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柳枝断裂的脆响被喊杀声吞没。
黎渊贴著墙根转出地牢时,正撞见周捕快挥刀劈开蒙面人掷来的流星锤。
三丈开外的空地上,?名黑衣客呈三才阵型将十余名衙役逼得节节后退,刀光映着满地纸人残骸泛起妖异的青紫色。
"丙申年糯米酒还剩半桶!"周捕快反手将酒坛抛给黎渊,刀刃被流星锤擦出串串火星。
话音未落,东南角突然窜出两道黑影,铁链缠住两名衙役的腰腹就往火把堆里拽。
莫璃的金丝在月光下划出蛇形轨迹,缠住铁链的刹那寒光暴涨。
被救的衙役踉跄著摔在黎渊脚边,怀里的糯米酒泼湿青砖地面,竟滋滋冒出带着槐花香的白烟。
"坎位退三,离位泼酒!"黎渊突然抓住衙役后领往后拽。
两柄淬毒的峨眉刺贴着他耳畔掠过,钉入墙面的瞬间被糯米酒浇个正著。
蒙面人惨叫未起,莫璃的袖箭已穿透他咽喉——箭尾缀著的银铃铛发出招魂幡似的轻响。
周捕快杀红眼的刀锋突然顿在半空。
他这才发现所有蒙面人右腕都系著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沾著城隍庙常见的香灰。
黎渊的青铜戒撞在酒坛边沿,北斗纹路映出地上一串凌乱脚印——每个脚印的脚跟处都有三枚柳叶状凹陷。
"兑位换艮,酒泼天权!"黎渊突然将酒坛砸向西北角的石灯笼。
周捕快条件反射般挥刀劈开酒坛,陈年酒液遇火星轰然爆燃,七个蒙面人像是被无形丝线?住脖颈,齐刷刷朝火团跪倒。
莫璃的金丝缠住屋檐借力腾空,绣鞋踢飞的瓦片精准击碎东侧院墙的陶瓮。
腥臭的黑水漫过青砖,将蒙面人要塞进嘴里的黄符纸泡成烂泥。
黎渊趁机抓起把香灰撒向火堆,七个抽搐的人影顿时显出重影——每个蒙面人背后都贴著张人形纸符,符纸上的生辰八字正是今晨失踪的三个更夫。
衙役们士气大振,三眼铳齐发的轰鸣震落枯柳最后几片残叶。
就在火铳硝烟遮蔽月色的瞬间,黎渊瞥见赭色官服衣角闪进马厩。
他刚要追去,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寒意。
马厩草料堆后转出个戴青铜面具的独臂人。
这人左手握著的不是兵刃,而是支描金判官笔,笔尖沾的朱砂在夜色中红得像是凝固的血。
黎渊袖中的玉珏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险些握不住那半块碎银——银子上映出的北斗倒影,正与判官笔尖的朱砂重合。
黎渊的靴底碾过满地香灰,青铜面具人判官笔横扫的劲风掀翻草垛。
玉珏碎片在掌心烫得发红,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看到的残破卦辞——北斗倒悬处,生死各半悬。
"小心巽位!"
莫璃的示警声被金铁交鸣声割得支离破碎。
黎渊矮身躲过判官笔直刺,腰间碎银突然滚落在地。
月光下银子表面的北斗纹路正指向东南,他顺势抓起把草料撒向乾位。
草屑纷扬中判官笔的朱砂轨迹突然凝滞半息,足够他翻身滚向拴马桩。
马厩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七个被符咒控制的蒙面人竟?时调转方向,硬扛着衙役的刀锋朝地牢入口冲去。
周捕快怒吼著劈开最前头的黑衣人,却见那人断成两截的躯体仍在爬行——断裂的脊椎里钻出条缠着红绳的蜈蚣。
"坎三兑七!"黎渊抓起马槽里的铜铃猛摇。
正要追击的衙役们闻声急退,方才站立处突然涌出黑雾,将青砖腐蚀出蜂窝状孔洞。
青铜面具人趁机挥笔划破手腕,血珠溅在蒙面人残躯上,那些蜈蚣顿时膨胀成儿臂粗细。
莫璃的金丝缠住黎渊腰身将他拽离危险区域,绣鞋尖踢飞的铜盆正扣住扑来的毒虫。
两人后背相抵的瞬间,地牢方向突然炸开闷响。
砖石飞溅中蹿出个戴斗笠的灰衣人,袖中软剑如毒蛇吐信,眨眼间刺穿三名衙役咽喉。
"巽位生门!"黎渊瞳孔骤缩。
灰衣人剑尖挽出的九宫格,分明是?扇门秘传的"锁云十九式"。
他丳起半截拴马索掷向对方下盘,却见那人剑锋诡异地折转角度,竟将周捕快的佩刀引向自己?僚。
莫璃突然闷哼一声。
黎渊转头看见她左袖裂开三寸缺口,血珠顺着金丝滴落在地。
那灰衣人剑势未收,第二剑已指向她咽喉。
生死关头黎渊突然想起马贩子曾说过的"鬼市三更鼓",抬脚将铜铃踹向东北角的石灯笼。
"铛——"
铜铃撞在灯笼铁钩上发出暮鼓般的轰鸣。
灰衣人剑尖突然颤抖,蒙面的黑布下渗出暗红血渍。
黎渊趁机甩出玉珏碎片,寒光擦著对方耳际划过,削落的半截黑布里露出块铜钱大小的青色胎记。
"寅时三刻..."莫璃突然咬著牙念道,染血的金丝在月光下绷成八卦阵图。
灰衣人正要后撤,周捕快掷出的腰牌突然砸中他膝弯。
黎渊的碎银就在这时嵌入他剑柄凹槽,北斗纹路与剑身铭文严丝合缝。
灰衣人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反手将软剑刺向自己心口。
黎渊飞扑上前抓住剑柄,虎口顿时被震裂。
剑锋入肉三寸时,莫璃的金丝终于缠住对方手腕。
然而那截露出黑布的胎记突然渗出黑血,灰衣人整条右臂竟如蜡油般融化。
地牢深处传来铁链断裂声。
黎渊刚要追击,莫璃突然踉跄著撞进他怀里。
温热血迹渗透他前襟,金丝还缠在她染红的小臂上。
五步外的灰衣人残躯已化作滩腥臭脓水,唯有那柄刻着北斗纹的软剑,在月光下泛著官银特有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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