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串在黎渊腰间发出细响，青金石碎屑在方孔里泛著幽光。

赵捕头抹了把络腮胡上的雨水，粗布短打紧贴著虬结肌肉："扮作药材商？

这驿站后厨的杜仲和黄芪可都是贡品。"

莫璃将银雀钗别进粗麻头巾，蓑衣下露出半截靛青襦裙："卯时三刻换岗，巡夜的羽林卫会经过西偏门。"她指尖沾著蛇血在门框画下星图，暴雨冲刷过的朱砂痕迹像极了钦天监破损的浑天仪。

寅时末的驿站笼罩在潮湿的雾气里。

黎渊数着檐角滴落的雨水，青铜算筹在袖中排列成二十八宿方位。

当第四十九滴水珠砸碎在青砖上时，三道人影贴著潮湿的砖墙闪进后厨。

"黄精三钱，茯苓五两。"黎渊将铜钱串拍在柜台，最中央的开原通宝恰好盖住账册上的墨渍。

掌柜的独眼在油灯下眯成缝，指甲缝里的青鳞碎屑簌簌落在称药的天平上。

莫璃突然咳嗽起来，银雀钗尖挑开药柜暗格。

赵捕头蒲扇般的手掌按住腰间短刀，盯着墙上松油灯投出的重叠人影——那些本该在厢房歇脚的商旅，此刻全都聚在廊柱阴影里。

黎渊的指腹抚过信匣封蜡，六芒星印记的缺口处嵌著半粒青金石。

驿站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二十三天前刑部卷宗房失踪的河图残片，此刻正压在账册第三页的夹层里。

"戌位生门在东南。"莫璃用蛇血在杜仲叶片写下星象，赵捕头魁梧的身躯挡住窥视的视线。

黎渊将铜钱串拆开重组，开原通宝的方孔与六芒星图案重叠时，加密的信件在烛火下显出血色篆文。

"三日后太庙祭祀，二十八具青铜祭器要浸满五品以上官员的血。"黎渊的嗓音比檐角的冰棱更冷。

莫璃的银雀钗在地砖勾画著星轨，突然刺入青砖缝隙——那些标注著官员姓名的朱砂印，正对应着浑天仪上被篡改的星宿方位。

瓦当碎裂声从屋顶传来，赵捕头短刀劈开药柜暗门。

十二道黑影顺着梁柱滑下，淬毒的袖箭钉在黎渊方才站立的青砖上。

莫璃扬手打翻松油灯，燃烧的杜仲叶在浓烟中爆出噼啪脆响。

"坤位七步！"黎渊拽着莫璃滚向墙角，三枚透骨钉擦著发髻钉入墙内。

赵捕头抡起青铜药杵砸碎窗棂，暴雨裹着碎木灌进来，冲散了试图包抄的五个黑衣人。

黎渊抓起算盘横在胸前，檀木算珠崩落成漫天星斗。

当第七颗算珠击中东南角的铜铃时，莫璃的银雀钗挑开黑衣人面巾——那人脖颈处的青鳞纹身，与河图残片上的洛书标记完全吻合。

"子时三刻的浑天仪投影！"莫璃突然高喊。

黎渊旋身避开毒镖，染血的账册擦著油灯火苗飞向暗格。

跃动的火光里，二十八枚铜钱在血泊中排列成紫微垣星图，正中央的开原通宝突然迸发青光。

黑衣人首领的弯刀劈开雨幕，黎渊后仰时瞥见对方刀柄的金丝绳结——与三日前太常寺马车上的装饰如出一辙。

赵捕头暴喝撞破西墙，青铜祭器的寒光在暴雨中闪烁，却见莫璃突然旋身推开黎渊。

银雀钗坠地的脆响淹没在雷声里，青金石碎屑在血水中泛起诡异幽光。

当黎渊反手接住坠落的青铜鼎盖时，莫璃的靛青襦裙已染上暗色，她的手指正按著浑天仪星图最后一处破损的缺口......青铜鼎盖上的饕餮纹在血水中狰狞扭动，黎渊的手掌被鼎缘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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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璃的指尖堪堪触到星图缺口，整个人便顺着青砖滑向燃烧的杜仲叶堆。

那些染血的星宿符号突然在雨中泛起蓝光，将扑来的三个黑衣人定在原地。

"东南巽位！"赵捕头抡起青铜药杵砸碎窗框，暴雨裹着碎木冲散毒烟。

黎渊的算筹刺进黑衣人咽喉时，瞥见对方腰带内侧的朱砂印记——与三日前国子监祭酒袖口的花纹完全一致。

莫璃的银雀钗突然发出蜂鸣，二十八枚铜钱应声飞起。

黎渊扯断腰间铜钱串，开元通宝精准嵌入鼎盖凹槽。

当青光吞没整个后厨时，黑衣人首领的弯刀距离莫璃心口只剩半寸。

"原来太庙地宫的二十八星宿图是倒影！"黎渊嘶吼著掀翻青铜鼎，鼎中尚未凝固的官员血样泼在墙面，竟与河图残片的纹路重合。

赵捕头趁机掷出药杵，将试图点燃引信的黑衣人钉死在梁柱上。

雨幕中突然炸开三声梆子响。

十二名羽林卫破门而入，火把照亮账册夹层里的太常寺密令。

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妙，反手将弯刀掷向黎渊面门，却被莫璃用最后气力掷出的银雀钗当空截断。

黎明时分，驿站地面积水中漂浮着破碎的星图。

刑部侍郎带着三十铁骑赶到时，黎渊正用染血的算筹挑开黑衣人衣襟，露出锁骨处烙著的洛书龟甲纹——与三司使书房暗格里的玉珏图案如出一辙。

"这是工部督造的祭器图纸。"莫璃倚著药柜喘息，染血的靛青襦裙下，半卷浸泡过明矾的素绢正在渗出血字。

她脖颈处的青鳞纹身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与黑衣人身上的印记恰恰形成镜像。

五日后，紫宸殿。

黎渊的布衣在汉白玉阶上投下细长阴影，怀中密信匣的六芒星锁扣已经解开。

莫璃藏在御史大夫身后的阴影里，指尖把玩着新得的翡翠算珠——那本是玄影阁主贴身之物。

当河图残片与浑天仪投影重合时，十二名官员突然跪地呕血。

他们的掌纹正对应着星图上被篡改的心宿二，而刑部大牢里关押的死囚，后颈都浮现出相同的洛书标记。

暮色染红宫墙时，黎渊在护城河畔找到正在包扎伤口的莫璃。

破碎的银雀钗浸在河水中，折射出北斗七星的倒影。

他沉默著将铜钱串重新系好，最中央的开元通宝缺失了三分之一。

"玄影阁的二十八星煞还剩七个。"莫璃忽然开口，指尖抚过黎渊掌心的算筹刻痕。

她的襦裙下摆残留着靛青染料，那是用西域青金石与鲛人血调制的特殊颜料。

更夫敲响三更梆子时，赵捕头在驿站废墟里捡到半截金丝绳结。

月光照亮绳结末端缠绕的鳞片状金属，与工部新铸的浑天仪轴承如出一辙。

远处巷口闪过靛青色衣角，莫璃的翡翠算珠正在某处发出幽光。

护城河突然掀起异样涟漪，缺失的铜钱碎片在河底泛著青光。

当黎渊弯腰打捞时，怀中的河图残片突然变得滚烫——星图上本该熄灭的摇光星位，此刻正渗出新鲜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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