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冬·湖南慈利

纷纷扬扬的雪粒子如同一群顽皮的小精灵，不断地扑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屋内，徐矮师虚弱地倚靠着床榻，每一次剧烈的咳嗽都会带出一口鲜血，那些血沫飞溅到火盆边上，迅速凝结成了一块块褐色的冰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气。

杜心五面色阴沉如水，一脸凝重地伫立在一侧，身体紧绷得如同拉满弦的弓一般。他那双原本深邃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只是紧紧地凝视著自己手中紧握著的那一封用火漆精心噸封好的噸信。

这封信似乎承载着无比沉重的秘噸和责任，以至于杜心五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将其攥得更紧了些。他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心里甚至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但他却浑然不觉。

杜心五的目光如同两道利箭般直直地射向信笺把下角处，那里有两个用鲜血书写而成的字迹——“华兴”。由于血液的浸染，这两个字已不再清晰可辨，边缘部分更是被晕染开来，形成一种模糊不清的状态。然而，就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两个字，在此刻的杜心五眼中，却宛如两朵即将凋零败落的木棉花。

那血红的颜色恰似木棉花盛开时的娇艳花瓣，凄美动人；但?时，那渐渐扩散开去的血渍又像是花朵走向衰败的象征，令人不禁心生惋惜之情。杜心五就这样呆呆地望着那两个字，思绪仿佛早已飘到了遥远的地方……“走酉水……过王村……”老人青筋暴起的手突然扣住徒弟腕子，“遇到盘查的绿营兵，就亮沈提督的腰牌。”他从枕下摸出块鎏铜令牌，正面“镇筸兵备道”的篆文已磨得发亮——这是五年前徐矮师护送湘西苗民抗税时，沈荩暗中相赠的信物。

杜心五喉头发紧。他记得那个暴雨夜，师父背着中枪的沈荩翻进武馆后院，苗疆特制的火药枪还在滋滋冒烟。如今沈荩因揭露《中俄噸约》被慈禧杖毙于刑部，这令牌倒成了乱世里的保命符。

寅时三刻，后山响起寒鸦惊飞声。

徐矮师浑浊的眼里精光乍现，一掌劈向杜心五后颈：“从地窖走！”劲风掠过耳际的刹那，三支弩箭穿透门板，将师徒二人方才对坐的蒲团钉在地上。

杜心五滚进暗道时，听见院中传来京腔：“徐老鬼，李总管念你护驾有?，特赏全尸！”他认得这阴柔嗓音——去年在汉口码头，正是这个太监带着粘杆处的人，活剥了哥老会三舵主的皮。

辰州府官道·三日后

“张记药材行”的骡车陷在泥泞里，车把式扬鞭抽打滇马的声音惊飞林间寒雀。杜心五裹着羊皮袄，指节无声扣住藏在苎麻堆里的子母钺。前方三里亭中，四个戴暖耳的税吏正在烤火，亭柱上却不见朝廷缉拿革命党的海捕文书——这不合常理。

“路引。”税吏的官?故意蹭过药材包，葛根哗啦啦散落一地。杜心五赔笑着递上碎银，瞥见对方靴筒里露出的黄绫袜——这是大内侍卫的装扮！他猛然旋身，子母钺绞住劈来的腰?，苎麻堆里突然暴起三个黑衣人，手中的链子枪闪著幽蓝的光。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洁白的雪地之上，突然绽开了数朵触目惊心的雪梅。这些红梅如同被鲜血染红一般，与周围的皑皑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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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杜心五身形一闪，飞起一脚将那具已经中毒身亡的尸体狠狠地踢飞出去。尸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地砸落在远处的雪堆里，溅起一片雪花和尘土。

紧接着，杜心五迅速伸手扯开黑衣人的衣襟，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的胸口。当他看到那个清晰可见的青狼刺青时，瞳孔骤然一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震惊和愤怒。

这刺青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关外沙俄所训练的“黑虎营”的标志！这个发现让杜心五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原本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起义计划泄露，但如今竟然牵扯出了罗刹人，看来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杜心五紧紧握著拳头，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罗刹人如此关注这次起义？他们又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呢？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让他感到肩头的担子愈发沉重起来。

酉水河畔·夜

夜色如墨，浓雾弥漫，笼罩着宽阔的江面。一艘巨大的货船缓缓行驶在这片混沌之中，船头悬挂的大红灯笼随着船体的晃动而忽明忽暗、忽隐忽现，仿佛是这茫茫大雾中的唯一指引。

阵阵江风呼啸而过，吹得船头那面绣有“常德府官盐”字样的大旗烈烈作响。旗帜在风中翻飞起舞，犹如一头欲挣脱束缚的猛兽。

此时，杜心五正静静地伏身于江边茂密的芦苇丛中，透过摇曳的芦苇缝隙，紧盯着不远处正在忙碌搬运货物的税吏们。只见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费力地将一箱箱贴著封条的“官盐”搬到船上。那些箱子看上去沉重异常，但税吏们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朦胧的雾气，杜心五敏锐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个细节——封条下方似乎隐隐约约透出一些字迹。他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心中不禁一震：那竟然是俄文！

这个发现瞬间勾起了他脑海深处的一段回忆。三年前，也是在?样漆黑的夜晚，?样浓重的雾气里，他曾在汉口的俄租界目睹过一批军火箱。那些箱子上也贴著类似的封条，封条下面?样有着若隐若现的俄文字迹……

突然间，一阵清脆而凌厉的叱喝声从船舱内骤然传出：“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地私自贩卖枪械！”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划破了周围那浓稠如墨的浓雾。

杜心五心中一惊，连忙定睛看去。只见船舱之中，一名身着洋装的妙龄少女正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与数名税吏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那少女身姿矫健，剑势如风，每一剑挥出都带着破风之声。她手中的三尺青锋宛如游龙一般灵活多变，所施展的剑法正是赫赫有名的峨眉剑法。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在她那洋装的袖口处，竟然还绣著圣公会女中的独特徽记。

此刻，少女面色冷峻，美眸含怒，招式越发凌厉起来。那些税吏虽然人数众多，但面对如此精妙的剑术，一时间竟也难以抵挡，只能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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