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学生(1 / 1)

光绪二十九年腊月·常德府德山码头

汹涌澎湃的江水裹挟著无数坚硬如铁的冰凌,疯狂地撞击著船帮,发出阵阵?人胆寒的巨响。杜心五一动不动地潜伏在货箱投下的阴影之中,他的呼吸轻得几乎听不到,心跳却快如鼓点。

就在刚才,一声低沉的俄语喝?骤然响起,仿佛一道惊雷划破了夜空。这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寒意却让杜心五瞬间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倒立起来。因为这个声音,让他回忆起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三年前,在汉口的怡和洋行地窖里,他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幕惨绝人寰的场景。一名惨遭杀害的革命党人,其赤裸的胸膛上赫然印着一个与刚刚所见一模一样的青狼刺青!那个刺青如同恶魔的标记,深深地烙印在了杜心五的脑海深处,成为了他永远无法磨灭的噩梦。

"喀秋莎!"舱内突然爆发的俄语嘶吼震得油灯乱晃。杜心五贴住舱壁,透过舷窗裂缝看见个穿貂皮大氅的罗刹人正用马鞭抽打税吏,鞭梢银坠刻着双头鹰徽记。被唤作喀秋莎的洋装少女反剪双臂,袖口撕裂处露出道旧疤,形状竟与沈荩当年中的苗疆火药枪伤如出一辙。

"阿列克谢上校,这批莫辛纳甘的膛线..."税吏谄笑着递上账册,俄文数字间夹杂着"衡州锑矿""水口山铅"等汉字。杜心五瞳孔骤缩,想起半月前在慈利茶肆听闻的传言:巡抚俞廉三以筹办新政为名,将湖南矿权抵押给华俄道胜银行。

剑光乍起!

喀秋莎靴跟猛踩身后罗刹兵脚背,趁机夺过纳甘左轮。子弹擦著阿列克谢耳际飞过时,杜心五的飞蝗石已打灭舱顶汽灯。黑暗里响起子齂钺破空声,他将峨眉刺抛还给少女:"姑娘的剑法,怕是跟静玄师太学的吧?"

两人背靠舱门时,杜心五嗅到她发间松烟墨的味道——这是武昌两湖书院特供的墨锭。少女忽然冷笑:"自然门的鹞子翻身,倒比徐矮师少三分匠气。"她竟识破自己师承!

篝火舔舐著铁皮罐里的鱼汤,张若兰撕开衬裙给杜心五包扎伤口。她食指内侧的茧子位置特殊,是常年使用勃朗宁M1900袖珍手枪的证明。

"荣毓忠的厘金局不止抽鸦片税。"她在泥沙上画出洞庭水系图,"每月逢九,岳州关的缉私船会把生铁运到城陵矶,换俄国人的快枪。"她突然用俄语念了串数字,正是昨夜账册上的军火编号。

杜心五摸出怀中的"华兴会"密信,火漆印下隐约可见"矿务"二字。电光石火间,他想起徐矮师临终前说的"沈提督"——莫非沈荩当年追查的不仅是《中俄密约》,还有湘矿走私链?

芦苇荡忽然惊起白鹭。张若兰甩出峨眉刺扎中条水蛇,伤口渗出的黑血却让她色变:"俄国人在子弹喂毒!"她踉跄栽倒时,杜心五看见她后颈的梅花烙——这是庚子年义和团追杀"二毛子"的标记。

常德府东门市·腊八节

当杜心五扮作挑粪工混进厘金局后院时,黄兴正在隔壁茶楼与龙璋密谈。他们面前摆着张之洞批给汉阳铁厂的生铁调?——盖的却是长沙关道台的印。

"杜兄请看这个。"黄兴从《申报》夹层抽出电文,"盛宣怀上月奏请将湘矿归并汉冶萍公司,俄商却能在三天内拿到勘探凭照。"报纸头条正是巡抚俞廉三视察水口山的照片,背景里几个戴圆顶礼帽的洋人身影模糊。

杜心五用茶水在桌面勾勒:"从慈利到长沙,沙俄黑虎营设了七道卡..."他突然顿住,黄兴的怀表链上拴著枚和田玉坠,竟与徐矮师临终紧握的玉佩材质相同!

就在此时,原本安静的窗外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众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张若兰身着一袭潇洒帅气的男装,英姿飒爽地站在街口中央。她手持长剑,身姿灵动如燕,正尽情地展示著?人惊叹不已的剑器舞。

而在围观的人群之中,却隐藏着一些不寻常的身影。原来是一群青帮子弟正在悄悄地向周围的人们散发传单。这些人行动隐秘,但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在这群人中,眼尖的杜心五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两个家伙。他清楚地记得,这两个人正是那晚在货船上遇到的税吏!更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两名税吏的脖颈处竟然都贴著一块看似普通的假膏药。然而,对于熟悉江湖门道的杜心五来说,他深知这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哥老会“风字堂”用来传递暗号的特殊方式。

子夜打更声响起时,厘金局库房突然火光冲天。杜心五踹开地窖铁门,成箱的日造三十年式步枪让他如坠冰窟。更惊心的是枪托上的烙印:光绪二十六年 江南制造总局监制——这批本该装备北洋新军的枪械,竟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湖南!

光绪二十九年,正值寒冬腊月之际,初七这天清晨,常德府德山码头被一层薄薄的雾气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腐鱼混杂在一起的刺鼻味道,?人感到有些窒息。

此时,杜心五正静静地蹲伏在一艘满载苎麻的破旧舢板之上。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紧紧地锁定在不远处那艘看似普通的“官盐”货船上。只见这艘货船缓缓地行驶著,吃水深度却显得异常之深。

经过仔细观察,杜心五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船帮上的青苔线竟然比寻常货船要低出整整两寸!这个细微的差别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凭借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他立刻判断出,在这艘货船的底部必定隐藏着大量的货物。而根据吃水深度来估算,这些货物很有可能就是多达三十箱的军火!

"Скорее!(快点!)"舱内突然传出俄语低喝。杜心五指节发白,三年前汉口怡和洋行地窖里的场景在眼前闪回:被剥皮的革命党人胸口青狼刺青,与此刻跃上甲板的黑衣人如出一辙。

他狸猫般翻上货船尾舵,听见舱内马鞭破空声:"喀秋莎,你以为换了中国名字就能逃出黑虎营?"透过舷窗裂缝,貂皮大氅的罗刹军官正用鞭梢银坠挑起少女下巴——那坠子刻着沙俄双头鹰徽。

被唤作喀秋莎的洋装少女突然旋身,峨眉剑点中身后卫兵曲池穴。剑光起处,杜心五看清她袖口撕裂处的旧疤:三棱状伤口边缘焦黑,正是苗疆火药枪特有的灼痕。五年前沈荩在凤凰厅中枪,右肩同样的伤疤至今让杜心五梦魇。

"阿列克谢上校,这批莫辛纳甘的膛线..."税吏谄笑着递上账本,俄文数字间夹杂"衡州锑矿""水口山铅"等汉字。杜心五想起半月前慈利茶肆的传言——巡抚俞廉三以筹办新政为名,将湖南矿权抵押给华俄道胜银行。

剑鸣乍起!喀秋莎靴跟猛踩罗刹兵脚背,夺过纳甘左轮连开三枪。子弹擦著阿列克谢耳际飞过时,杜心五的飞蝗石已打灭汽灯。黑暗里子齂钺破空声起,他将峨眉刺抛还给少女:"姑娘的剑法,怕是跟静玄师太学的?"

novel九一。com

两人背靠舱门时,杜心五嗅到她发间松烟墨的气味——这是武昌两湖书院特供墨锭。少女忽然冷笑:"自然门的鹞子翻身,倒比徐矮师少三分匠气。"俄兵尸体上的毒血正腐蚀著柚木地板。

在广袤无垠、蜿蜒曲折的沅水流域之中,存在着无数条支流,它们如同大地的血脉一般,纵横交错地流淌著。而就在这众多支流当中,有一处毫不起眼的无名沙洲,宛如一颗被遗忘的明珠,静静地镶嵌在这片水域之间。

夜幕笼罩之下,这座沙洲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只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般闪耀夺目。那跳动的橙色火焰,欢快地舞动着身姿,尽情释放著自己的热情与活力,将周围的黑暗一点点驱散开来。

火光映照之处,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名叫张若兰,本应是面容姣好、娇艳动人,但此时此刻,那张原本白皙娇嫩的面庞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就好似被一层冰冷刺骨的寒霜无情地覆蓋住了一般,令人心生怜惜之情。

只见她动作轻柔而迅速地撕开自己身上那件精致的衬裙,然后小心翼翼地为身旁的杜心五包扎起肩头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关切和心疼,生怕会弄疼他。

当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住布条时,不经意间露出了食指内侧一块微微凸起的茧子。这处茧子的位置颇为特殊,如果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它恰好与勃朗宁 M1900 袖珍手枪的扳机形状相吻合,显然是长期使用该枪械射击留下的痕迹。

"荣毓忠的厘金局不止抽鸦片税。"她用树枝在沙地画出洞庭水系图,"每月逢九,岳州关缉私船载生铁到城陵矶,换俄国快枪。"突然改用俄语报出串数字,正是货船账册上的军火编号。

杜心五怀中的"华兴会"噸信火漆龟裂,露出"矿务"二字。他猛然想起徐矮师临终呓语:"沈提督查的不止噸约..."话音被芦苇荡惊飞的白鹭打断。张若兰甩出峨眉刺钉住水蛇,蛇血却瞬间变黑。

"子弹喂了乌头碱!"她踉跄跌倒时,后颈梅花烙赫然显现。杜心五瞳孔骤缩——庚子年义和团追杀教民,正是用香火烙此标记。月光下那疤痕形制特殊,五瓣梅中心嵌著"坎"字卦符。

腊八节的常德府东门市,寒风凛冽,街道两旁的店铺门前挂起了红灯笼,给这座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几分喜庆氛围。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表象之下,一场暗潮正在涌动。

一辆辆装满粪便的车子缓缓驶过街头,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层厚厚的浓雾,让人难以呼吸。而在人群之中,一个身影匆匆前行,他便是杜心五。只见他紧紧地将怀中的包裹护在胸前,生怕被旁人察觉。那包裹里装着的正是硝石,一种危险且重要的物品。

与此?时,厘金局的后院墙根处,一桶桶新鲜的桐油刚刚被泼洒在地。冬日的阳光照射下来,那些桐油反射出淡淡的青光,形成一片诡异的景象。原来,这是厘金局防止有人翻墙而入所采取的土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却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正当杜心五小心翼翼地穿行于人群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了隔壁茶楼的窗边。那里,黄兴正与龙璋相对而坐,悠然自得地品著香茗。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即将发生的变故。

"盛宣怀奏请湘矿归并汉冶萍,俄商却能三日拿勘探凭照。"黄兴从《申报》夹层抽出电文。报纸头条俞廉三视察水口山的照片里,几个戴圆顶礼帽的洋人身影模糊,但其中一人的怀表链分明挂著东正教十字架。

杜心五蘸茶水画路线图:"从慈利到长沙,黑虎营设七道卡..."话音戛然而止——黄兴怀表链上的和田玉坠,竟与徐矮师临终紧握的玉佩?料!窗外忽然爆出喝彩,男装的张若兰正在表演公孙大娘剑器舞。

围观人群里,两名青帮子弟脖颈贴著狗皮膏药。杜心五记得那夜货船上的税吏也有?样标记——哥老会"风字堂"的暗号。其中一人虎口有红痣,正是五年前在沅陵劫镖的"过山风"杨天雄。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只有那更夫手中的铜锣声在寂静的长街上传得老远。当那更锣敲响第三遍的时候,原本平静的厘金局地窖却突然发生了惊人的变故。

只见一道火光猛地从地窖中冲起,瞬间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这突如其来的大火让整个厘金局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风一般疾驰而至,正是杜心五。他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那扇紧闭的铁门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铁门应声而倒,一股炽热的气浪裹挟著刺鼻的硫磺味道汹涌而出,迎面扑向了杜心五。

然而,杜心五并没有被这股热浪吓退,反而迎著热浪冲进了地窖之中。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不已:成箱成箱的日造三十年式步枪正在熊熊烈火中燃烧着,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木质的枪托已经被烧得焦黑,但上面烙印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光绪二十?年 江南制造总局监制”。

看到这些字样,杜心五心中不由得一沉。这批本该装备给北洋新军的枪械,怎么会出现在遥远的湖南呢?这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噸和阴谋?

暗处寒光突至!杜心五旋身避开链子枪,却见纵火者左腕系著武当弟子的玄色剑穗。两人对掌刹那,对方袖中滑出梅花镖——与徐矮师书房暗格里的暗器形制相同。蒙面人突然开口:"杜师弟,别来无恙?"

这声音让杜心五如遭雷击。七年前自然门中秋夜宴,大师兄宋天保醉酒舞剑的画面历历在目。可眼前人使的却是峨眉缠丝劲,袖口还沾著汉阳铁厂特有的赤铁矿粉。

身份迷局

追至桃花港时,蒙面人突然摘下面巾。月光照亮那张布满烫伤的脸——正是传闻中死于戊戌政变的谭嗣?侍卫赵一平!"徐矮师本名徐承祖,曾是夌鸿章的淮军教头。"他咳著血沫,"戊戌年他奉命保护?君子,却在菜市口亲眼看着谭先生断气..."

宽阔的江面上,一阵刺耳的汽笛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那声音如雷贯耳,震得人耳膜生疼。紧接着,一艘庞大的俄国炮舰缓缓驶入人们的视野。它犹如一头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炮舰上的探照灯射出强烈的光芒,如同白昼一般,迅速地扫过整个港区。就在这时,赵一平面色凝重地一把抓住身旁杜心五的手腕,压低声音急促说道:“小心张之洞的侄女!她后颈的梅花烙可是……”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支锋利无比的三棱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径直贯穿了他的咽喉。

赵一平瞪大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溅洒在地面上,形成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杜心五见状,心中大惊,来不及多想,一个敏捷的翻身便跃入水中。当他落入江水的瞬间,扭头回望,恰好看到张若兰亭亭玉立地站在炮舰的甲板之上。

月光下,张若兰身着一袭白色长裙,宛如仙子下凡。但此刻她手中紧握著一把勃朗宁手枪,枪口还冒着缕缕青烟,尚未完全散去。她美丽的脸庞被阴影遮住一半,看不清表情,但从她冰冷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意。

novel九一。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