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还未散尽，黎渊的皂靴已碾碎古宅门前凝结的霜花。
他弯腰捡起半截断裂的桃木钉，钉头沾染的靛青色血渍在月光下泛著妖异的磷光。
"硫磺车寅时三刻过青龙桥。"莫璃用绢帕裹住他掌心的桃木钉，暗红流苏扫过对方手腕尚未结痂的齿痕，"这钉子本该钉在东南角。"
两人跨过门槛时，檐角铜铃突然无风自动。
黎渊反手甩出火折子，晃动的光影里，正厅八仙桌竟比昨日多出三道爪痕。
莫璃指尖抚过桌沿凝结的冰晶，铜钱扣在桌面的脆响惊飞梁上寒鸦，露出藏在雀巢里的半张黄符。
"玄字第三号殓房用过的镇魂符。"黎渊用镊子夹起符纸残片，符脚朱砂里掺著金粉，"三年前工部侍郎暴毙案..."
他的话被突然倾倒的博古架截断。
莫璃旋身拽住他腰间革带向后疾退，十二扇紫檀屏风轰然倒地，露出背后被月光照得发青的砖墙。
黎渊的匕首刮开砖缝里的苔藓，刃尖突然触到某种金属震颤。
"退后七步。"莫璃将三枚铜钱抛向不同方位。
当第三枚铜钱嵌入地砖时，暗门在砖墙凹陷处悄无声息地滑开，腐臭的硫磺味混著霉潮气扑面而来。
地室石阶上布满黏腻的墨绿色苔藓，黎渊解下外袍铺在阶上。
莫璃却已提着灯笼踏进黑暗，裙裾扫过之处，苔藓竟如活物般收缩退避。
当灯笼照见石壁上的抓痕时，黎渊突然按住她肩头——五道指痕里嵌著半片染血的指甲。
"刑部去年秋决的死囚。"他掏出怀中小瓷瓶，将药粉洒在抓痕处，"指甲里残留的鹤顶红与诏狱档案记载吻合。"
阴风掠过地室深处的铁栅栏，莫璃的铜钱突然在掌心跳动。
黎渊刚扯住她衣袖，三支弩箭已擦著发梢钉入身后石壁。
箭尾绑着的丝帛展开竟是半幅舆图，莫璃用染血的丝绦覆在图上，缺失的河道竟被血迹补全。
"玄机在脚下。"她突然拽著黎渊扑向左侧。
原先站立的地砖陡然翻转，露出下面淬毒的钢刺。
黎渊的匕首卡住机关齿轮时，莫璃甩出的铜钱正撞开西南角暗格，滚出个鎏金铜匣。
匣内羊皮卷上的星象图让黎渊瞳孔骤缩："这是先帝陵寝的..."话音未落，铜匣底部机关突然弹射，莫璃腕间丝绦瞬间缠住飞出的暗器。
那枚刻着钦天监印鉴的青铜钥齿扎进石壁时，整间地室突然响起机括转动的轰鸣。
黎渊扯着莫璃滚向墙角，原先平整的地面突然裂出蛛网状缝隙。
当他的掌心按住某块凸起的方砖时，砖缝里渗出的靛青色液体突然凝固成箭头形状，直指他们来时的石阶。
"硫磺味变淡了。"莫璃突然用丝绦蒙住口鼻。
黎渊摸向腰间水囊的动作突然顿住——水囊皮革不知何时已被蚀出细密小孔。
他望着地室顶部逐渐聚拢的幽绿色雾气，反手将匕首插进墙面裂缝。
石壁裂开的瞬间，某种古老的齿轮咬合声从地底深处传来。
莫璃的铜钱突然全部直立著滚向东南角，黎渊追着铜钱踩上第七块地砖时，脚下传来不同寻常的空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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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钥齿没入石壁的刹那，黎渊后颈骤然绷紧。
地砖裂痕里渗出的靛青色液体如同活蛇游走，在青石板上勾画出扭曲的符咒。
莫璃的铜钱忽然在掌心直立旋转，三枚铜钱同时指向西南方位的承重柱。
"退！"莫璃的绢帕缠住黎渊手腕，两人借力跃上横梁的瞬间，整块地面轰然塌陷。
黎渊的匕首在石壁上擦出火星，借着这点微光看清下方——布满倒刺的铁蒺藜在塌陷处闪著蓝莹莹的光。
横梁突然震颤起来。
黎渊左手扣著的砖缝渗出细沙，莫璃突然?开他腰间革带。
等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那根鞣制牛皮革带已卡进正在转动的齿轮，将两人悬吊在半空。
"东南角第二块活砖。"莫璃的声音贴著耳畔传来。
黎渊的靴尖刚触到她说的地方，头顶传来巨石滚动的闷响。
碾碎砖石的轰隆声里，他闻到了硫磺燃烧特有的刺鼻味——那块两人合抱的滚石表面，竟布满正在冒烟的硫磺颗粒。
莫璃的流苏发簪突然划破指尖，血珠甩在石壁苔藓上。
那些墨绿色植物突然疯狂生长，瞬间在两人与滚石之间结成噸网。
黎渊趁机拽着她撞向右侧立柱，后背撞开暗门的瞬间，硫磺火石擦著发梢滚入深渊。
暗门后的甬道充斥着腐木气息。
莫璃的灯笼照见尽头鎏金箱笼时，檐角铜铃的残音突然穿透石壁。
黎渊摸到箱锁上凝结的冰霜——与古宅门槛上的霜花一模一样。
"用这个。"莫璃褪下腕间浸血的丝绦。
当染血丝帛缠上青铜锁眼时，锁芯竟发出活物般的呜咽。
黎渊的匕首突然被吸在锁面上，?柄雕著的狴犴纹在月光下泛起血红。
咔嗒。
锁簧弹开的响动惊醒了某种存在。
甬道尽头传来石板移动的摩擦声，黎渊刚要掀开箱盖，古宅地面突然传来错落的脚步声。
至少二十人，皮靴踏着卯榫结构的接缝处——这是惯走夜路的练家子才会掌握的技巧。
莫璃的铜钱在箱盖上排成星斗状，最末一枚钱币突然直立著滚向暗门方向。
黎渊按住她欲揭箱盖的手，两人后背紧贴沁水的石壁。
硫磺燃烧的味道越来越浓，混进了某种熟悉的沉香气——三日前刑部侍郎轿辇经过时，飘的正是这个味道。
脚步声停在暗门正上方。
有人用?鞘敲击地面，七长三短的节奏让黎渊瞳孔骤缩——这是玄字营斥候传递暗号的特殊频率。
莫璃的指尖在他掌心画了个"囚"字，染血的丝绦无声缠住箱笼搭扣。
地砖缝隙渗下几滴粘稠液体，在灯笼映照下泛著孔雀绿的幽光。
黎渊的喉结动了动，那些液体落地成字的形状，分明是工部噸档里记载过的"鸩羽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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