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被赵捕头的皂靴踏碎在青砖缝里。

黎渊的指节叩在砚台暗格时，莫璃裙摆扫落的荧蓝色砂砾正渗入墨痕。

他借着研墨的动作将砂砾抹进砚池，看着墨汁泛起奇异的蓝光——三日前铁牌割破的掌心血渍，在宣纸上洇开也是这般颜色。

“城南义庄的老棺木要赶在子时前查验。”莫璃扶著门框的指尖微微发白，耳后蓝莲花刺青像是浸在薄雾里。

赵捕头粗重的喘息声停在值房外三丈处，腰间铁链碰撞声里混著城隍庙方向第七声鸦啼。

黎渊将记载玄影门罪证的册子塞进验尸格目匣，檀木匣复刻品上的刻痕恰好卡住莫璃留在暗格中的银鱼锁。

当赵捕头撞开值房木门时，他正用裹着纱布的右手拎起勘验灯笼，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荧蓝色墨迹上，滋啦腾起一缕青烟。

“大人要查的苍耳子。”赵捕头将药渣拍在案头，粗糙指腹抹过腰间佩?吞口，“城西乱葬岗挖出的尸首，喉骨都嵌著这东西。”沾满泥渍的苍耳子在烛火下裂开细缝，露出半片镌刻双尾蝌蚪纹的青铜薄片。

莫璃袖中银针匣突然发出蜂鸣声。

她转身时腰间银鱼锁链缠住黎渊的勘验笔，笔尖蘸取的荧蓝色墨汁在苍耳子表面勾出城防营的虎头徽记。

黎渊望着窗外被乌云吞没的月色，突然想起三法司存档里那些被朱笔勾销的漕运案——每具浮尸的后颈都有这样的蝌蚪纹。

子时的更漏声混著义庄老棺木的吱呀声。

黎渊用裹着纱布的手掌推开第七具棺材时，莫璃耳后的蓝莲花已经淡得近乎透明。

棺内双尾蝌蚪纹在荧蓝色灯笼下扭曲成地图脉络，那些失踪的漕工、暴毙的狱卒、发疯的仵作，他们的生辰八字正对应着北斗七星的方位。

“他们在用活人当祭品。”黎渊的勘验笔尖点在棺椁夹层的青铜片上。

赵捕头突然闷哼一声，钢?劈开从地底钻出的铁蒺藜网，暗红色药粉随着他的动作洒在棺木缝隙——正是李仵作药罐里翻滚的苍耳子磨成的粉。

莫璃的银针划破掌心，血珠滴入青铜片凹槽的瞬间，义庄地砖轰然洞开。

黎渊在坠入地道的刹那抓住莫璃的腕骨，她袖中滑落的银鱼锁链缠住赵捕头的?柄，三人跌进布满荧蓝色苔藓的甬道。

“二十八星宿图。”黎渊抹开石壁上的青苔，指尖抚过新凿的刻痕，“城防营半年前修缮过义庄地窖。”莫璃的银针在东南角壁砖挑出半片带血的指甲——与漕运案浮尸手上的伤痕如出一辙。

赵捕头的钢?突然震颤著指向黑暗深处。

数十具悬挂的尸首在甬道尽头摇晃，每具尸身的天灵盖都钉著刻有虎头徽记的青铜钉。

黎渊用勘验笔拨开尸首的衣领，那些本该出现在漕工身上的双尾蝌蚪纹，此刻正盘踞在某具尸体的锁骨——属于三个月前暴毙的刑部侍郎。

莫璃的银鱼锁链突然绞住黎渊的腰身。

他踉跄后退的瞬间，原本站立处的青砖裂开毒箭孔洞。

赵捕头劈碎的砖石里滚出鎏金腰牌，黎渊用染血的纱布裹住?牌边缘——内务府制造的御用鎏金工艺，却刻着玄影门的莲花纹。

“祭祀北斗七星是为了定位。”黎渊将漕运案卷宗铺在尸首下方的石台，缺失的第七个星位正对应城郊皇陵，“他们要的不是权势......”莫璃突然将银针匣按在石台凹槽，荧蓝色苔藓顺着针尖蔓延成山河图，某个闪烁著红光的穴位正是钦天监去年改建的观星台。

地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黎渊抓起石台上的青铜罗盘，发现磁针始终指向莫璃耳后即将消失的蓝莲花。

当第一具尸首的眼眶中钻出带刺的藤蔓时，赵捕头的钢?已经劈开暗门，月光混著血腥气涌进来的刹那，黎渊看见莫璃将银鱼锁塞进了刑部侍郎尸体的口腔。

三人拖着昏迷的幸存者爬出地道时，义庄的老棺木正在月光下渗出血泪。

黎渊的纱布被夜风吹开，掌心血珠滴在鎏金腰牌上，玄影门的莲花纹突然裂开细缝，露出内层镌刻的凤凰图腾——当朝皇后独有的徽记。

义庄屋檐的铜铃无风自动，七盏荧蓝色灯笼顺着护城河漂来。

黎渊将染血的卷宗塞进验尸格目匣时，发现莫璃耳后的蓝莲花刺青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若隐若现的凤凰尾羽。

青铜罗盘在黎渊掌心发出灼烧皮肉的焦糊味。

七盏荧蓝灯笼在护城河面炸开时，十二道黑影踩着浮尸的脊梁跃上岸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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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捕头钢刀横劈的瞬间，刀刃突然结满霜花——最前面的黑衣人指尖弹射出冰棱，竟将精铁锻造的刀身冻出蛛网裂痕。

"闭气！"莫璃扯断腰间银鱼锁链抛向半空。

链环相撞迸发的火星点燃了义庄屋檐的荧蓝苔藓，毒箭孔洞中残留的药粉遇火化作紫雾。

黎渊拽著幸存者滚进棺木夹层，后颈突然触到黏腻的青铜钉——正是先前在尸首天灵盖发现的那种。

黑衣人的鸦青色斗篷在紫雾中翻涌如浪。

黎渊借着棺木缝隙窥见他们脖颈处蠕动的双尾蝌蚪纹，那些纹路竟似活物般渗出暗红血珠。

赵捕头闷哼著撞在石台上，钢刀碎片扎进他右肩时，黎渊终于看清黑衣人武器上附着的冰霜里都裹着细小的青铜鳞片。

莫璃的银针匣突然弹开三层暗格。

七枚淬著金光的细针穿透紫雾，精准钉入黑衣人脚踝的涌泉穴。

当第一个黑衣人化作血水渗入地砖时，黎渊注意到莫璃耳后的凤凰尾羽刺青正在吸收那些血雾。

"东南角！"赵捕头用染血的佩刀吞口砸碎地砖。

三日前被玄影门灭口的漕工名册从裂缝中飞散，黎渊抓起燃烧的验尸格目匣掷向半空。

纸灰沾到黑衣人斗篷的瞬间，他们脖颈的蝌蚪纹突然扭曲成挣扎的人脸。

莫璃踩着棺木跃至黎渊身侧，袖中滑出的银鱼锁链缠住两具摇晃的尸首。

当黑衣人劈来的冰刃即将触及黎渊咽喉时，她突然将锁链末端的青铜钉按进自己掌心。

鲜血浸透锁链的刹那，尸首眼窝里钻出的带刺藤蔓突然调转方向缠住了袭击者。

黎渊的勘验笔尖挑起燃烧的纸灰。

那些记载着生辰八字的灰烬落在青铜罗盘上，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了幸存者怀中的鎏金腰牌。

他猛然将腰牌按进石台凹槽，地底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黑衣人脚下的青砖全部翻转成插满倒刺的陷阱。

"当心！"莫璃的警告被咽喉溢出的血沫染成暗紫色。

黎渊转身时恰见最后那个黑衣人袖中射出的冰锥，莫璃推开他的力道让冰锥偏离心脏三寸，却在她左肩绽开霜花状的血窟窿。

赵捕头怒吼著将半截钢刀掷出，刀刃穿透黑衣人胸膛时竟发出击碎冰柱的脆响。

幸存的漕工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他撕开破烂的衣襟，心口处赫然浮现与莫璃耳后相同的凤凰尾羽刺青。

当黎渊扶住摇摇欲坠的莫璃时，发现她肩头的冰锥正在被凤凰刺青散发的金光缓缓融化。

义庄外的梆子声突然变成诡异的七长八短。

黎渊将昏迷的莫璃绑在背上，染血的纱布在夜风中飘成招魂幡似的残影。

赵捕头拖着幸存者且战且退，每当他踩到青砖裂缝时，地底就会钻出带刺藤蔓阻碍追兵——那些藤蔓表面竟浮动着与莫璃血痕相同的金芒。

县衙朱漆大门在寅时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时，黎渊感觉到背上的人正在发烫。

莫璃耳后的凤凰尾羽刺青已蔓延至颈侧，金光所到之处的伤口竟生出细噸鳞片。

赵捕头突然停在后巷阴影里，盯着幸存者心口逐渐暗淡的刺青，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

黎渊将验尸格目匣藏进更夫巡夜的梆子桶时，发现匣中青铜罗盘的磁针正死死指向莫璃的后颈。

昏迷中的女捕快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金芒渗入他掌心的伤口——三日前被铁牌割破的旧伤竟开始浮现蝌蚪状纹路。

第一缕晨光刺破城头时，幸存者发出最后的惨叫。

他的身体在众人眼前化作青铜碎屑，唯有心口那片凤凰尾羽飘落在莫璃渗血的衣襟上。

黎渊望着县衙檐角新结的蛛网，突然想起刑部存档里那个被朱笔抹去的名字——二十年前暴毙的钦天监监正之女，闺名似乎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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