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步外的黑暗里响起铜铃相击声。

张道士拎着裂成三瓣的紫铜罗盘跨过满地槐花，道袍下摆沾著朱砂绘制的北斗阵纹。

十二盏熄灭的灯笼忽又亮起青光，照亮后方三十余名布衣剑客，他们腰间都坠著刻有"破妄"二字的木牌。

"三日前贫道在青州城头卜得荧惑守心。"老道踢开脚边半截狐尾，浑浊眼珠盯着莫璃簪尖，"吴捕头左耳后第三根白发，可是道长半寸就停？"

黎渊腕间铁链应声而断。

莫璃簪尾银丝缠住他左手小指，将人拽离满地游动的朱砂字迹。

那些赤红纹路正沿着青砖缝渗向玄甲军足底，却在触及北斗阵纹时发出烙铁入水的声响。

"工部去年批给青州的三千张牛角弓。"黎渊用剑尖挑起燃烧的信笺，火光照亮洞顶垂落的数十条铁链，"夌员外仓库里消失的硫磺，都变成了狐尾上的磷粉。"

吴捕头突然闷哼著跪倒，后颈浮出青黑色狐爪印。

小翠从梁柱后探出头，将掺著雄黄的糯米团砸在他伤口处。

二十三名衙役接连?开衣领，露出同样溃烂的印记。

洞窟深处传来琉璃碎裂声。

莫璃的银簪在地面划出北斗七星的缺口，黎渊剑锋顺势刺入，挑出半截刻着狐首的青铜钥匙。

被铁链锁住的村民开始呕吐黑水，其中混著细小的翡翠碎屑。

"它把内丹分藏在信徒体内。"张道士甩出符纸贴住洞口，"那枚扳指不是装饰，是锁魂的容器。"

暴雨突然灌入洞窟。

狐妖的尖啸震落钟乳石，三百名眼冒绿光的村民从暗河爬出。

黎渊踩碎两块青砖，露出下方用血绘制的八卦阵眼。

莫璃将琉璃珠按在阵心，珠内映出七年前河堤决口的画面。

"精铁换成了泡桐木。"黎渊剑指西南方位，"那场大水冲走的不是灾民，是核查账目的御史。"

三十柄长剑同时出鞘。

张道士的铜铃缠住狐妖左前爪时，黎渊的剑锋正划过它右眼。

莫璃的银丝穿透七个村民的眉心，?出缕缕黑雾。

小翠突然扑向东南角的石笋，从后面拽出抱着翡翠匣子的夌员外。

"尾巴！"吴捕头突然嘶吼著劈开两个傀儡，"它用尾巴缠着河图！"

黎渊旋身避开狐尾横扫，剑尖擦过石壁迸出火星。

当莫璃的琉璃珠滚到第八块青砖时，他突然看清狐妖九条尾巴摆动的规律——第七条总在北斗星位偏移三寸时颤抖。

暴雨中混进了硫磺味。

黎渊的剑锋割裂第三条狐尾时，西北方传来木料燃烧的爆响。

莫璃的银簪突然转向，刺入他左肩三寸处的旧伤，带出三年前嵌在骨缝里的半片翡翠。

狐妖的尖啸突然变调。

黎渊在血雾中看清它第九条尾巴末端——本该长著绒毛的位置，嵌著半枚刻有"兵械"二字的铜符。

黎渊的剑锋在铜符表面擦出火星。

他忽然想起青州府库卷宗里缺失的军械记录——那半枚铜符本该出现在兵部存档的封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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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裹着硫磺碎屑砸在剑身，将第九条狐尾映得惨绿。

"北斗三现！"张道士甩出七张符纸贴住狐妖咽喉。

莫璃的银丝突然绷直，扯著黎渊凌空翻转三圈，堪堪避开从地底钻出的石笋。

那石笋尖端沾著三年前御史台特制的朱砂印泥。

黎渊的剑尖刺入铜符裂缝时，小翠突然将整袋雄黄粉抛向东南。

硫磺遇火燃起青烟，三十柄"破妄"剑?时插入地面。

狐妖的第九条尾巴在火星中扭曲成泡桐木纹路，黎渊看清铜符背面刻着的工部批文编号——与去年失踪的三千张牛角?完全吻合。

剑锋贯穿铜符的刹那，洞顶垂落的铁链齐齐断裂。

二十三名衙役后颈的狐爪印渗出黑水，吴捕头的腰刀突然转向，劈开李员外怀中的翡翠匣子。

七颗刻着御史台暗纹的琉璃珠滚落在地，映出七张正在腐烂的官袍面孔。

狐妖的尖啸化作泡桐木燃烧的噼啪声。

莫璃的银簪划过北斗第七星方位，将最后缕黑雾钉在青砖八卦阵中央。

张道士的铜铃震碎洞窟西侧的钟乳石柱，露出后面堆砌成山的牛角?——?弦都缠着浸过硫磺的狐毛。

暴雨骤停。

三?村民开始呕吐翡翠碎屑，小翠搀扶著最先苏醒的老妇，指著李员外靴底的朱砂印记："去年修河堤的苦工，都见过这个标记。"

黎渊用剑尖挑起半截狐尾。

磷粉遇风自燃，照亮尾骨上烙著的"兵械司"火印。

莫璃的琉璃珠突然滚向暗河方向，珠内浮现出七年前治水御史坠河时紧攥的账本残页——那上面记着用精铁置换泡桐木的三十七个签名。

"它把内丹炼成了账本。"张道士踢开仍在抽搐的狐妖头颅，"这些翡翠碎屑是吞吃魂魄的凭据。"

当最后个傀儡村民吐出带铜锈的黑水，县衙方向突然传来梆子声。

吴捕头扯开衣领，露出正在消退的狐爪印："三个月前刺史大人来巡视粮仓，仓库守军耳后都有朱砂痣。"

庆祝的火把照亮河岸时，莫璃的银簪突然在东南方位颤动。

她拽住黎渊渗血的袖口，琉璃珠在掌心裂成七瓣，每瓣都映出不同的腐烂官印——最中央那枚刻着"玄"字的青铜虎符正在渗血。

"硫磺味变了。"黎渊碾碎沾在剑穗上的磷粉，发现里面掺著漠北特有的黑硝石。

河面飘来的死鱼眼眶里，晃动着与狐妖瞳孔相同的翡翠色。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对岸荒山突然惊起群鸦。

莫璃的银丝在东南风里绷成直线，指向?里外若隐若现的烽火台——那里本该在五年前就拆除的。

黎渊摸到怀中被磷粉蚀出孔洞的铜符，缺角正好能拼合御史账本上的火漆印。

当他转头要说什么，却发现莫璃的簪尖在地面划出的根本不是北斗七星，而是兵书上的蛇蟠阵雏形。

子时的露水在青砖上凝成血珠状。

张道士的罗盘指针突然逆旋，三十柄"破妄"剑?时出鞘。

河面浮起的泡沫炸开时，黎渊看见自己的倒影被拉长成握著虎符的模样。

莫璃的琉璃珠第八次裂开时，西南地平线窜起狼烟。

那烟柱在月下泛著磷火般的青绿色，与狐妖燃烧时的残魂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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