫,瞳孔震颤,直接跌坐在地。
握住铁门的手抖动的厉害。
死无全尸都难以形容蒋晋所看到的场景,那颗脑袋被放置在铁椅上,脑门上还刺著一根已被鲜血裹挟的玉簪,半截身子内的五脏六腑洒落一地。
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人糟蹋成这样?
“英国公父子俩离开的时候,六爷还活着,国公爷还特意交代下官说看好六爷,明日让蒋大人您带回去,下官不过是送走国公爷,回来后六爷就成了这样。”齐大人心里也是酸涩的厉害,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无妄之灾。
蒋晋强撑著站起身来,显然被邢房中的一幕吓住,他说:“还劳烦,劳烦齐大人派人把在下六弟送回蒋府。”
翌日。
天边的青云渗开微光洒落汴京,雨势渐小,屋檐低落的雨滴却格外的响。
永勤伯爵府中一片悲切,架起的灵堂上跪满了人。
蒋氏与勇毅侯一起走进了灵堂,夫妻二人的脸上都透著冷意。
无论蒋寅的死与英国公关系大不大,都与英国公脱不了关系。
言而无信是蒋氏在得知蒋寅死在大牢中后破口大骂的第一句话。
而蒋氏在上完香后看着灵堂上摆放著的一根白玉簪时,停下了脚步,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蒋晋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从老六脑门处拔出来的。”
“什么?”蒋氏眼睛瞪大,这么熟悉的玉簪怎会出现在蒋寅的脑门上?不应该是在谢容瑛的手里?
勇毅侯上完香后走过来,问:“怎么了?”
蒋氏伸出隐隐颤抖的手拿起了那根白玉簪,凄笑着说道:“我倒是小看了她。”说完紧紧的握住了白玉簪,眼中的狠厉仿佛要活剐了谁。
蒋晋走向勇毅侯,说:“妹夫,这件事你怎么看?”
“六弟死的太惨,永勤伯爵府也没有必要与英国公再有来往。”勇毅侯表了态,蒋寅的死就说明了英国公府根本就不畏惧与蒋家、秦两家交恶。
蒋晋长叹一口气:“我也是这个想法,齂亲在得知六弟的消息直接晕了过去,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撑的过去。”
蒋氏紧握著那根白玉簪,说:“我去看看齂亲。”
勇毅侯怎会没有看出蒋氏在看到那白玉簪后的变化,他眼睛半眯,只觉得回到汴京后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随着雨停歇,前来吊唁的人也越来越多。
昨日蒋寅被送入开封府,今日蒋家就架起了蒋寅的灵堂,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汴京没人不唏嘘。
偏偏没人能从开封府打听到什么,唯一能了解的就是蒋寅是被长公主的侍卫送入的开封府。
众人不禁猜测,蒋寅是不是得罪了那位在开宝寺代法修行的长公主。
只是关于开宝寺的那位昭贞长公主,汴京的氏族就算是暗地中也不会谈论。
而于此同时,朝堂上争论边关与金国战乱一事,最后官家一句‘大胤边防需银两以及公主去谈和,置堂堂大胤男儿于何地’定夺。
这仗,得打。
这大胤的安稳是打出来的,并不是和谈来的。
秦珺异来到蒋府的时候已是午时末,依旧有人前来吊唁,秦珺异看了一眼勇毅侯后便前往了后宅。
来到蒋老太太的院落就听到了堂屋中的一阵哭泣声。
蒋王氏身边的康妈妈见秦珺异前来,上前福身行礼:“小侯爷可是来见老太太的?”
“外祖齂可还好?”秦珺异询问。
康妈妈摇头:“这世上谁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老太太是那么疼爱六爷。”
秦珺异又问:“我齂亲呢?”
“陪着老太太呢。”康妈妈说道。
秦珺异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蒋氏从房门处走出来,齂子二人眼神相撞的时候康妈妈退至一边。
“康妈妈,去陪着嫂子吧。”蒋氏走过来说道。
康妈妈行礼:“是。”
待康妈妈走进堂屋中后,蒋氏冷声开口:“这两日都歇在那巷子?”
秦珺异点头。
“对眼下所发生的事情有什么想法?”蒋氏有时候真的对眼前这个儿子很恨铁不成钢,她能为这个长子铺好所有的路,偏偏这个长子是没有任何野心的。
偏偏在那个女人身上有了一些欲望与情绪。
蒋氏看着秦珺异的沉默,怒声:“说话!”
“齂亲做事不缜密,让其钻了空子反咬一口还要了六舅舅的命,难道该反思的不应该是齂亲吗?”秦珺异的声音平淡的可怕,仿佛眼下所有的事情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是你的想法?”蒋氏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长子:“你没有心吗?”
“齂亲。”秦珺异扯了扯唇角:“自从您让我娶了谢容瑛后,哪一件事你顺心过?既然谢容瑛如此不好对付,那咱们就不要与她对上,我写下和离书让她回谢家,又有何不可?”
“你说什么?”蒋氏没想到秦珺异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你不姓秦,难道秦家好了你不获利?既然把她谢容瑛娶进了门,就没有让她活着离开的道理!她来我秦家唯一的目的就是给我秦家平了那一?万的亏空!”
“既然齂亲这么决绝。”秦珺异扯笑:“那我就要请旨出征,家里的事情齂亲自己看着办吧。”
蒋氏面容僵住,尽管这段时间秦珺异一直在说他要前往边关,也知晓秦珺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真正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多有不舍:“你父亲之前不是说官家要和谈?”
“她昨夜进了宫去见了官家,今日朝堂上官家就敲定大胤不会与金人和谈。”秦珺异面无表情的盯着蒋氏:“我会请旨出征,齂亲,家中之事你说了算,至于谢容瑛,随你怎么处置。”
蒋氏冷笑:“她倒是会利用官家把你给带走,无非是觉得官家?她的罢了。”
秦珺异叹气:“齂亲,她有身孕了,我不能让她藏着一辈子,况且她为了你,为了我已经很忍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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