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尺在莫璃颈间压出血线时，檐角的冰珠正沿着瓦当滚落。

黎渊盯着赵捕头手中风灯映出的衔钱鸟纹青铜钉，突然意识到墙砖孔洞里那张黄符的焦痕走向——正是夌仵作验尸时惯用的符纸折叠手法。

"寅卯之交要变天？"黎渊收尺时故意撞翻莫璃的铜铃，铃舌滚进蜂窝孔洞的刹那，他看见莫璃瞳孔里闪过库房方点阵图的残影。

赵捕头带来的衙役们忙着清扫满地狼藉，黎渊蹲身捡起半片黄符。

指尖沾到的朱砂混著冰珠，在砖缝里洇开赤色纹路——这分明是三日前的驱邪符，却被人用尸油重新描过边。

戌时的梆子声穿过雨幕，黎渊在停尸房翻找仵作笔录时，后槽牙还残留着星图灼烧的苦味。

三个月前王家灭门案的验尸记录少了两页，装订线却是崭新的。

他举起油灯细看砚台边缘，墨迹里掺著黑狗血特有的腥锈——正是今早加固库房防线时用剩的。

卯初的雾气漫进窗棂，黎渊用银针挑起夌仵作常坐的蒲团。

草茎间藏着几片青灰色鳞甲，与半月前城郊河滩发现的蛇妖蜕皮如出一辙。

更可疑的是昨日申时三刻，本该在殓房值守的夌仵作，却出现在西市当铺——那里正是衔钱鸟纹青铜器流通的黑市。

"大人真要亲自守库房？"赵捕头第三次擦拭佩?时，黎渊正将裹着黄符的铜钱塞入门槛缝隙。

寅时的月光被乌云啃噬得支离破碎，他故意提高嗓音："玄影要找的青铜罗盘就藏在东厢房暗格。"

莫璃的银雀钗在檐角发出轻响。

黎渊数着更漏滴水，直到丑时的梆子敲过三巡。

当东厢房窗纸映出佝偻身影时，他捏碎了掌心的雄黄丸——夌仵作后颈那片蛇鳞疤，在月光下泛著青黑雾气。

"原来大人早有防备。"夌仵作攥著半截青铜钥匙倒退两步，袖口滑落的黄符正与库房方点阵图重叠。

黎渊晃亮火折子的瞬间，赵捕头的?锋已架在他肩上。

"三个月前王家祠堂的镇魂钉，是你换成青铜镜的吧？"黎渊踢开夌仵作掉落的药箱，数十张画著衔钱鸟纹的黄符散落出来，"每次案发前都说要回乡下探亲，其实是去玄影的老巢通风报信？"

院墙外突然响起瓦片碎裂声。

夌仵作突然扑向黎渊脚边的铜钱阵，腕间窜出三条青鳞小蛇："他们抓了我孙子！"嘶吼间他后颈蛇鳞暴涨，却在触及铜钱阵的瞬间化作黑烟。

黎渊的铁尺穿透黑烟钉在柱上，尺尾缠着的红绳突然绷直——另一端拴著的铜铃正在殓房方向疯狂震动。

赵捕头抹了把溅到脸上的黑血，发现东厢房暗格里真正的青铜罗盘，早已不翼而飞。

雨滴砸在青砖上时，夌仵作残破的躯体正在院中抽搐。

黎渊弯腰拾起他攥著的半片襁褓，布料边缘绣著的衔钱鸟纹，与莫璃银雀钗上的图案严丝合缝。

夌仵作蜷缩在青砖上的手指突然抽搐，喉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他们抓了我孙儿..."话音未落，三枚青铜钉破空而至，精准扎进他周身大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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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臭的黑血从七窍喷涌而出，在雨中凝成扭曲的衔钱鸟图腾。

黎渊甩出铁尺击落后续暗器，碎瓦片里滚出半截青鳞蛇尾。

莫璃的银雀钗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银弧钉住正要逃窜的传信蛇。

她转头时发丝扫过黎渊手背："东南角槐树。"

赵捕头的?锋劈开雨幕，树冠里摔下个黑衣刺客，心口纹著?样的衔钱鸟。

黎渊翻过尸体衣襟，在夹层里摸出半张漕运文书——盖的竟是户部侍郎的私印。

雷声碾过屋檐时，莫璃突然扯住他腰带："当心脚下！"

青砖缝隙渗出紫黑色黏液，数十条鳞片泛青的毒蛇正顺着水渍婈来。

黎渊反手将雄黄粉洒向蛇群，火星溅落的刹那，莫璃已用铜铃在西北角布下声阵。

蛇群在铃音中互相撕咬，最粗壮的那条却突然直立，额间浮现出青铜罗盘的虚影。

"玄影在控蛇！"黎渊扯断腰间红绳，七枚铜钱精准嵌入蛇身关节。

莫璃的银雀钗突然发出尖啸，钗头雀眼迸出红光，将罗盘虚影灼出焦痕。

蛇群在雨中炸成血雾，混著雨水的青铜碎屑在地上拼出半幅星图。

赵捕头抹著脸上的血水踹开库房门："狗日的玩意..."话音戛然而止——本该存放证物的木架空空如也，唯有墙角留着个潮湿的襁褓形状的水渍。

黎渊蹲身触摸痕迹，指尖沾到熟悉的尸油味，与李仵作药箱中的黄符如出一辙。

更声混著雷鸣传来，莫璃突然将银雀钗拍在案上。

钗尾暗格弹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牌，刻着与星图对应的二十八宿："这是三年前我在钦天监废墟找到的。"

黎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半月前刑部突然调走所有河图洛书相关卷宗，当时驿站马匹暴毙的伤口，正与今夜蛇群的齿痕吻合。

雨点击打窗纸的声音忽然变得规律，莫璃手指蘸着蛇血在桌面勾画："你看这星位移动轨迹..."

"大人！"浑身湿透的衙役撞开门，掌心躺着只肚皮鼓胀的信鸽。

黎渊剖开蜡丸时，莫璃的银雀钗正?映亮纸上的朱砂印——那是个形如衔钱鸟的六芒星，中央标注著冬至日的太庙祭祀时辰。

惊雷劈断院中老槐时，黎渊将染血的文书塞进莫璃手中。

她的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茧，温度转瞬即逝："户部今年新增的祭祀拨款，是往年的三倍。"

雨幕深处传来瓦当碎裂的脆响，黎渊望着信鸽腿上绑着的金丝绳结，忽然想起三日前路过太常寺，看见八匹枣红马拖着青铜祭器进宫。

最末那辆车的车辙印里，分明沾著与今夜相同的青鳞碎屑。

莫璃突然按住黎渊手腕，银雀钗在烛火下投出细长阴影，正指向他腰间晃动的铜钱串——最中间那枚开原通宝的方孔里，不知何时嵌进了半粒青金石，与钦天监观星台破损的浑天仪缺口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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