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简和梁舒下火车后直接来的箭馆, 温随已经提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再见面,那对夫妻似乎变得更憔悴,梁舒瘦了很多, 兴许有穿厚衣服的缘故,但眼窝那尤其明显, 温从简也是。
一切仿佛回到最开始,久别重逢,充满陌生,对温随而言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梁舒始终怯怯地, 很想靠近温随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这回她倒没怎么关注席舟。
温从简坚持请席舟和郑许然吃饭,说必须要好好感谢。
这顿饭大家话都很少, 连郑许然这么聒噪的都有点闷闷不乐。
他说,“我还挺舍不得小随的。”
温随和席舟同时瞥了郑许然一眼,两人视线在半空相遇, 席舟怔了怔, 迅速收回,温随不知他躲什么,可也多少不是滋味儿。
分别来得突然,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突然也好, 缓慢也罢,是借住就总有一天要走的。
后来温随只跟席舟说了句再见, 就和温从简他们离开了。
回到家,并没怎么逗留, 重新整理箱子替换衣服用品, 他们马上又出发去机场, 准备到南方的海边过年。
温随这次记得带上席舟送他的那本书,收拾的时候他还看到那瓶钙片,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把东西往里放,漏了这个,席舟拿过来,说本来就是买给他的。
然后他又送他一个空的玻璃瓶,还叮嘱,“愿望很珍贵,不要随便兑换。”
“之前那个作废了,重新攒,承诺在我这里依然作数。”
傍晚,席舟在厨房做饭,忍不住心里想,今天该做点什么。
温随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不喜欢的怎样才能做得他喜欢,从前队里的营养师都是怎么做的。
后来走进温随住过的房间,床单被罩已经换下来,早上温随自己拆的。
那孩子很讲究,他还想给他洗干净,席舟没让。
现在它们整整齐齐叠在床边,占据一角小小的地方,似乎除了这个,其余什么都没改变。
席舟考虑是不是要像原来那样蒙上白布,拿出来的时候又犹豫了。
先放几天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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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三个小时,下午还在沣市,夜里就到了海边。
办入住、吃饭、收洗,温从简安顿梁舒睡下,走出来悄悄掩上房门。
但温随注意到,他还是留了个缝,从这边坐着可以随时看到里面的情况。
为人父母,莫名其妙消失两个月,让孩子寄宿在别人家,除了电话基本等于不闻不问。
这事也就温随,尚能平心静气地接受,但温从简到底还是该给个解释的。
“小随,爸爸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不得已瞒了你很多事,因为你突然失忆,我跟你妈妈确实想将错就错,那些不太好的事情没跟你说,私心里并不希望你想起来。”
温从简顿了顿,两手握拳攥在眉心,长长吐出口气,才缓慢而艰难道,“你妈妈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温随想到那天在家看到的药瓶,他后来保存了一张照片,用APP扫过也了解过。
这很明显,只是真的被告知梁舒是抑郁症时,温随竟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尤其温从简说她,很严重。
他能这样讲,恐怕实际情况比很严重还要再高一级。
“这些年来你妈妈一直靠药物维持,我们都以为渐渐已经变好了,但你出事的这几次令她受到很大的刺激,尤其是最后学校那回,她看你满脸是血被推进治疗室,彻底崩溃了。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没顾得上留意你妈妈,她差点……”
仿佛又回忆起当时那幕,温从简摘下眼镜,眼里仿佛漫上层水雾,他用力按了按眼睛,语调有些哽咽,“她差点就从旁边的窗户上跳下去了。”
“……”温随万万没想到,他不由地抬眼望向门后,女人安静地睡着,面容在暗处微微发青。
一截苍白的手臂露在薄被外边,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
“其实那天把你托付给小席后,我跟你妈妈就没上班了,我们辞了工作,你妈妈已经严重到根本没办法正常独立生活,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杀,用尽各种方式自杀。”
温从简转动手臂,将衬衫的袖口掀起来,温随发现上面横七竖八的印子,明显是刀伤愈后的痕迹。
“最严重的时候,她都不认识我了,或者说她认识,但也控制不住自己,遇到谁阻止她自杀,她就要伤害谁,我只能在疗养院陪她,靠外力帮她镇定。”
温随受到的震撼太大,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勉强才能发出声音,“那她……现在好些了吗?”
如果不是好些,他们应该不会决定来接他的吧,温随侥幸地想。
温从简点头,却又摇头,“医生说这种病说不上来,你妈妈的情况太严重,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什么就会被点着,要想彻底治愈需要花很长时间,甚至也许是,一辈子。”
最后三个字出来,沉重到温随心头都是一惊。
“不过也没那么悲观,”温从简似乎怕温随有压力,“你妈妈最近确实好多了,我们从疗养院出来,已经去了几个地方,医生说离开固有的生活环境对你妈妈有好处,所以这回过年我也想着,来海边散散心,她冬天有咽炎,海边的气候对身体好。”
温从简明显是在强颜欢笑,两个月不见,这个男人背已微驼,原本合适的镜架框在他脸上,都显得有些松垮,好像瞬间老了许多岁。
看得出,为梁舒的事,他辞掉工作一直陪伴,光看他手臂上的伤,就不难猜到这段时间是怎样渡过。
“爸,你辛苦了。”温随也不知自己怎么,说了这么句话。
温从简愣住,显然也出乎意料。
父子俩相对无言,半晌温从简说,“等你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恋爱,结婚,你就知道了,爸这不是辛苦,是虽苦尤甜,只要你妈在一天,我做什么都还有动力。”
温随确实不知道,他不懂的太多,但他的的确确在内心里对这夫妻有了更深的体会。
生活太沉重,温从简面对儿子,从前需要苦苦隐瞒、如今唯一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也想换个轻松的话题。
“其实一开始我追你妈追得真是千辛万苦,到终于能跟她结婚,感觉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可后来夫妻间柴米油盐,前半辈子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忙工作忙论文忙职称,却越来越疏忽了她。”
温从简拍拍温随的肩,“总算爸还有点辞职的底气,好歹快五十的人了,你放心,你上学结婚的钱爸都给你存得好好的,不会因为爸辞职了,就短了你的那份儿。”
“我……”温随真的没想这么多。
温从简理解地点头,“爸知道你,我家小随可没那么多心眼儿,爸只想说,你的生活是你自己的,该怎样过还得怎样过,你妈妈是你爸我的责任,不是你的,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有负担,是想让你知道,爸妈对你照顾不周,没尽到责任,不是因为不惦记你,你妈妈不知道有多惦记你,但她不敢惦记,她知道她的爱太偏执,她需要放开你,也放开她自己。”
温从简说着,强迫自己笑了一笑,“你放心,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老两口就是吃吃喝喝走走玩玩,舒舒服服地过了。”
轻松愉快似的,一点也看不出他心里装着多少沉重。
日升月落,夜尽天明。
海边的风吹了一夜,温从简担心梁舒刚换环境,整晚都在外面守着,偶尔才能合一合眼,温随也陪在旁边,他赶不走,索性由着。
父子俩后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许多话。
既然已经讲开,很多结也该在无形中一并消解。
温从简还跟温随说了小时候学射箭那件事,梁舒起初也没反对得很激烈,但温随从前性格其实很要强,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两人因为不同意见产生隔阂,矛盾由小变大。
也是这件事,让梁舒和温伯益的关系也闹僵了,因为梁舒觉得是他给温随灌输引导,才让他着魔一样地喜欢射箭,她觉得那是不务正业。
后来梁舒为了转移儿子注意力,让他上别的补习班课外班,温随不愿意,还逃过课。
也就是在那天,梁舒一怒之下做了件令她极度悔恨的事,她把温随锁在房间里,逼他就范。
“那我是什么反应?”温随有些好奇。
“你啊,”温从简露出个有点佩服的表情,“你想逃走,就直接从二楼跳下去了。”
他点点自己额角,“这里受了伤,当时也满头血。”
所以学校里脑袋受伤就成为当之无愧的导火索,必定是让梁舒想起那天的事了吧。
温随这才明白,上次缝针时医生说他头上还有旧伤,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妈妈的抑郁症,就是那时候显现出来的,”温从简说,“医生说她不是一天两天,应该很早就有这方面倾向了。”
温从简看着温随,“你也是从那年开始性情大变,当时你才八岁。”
“难怪……”温随喃喃。
难怪看原主的相册,早年的他和后来的他给人感觉完全不同,
后来的原主,根本就像一潭死水,是因为早在八岁那年,他就已经被削去棱角,只剩一副顺从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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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时间过得很慢,有时候看着沙滩上悠然爬行的寄居蟹,看得眼睛都酸了,还不过短短十分钟。
海边时间也过得极快,日月交替,天上星宿轮轮变幻,都好似转念之间。
这个星期,温随每天都没中断过训练。
海边没有射箭场地,他就练练体能,保持身体紧张,也会用席舟教他的想象训练法,想象自己完美地射出许多支箭。
听着海浪声,很容易就能进入状态。
只有自己和弓箭的状态,才能暂时摆脱那种越来越显著的矛盾和茫然。
自从跟温从简促膝长谈后,原主的记忆也被输入到最大。
八岁那件事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仿佛之前松散着的九曲连环都被连接拼凑,记忆变清晰的同时,温随感觉自己也出现了混乱。
那些记忆反复浮现在脑海,简直像亲身经历一样,所有先前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开始有了实处。
温随想,大约原主的记忆快要全部苏醒了。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温随竟然想到远在沣市,箭馆里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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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海边的第十二天,就是除夕。
酒店服务员一早给每间客房门口贴福字挂春联,温随上午陪温从简和梁舒逛庙会,下午看了场年庆表演,晚上他们就在酒店吃自助年夜饭。
这里临近海岸线,尤其二楼露台的观景视野极佳,才六点多,人们就已经陆续就座等着上菜,据说七点还有烟花表演。
“在沣市都不让放烟花的,多少年没看了,可得好好看看。”
温从简对梁舒说,梁舒也难道笑着,“是啊。”
她看向温随,“小随,一会儿饭菜可以自己选,想吃什么随便吃。”
温随点头,“嗯,您也多吃。”
“好。”梁舒笑得更舒怀。
他们订位置其实挺早,但坐的桌比较靠里,远离栏杆边,看不到楼下泳池和大堂的情景,只能远远望见海天一线。
除夕夜,也还有成排的渔灯,应当是海上放烟花的工作船。
不过这位置也有个好处,面对着铁板烧。
穿白衣服戴高帽的厨师正在准备食材和工具,偶尔同客人交谈几句。
再远一些还有火炭烧烤的炉子,火苗旺盛,夜幕里升起白烟。
甚至有孩子已经忍不住等在旁边,摩拳擦掌准备争抢除夕的第一串烧烤。
大家脸上洋溢着喜气,虽比不得温随印象中的年节,整个都城街市比肩接踵那样热闹,但也是另一种祥和的氛围。
七点,焰火在天空准时炸开,两簇接着三簇,花团一样璀璨夺目,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
绚烂过后,热闹的团圆宴还在继续,喝酒的喝酒,谈笑的谈笑,也有些去了棋牌室,还有直接在餐桌上玩桌游的。
温随也看着他们怎么出牌,但其实心思并不在上面,他今天吃得略撑,自己拿的食物外加梁舒替他拿的,全都吃完了,现下吹着舒服的风,只想让自己放空。
温从简和梁舒在聊明年的打算,目前对他们来说就是计划下一站去哪里。
而自然而然,温随的学业也是更重要的话题。
“小随,爸爸明年帮你转学,你觉得怎么样?”
温随回过神,他刚才差点睡着了。
“转学?”温随当然没意见,那种学校不去也罢,正好原主回来,还不用再遭罪。
他答应得爽快,“好。”
梁舒说,“那学校校风不正,咱们瞧不上。”
她说这话时,还余怒未消似的。
温从简握住妻子的手,朝向温随,“上次打伤你那个男生,被处分了,他都十七岁,法律上构成故意伤害,档案记一笔,有他受的。”
温随没想到,温从简也会用这样解恨的语气说话,印象中他一直是谦谦君子类型的,当然那次在医院骂人也是一反常态。
但温随不知道的是,梁舒后来好一些的时候,夫妻俩曾经找去过学校。
班主任说温随上课跟不上进度,课堂作业只能写几个字,之前的知识点也都模模糊糊,这种情况建议休学治疗,请个家庭教师对口辅导,或者上特殊学校。
听到“特殊学校”,梁舒当场就跟班主任大吵了一架。
不过也是因此,温从简他们突然意识到,温随在学校原来一直被孤立、被霸凌,反反复复遭遇不好的事。
可他从没跟他们说过,虽然以往对去学校这件事表现得没那么积极,但总归还是会背上书包,课业过得去,温随那样的性子,以至于温从简和梁舒都忽略了可能的问题。
连老师都觉得温随应该上特殊学校,可见在旁人眼里,他得是什么样的异类。
为了讨说法,温从简甚至托关系找到学校校长,这一出面总算让欺负温随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他毕竟是当老师的,教育圈里高层领导间彼此认识,他那么一弄,基本上是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辞职之后也不能做回教师这个职业了。
不过这些种种,夫妻俩都没跟温随说,他们只希望从此之后柳暗花明,孩子一路都是坦途。
那转学去哪里就成了当下最需要好好考虑并做出权衡的事。
“A中教学条件好,校风也正,但那边入学条件比较严格,小随估计很难进去。”
A中也是温从简原先就职的学校,当初温随就是因为中考分数不够,哪怕是教职工的孩子也没戏。
“C中好进,但就怕还不如B中。”
最重要的是温从简也担心,“小随就算恢复了,还是很难够上本科线。”
他们当时在三所市内高中里选择B中,就是希望温随稳住成绩,再稍微拔高点,可B中比C中实际上还好一些,没想到最后这样。
“爸。”
两人正在讨论,温随却突然说话了。
他问,“您知道特招吗?”
“特招……”温从简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忘了!”
他兴奋地对梁舒说,“小随这么喜欢射箭,小席上次还说他练得很好很有天赋,我们可以给他走体育特招啊,再不济能高考加分!”
梁舒也眉开眼笑,“真的可以吗?”
她似乎没那么排斥温随射箭了。
温从简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你要对我们儿子有信心!”
得知温随是因为席舟的话才知道体育特招,温从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联系他,毕竟席舟对这些肯定更了解。
但考虑到大过年的,他肯定正跟家人团聚,还是先等几天再说。
不过,席舟却先给温从简打来了电话。
“叔叔,新年快乐!阿姨和小随也新年快乐!”
温从简将电话打开免提,温随听到席舟的声音。
原来电流转化的声音也会有远近之别,和在家里发语音那晚不一样,少了温柔,多了客气,还透着些微妙的不真切。
温从简也问候席舟新年快乐,并问,“你爸在旁边吗?他回国了?”
“没有,他今年回不来,援非的项目还没结束,我跟外公在一起过年,外公!……是温叔叔。”
席舟那边也挺热闹的,不过温随仔细听了一下,辨别出是电视机的声音,很多人在唱歌。
这才意识到一个细节,温从简刚刚没问席舟的妈妈,只问了他爸爸。
闫明生接起电话,“从简啊,你们都还好吗?”
温从简唤了声“伯父”,两人寒暄了几句,温随听到闫明生问起自己,“小随在海边住得惯吗?”
温从简将电话递给温随,他回答,“住得惯,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闫明生连连道,“要是回来的早记得来给我拜年啊,外公给你包红包。”
温随看了眼温从简,不知该怎么婉拒,温从简笑道,“伯父您别客气,小随都这么大了,用不着红包了。”
“要的要的,在我这儿都是孩子,舟舟更大,他还每年要红包呢。”
席舟在那边笑,“外公……”
就这两个字,也不必拆穿,就知道闫明生刚刚瞎说,席舟肯定没要红包,估计还得给外公这个老小孩包红包。
后来席舟又接过电话,按理作为过年祝福来讲也该挂了,但他没立刻说“再见”。
通话的气氛刚刚好,温从简原本惦记着事,这时一犹豫,还是顺口问他,“小席,叔叔想跟你咨询一下关于体育特招的事,方便再耽误你些时间吗?”
电话那头一时无话,席舟似乎往安静处走了走,“叔叔,刚才吵没听清,您是说体育特招?”
“对。”
“您……想让小随走体育特招?”
远离那些敲锣打鼓的音乐,席舟的声音明显变得更清晰,也更郑重。
“我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小随往体育特招上靠,我们已经决定给他转学,但他现在成绩不太理想,我是觉得就算回到原来的水平,考好大学也有点问题,不如改变策略早做打算,不然到怕时候来不及……”
他自己说到这,也没了把握,“体育特招是不是都得小时候开始练的?小随现在高二,想特招或者加分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等了两秒,才听席舟回答,“一般来讲是有点晚……那阿姨怎么想?她同意吗?”
梁舒靠近电话,“小舟,这件事我没意见的。”
她看了眼温从简,苦笑,“不瞒你说,其实我跟你叔叔从前觉得,无论成绩再差总得读完高中,将来哪怕上个专科,也算有个文凭,但经过了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如果小随真的上学不开心,不喜欢读书,高中不读了也没事,将来我们养着他,但就怕万一哪天我们……他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大概是长久以来承受太多太多的压力,梁舒说着说着竟掉下眼泪,她掩着嘴,颤抖地抽噎着讲完这些话,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阿姨,您别难过,总有办法的。”席舟低声安慰,他定了定语气,问温从简,“叔叔知道淮中体校吗?”
“淮中?好像有点印象……哎那不是你之前上的学校吗?淮寿体育运动中学,在陵州淮寿县,很有名气的。”
“对就是那所学校,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一下,让小随转去体校。”
温从简和梁舒面面相觑,温随心里一动,听席舟又说,“但还得小随自己愿意,毕竟这是他的人生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