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然从小就知道，孟家的担子是要她来担著的，后来孟无漾出生，看着这个孟家最小的孩子，孟安然天然地扮演了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尽管外界对孟无漾的评价并不好，但在孟安然眼中，她也不过是有点小孩子心性罢了。
后来她喜欢上了淮安王，淮安王登基之后，她一意孤行要入宫，孟安然不是没有劝说过她，但看着她满目爱慕，孟安然也就随她去了。
她不需要长大，孟家有一个孟安然顶着就够了。
直到现在，一直被保护着的姑娘用一种从来没有展现出来过的冷静姿态，在帝王寿宴上跪于殿中，朗声说自己不堪为贵妃，请求帝王废除其贵妃之位，允其入皇寺为大殷祈福。
孟安然突然便红了眼眶。
无漾到底是成长起来了。
一时间堂上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不是没有妃子被废去皇寺中了却余生的例子，但大都是当妃子的犯了大错才会如此，如今这仪贵妃一没犯错，二来孟家占著军功又颇受帝王信任，仪贵妃这是闹哪出呢？
皇帝闭口不言，昭贵妃又不适合开口，崔太后便道，“好好的，这是闹什么呢，你性子开朗，哀家很是喜欢，更何况在宫里也没犯什么错，怎得突然要去皇寺呢？怕是多吃了几口酒说胡话呢，知书，还不快些扶好你家主子。”
孟无漾坚持道，“臣妾并非是喝醉了酒，而是当真觉得自己不堪为贵妃。”
段洛宸淡声道，“你当不当得起这个贵妃，都是朕封的，朕瞧着你不是觉著自己不堪为贵妃，而是不愿继续待在宫里头了。”
孟无漾不说话了。
段洛宸倒是十分开明，“这有什么的，这世上女子若是与夫君没了感情，选择和离的不在少数，便是大殷律法，也没有不许宫妃离宫这一条。”
在场的大臣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陛下这意思，是许宫妃，和离？
简直荒唐！
自古没有这样的例子！
怕不是陛下厌了孟家，拿着仪贵妃这件事情捧杀吧。
“你既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朕自然不好强留你在宫里，”段洛宸轻易便允了她，“你在宫中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也不忍心让你戴罪出宫……”
他顿了两秒，“你原本就是贵妃了，既然出宫，便封你为康荣县主吧，将青阳作为你的封地，留在京中还是去封地，都随你的愿了。”
宫妃出宫怎可如此儿戏，但孟家却欢天喜地地接了旨，旁人一时间实在不知道帝王打的什么名堂。
这几年帝王手段愈发干脆，行事也越来越让人摸不透彻，尽管这件事情于礼不合，可一时间，竟然没人敢站出来出这个头。
段洛宸继续道，“若是还有人想要出宫，都去宫务署报备便是了，朕本也不曾踏足后宫，也不忍心让你们在这深宫中浪费了大好年华，愿意离宫的，便都离宫吧。”
此时才有几个大臣回过味来了。
这不是要捧杀孟家。
这是要遣散后宫啊！
立刻就有大臣起身高呼此举不妥，但大殷律法没有任何一条指明宫中妃子不可离宫另寻出路，段洛宸敢在今日将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自然做足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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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文官，能言善辩，可皇帝自然有自己的心腹，亦是极擅长嘴上?夫的。
段洛宸听他们舌战，最后打破了僵局，“行了，吵什么？”
他似是轻笑了声，“朕又不是强迫她们离宫，不是说了吗，全凭自愿。朕这点私事，倒是难为众爱卿日日盯着了。”
皇帝的寿辰就这样落下了帷幕，直到最后，众人也想不明白陛下最后那句话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只得带着这句话回了府上再好好揣摩了。
其实若帝王当真有了遣散后宫的念头，这些妃子就算不愿意那也得是“自愿”的啊。
其实如今只仪贵妃一个人便也罢了，孟家宠女儿，但是旁的妃子可没这么好命，若是真有那不愿意出宫却被逼的了，总不能一点风声透不出来。
却没想到，在仪贵妃之后，第二个自请离宫的，是柔婕妤。
这下子真是让朝堂的人哑然了，这柔婕妤那是得过宠的啊，见识了宫里的荣华富贵，疯了吗要出宫去？
更离谱的是，有了这两个人打头，其余妃子纷纷上报宫务署，请求离宫。
众大臣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
他们突然发觉，陛下宫中看似不缺妃嫔，却大多都是先帝指派的宫女，本来也是要二十五岁就出宫的。
本就不得宠，不得宠的妃子在宫里也没什么好下场，不过是抱团取暖，日子还过得去罢了，如今能出宫，甚至出宫能领的银子比一般二十五岁出宫的宫女领到的还要多，她们何乐而不为呢？
陛下说自愿，这些人还真是自愿了。
“陛下不曾踏足后宫，这些人根本没有宠爱可以争，后来你威势又足，她们更是不敢起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样的日子过著，她们自然向往宫外的生活，”政和殿中，姜照轻声道，“事情进展地倒是十分顺利。”
段洛宸宣了林锦佑谈事情，沐霁禾便拉着姜照去了偏殿，听到她这样一番话，笑道，“事情进展顺利，那也是有阿照姐一番?劳啊。”
这些人中，柔婕妤是比较难搞定的。
但姜照去了一趟，柔婕妤便自己去了政和殿求恩典了。
姜照道，“柔婕妤是个聪明姑娘，就是从小没人教她，耽误了罢了。”
那日她去了和静宫，问柔婕妤有无出宫打算，她只说自己还在思考。
她不是仪贵妃，就算出宫也不会有县主这样的晋封的。
可她能看明白，陛下想要只留下昭贵妃一人，当初昭贵妃教她如何保护自己的母亲，这份恩情她能记一辈子。
姜照知道她纠结的点，便说道，“靠着虚无缥缈的宠爱，来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实在是不牢靠，婕妤娘娘冰雪聪慧，怎得在这件事情上犯了难？”
“姜家是商户，但如今也只听我姜照一人的，”姜照顿了顿又道，“娘娘在意自己的母亲，可娘娘家中那就是龙潭虎穴，您母亲在一日，便要提着心一日。”
“如今陛下给出宫的女子这般多的恩典，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好的机会呢？”
柔婕妤被她点透了，即刻就去了政和殿，请求陛下能许她自立女户，将母亲接到京城来。
段洛宸自然没有不允的。
姜照此时只笑，“我对那柔婕妤倒是有几分欣赏，她要是不嫌弃，以后倒是可以跟她多来往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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