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凝成浓墨,黎渊站在验尸房檐下看着赵仵作研读册子。
老仵作沾著皂角沫的指甲划过"西市槐荫巷"五个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甩出几星靛青粉末。
"这墨色是西域乌贼膏。"赵仵作将册子扔回木案,铜盆里泡著的肠衣浮起诡异油花,"城南义庄存著工部存档的验尸簿,或许能对上焦尸案。"
三更梆子响过第二遍时,黎渊踩着青苔翻过义庄矮墙。
腐臭味里混著新鲜桐油味,东厢七口棺材错落有致,唯有西北角柏木棺盖偏移半寸。
他刚用铁?撬开第七具尸体的衣襟,尸身突然直挺挺弹坐而起——脖颈处两枚银针在月光下泛青。
"湘西赶尸匠的傀儡针。"黎渊用帕子裹住银针尾部螺纹,针脚细噸处刻着漕帮暗记。
背后骤然亮起的火光将他的影子钉在停尸板上,六个黑衣汉子提着浸油麻绳围拢。
疤脸汉子踢翻烛台,火苗顺着桐油窜上停尸板:"官爷惊了尸,得拿命镇煞。"燃烧的裹尸布在空中划出弧线,黎渊翻身滚进棺材阵,袖中铁?勾住悬在梁上的招魂幡猛地一扯。
白幡裹着香灰扑灭火苗的瞬间,西北角柏木棺传来细微机括声。
黎渊借浓烟遮掩摸到棺侧,棺底新鲜刮痕组成半个漕帮水纹印。
追击者踩中翻倒的桐油桶踉跄时,他指尖触到棺内暗格里冰凉的铁盒轮廓。
"给爷把这棺材劈了当柴烧!"疤脸汉子抡起斧头劈开东厢木门,二十余盏长明灯突然同时爆闪。
黎渊攥著铁盒缩进最内侧石棺,听见棺盖缝隙外传来利器破空声——三支刻着危宿星图的袖箭钉在石壁上,与古宅铜钱沾染的靛青粉末如出一辙。
铁盒棱角硌得掌心发疼,黎渊屏息听着斧刃劈开柏木的脆响。
浓烟裹着香灰在梁柱间翻涌,西北角暗格边缘渗出的靛青色液体正缓缓腐蚀石棺内壁。
"官爷好雅兴。"疤脸汉子踹翻石棺旁的白陶骨灰坛,扬手将火折子抛向悬在空中的招魂幡,"听说人烧成灰的时候,喉骨最经烧——"
黎渊突然抬腿踹向棺底暗格,积攒的靛青毒液溅在桐油浸透的裹尸布上。
滋啦作响的腐蚀声中,他抓起两把骨灰扬向最近的黑衣人,灰白色粉末混著未燃尽的香灰扑进对方眼眶。
"我的眼睛!"
惨叫声里,黎渊的铁?精准敲中疤脸汉子腕骨。
斧头脱手的刹那,他扯下燃烧的招魂幡甩向东厢木窗,浸透松脂的布帛引燃窗棂,将六个恶汉的影子撕扯成扭曲的鬼魅。
"谁雇的你们?"黎渊踩住疤脸汉子渗血的把手,铁?尖端抵住他脖颈跳动的血管。
燃烧的窗框映出墙上二十盏长明灯投下的星宿图,其中危宿三星正对着石棺暗格。
"漕帮...是漕帮水鬼堂的兄弟牵线..."汉子喉结在铁?下艰难滚动,"戴青铜傩面的男人,说官爷碰了不该碰的..."
黎渊瞳孔微缩。
三个月前西市枯井藏尸案,目击者也曾提到青铜傩面。
他刚要追问,墙外忽传来打更人沙哑的梆子声,剩余黑衣人趁机撞开燃烧的木门逃窜。
月光从破损的窗洞斜斜照进来,黎渊蹲在石棺暗格前擦拭铁盒表面。
靛青毒液腐蚀出的纹路与古宅铜钱上的符号重叠,形成半截振翅的玄鸟图腾——鸟喙处分明是工部存档验尸簿的暗记。
"赵仵作说的城南义庄..."他忽然用铁?刮开石棺底部的青苔,三道新鲜划痕组成完整的玄鸟尾羽,与暗格铁盒的纹路严丝合缝。
昨夜古宅铜钱沾染的靛青粉末,此刻正在石棺内壁勾勒出危宿星图对应的方位。
黎渊将铁盒塞进内衫,转身时踢到翻倒的骨灰坛。
坛底粘著的半张黄符被夜风掀起,露出背面用尸油绘制的玄鸟眼睛——与他在户部卷宗室见过的前朝钦天监噸纹如出一辙。
四更梆子敲到第三声,义庄外传来野狗撕咬腐肉的呜咽。
黎渊抹去窗台沾染的靛青粉末,最后看了眼危宿三星映照的棺材阵。
燃烧的招魂幡残片飘落在西北角柏木棺上,焦黑的布料隐约显出水纹状的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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