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思转过头,一张染着血的白脸,眼睛却锃亮的盯着唐逸,她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吃不饱睡不好,还疼得要命,只要能让她出去,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自然是真的。”唐逸的视线在姐弟俩身上转了转,“我只会放走一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话落,唐逸回到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聂思聂寻姐弟俩的反应。
让一个家团结友爱,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很难,但是要让一个家互相猜忌,彼此伤害,分崩离析,这很简单!
聂思聂寻只稍作简单的思考,就争先吵着,“我都说!你放了我!”聂思求生的欲望很急切。
聂寻立刻拆台道,“别听这个女人胡说!就是她推了素纯夫人,大人明鉴,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聂寻你这个小兔崽子!我是你姐!你竟然这么对我?”
唐逸冷笑,这个聂思就没有任何兄弟姐妹情谊的心思。
“姐?要不是你,咱们家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么?你连累我跟着受苦就算了,你还连累了爹娘!”
“胡说,根本就和我没关系!”
一旁还清醒着的聂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最后只剩下默默的流泪,完全没有一丝力气阻止。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她,这么对聂家?
见两人吵得差不多了,唐逸喝止道,“够了!你们说清楚,聂家为什么来商都,为什么要害素纯夫人,谁说得让我满意了,我就放谁走!”
“大人我都知道!我说……”
“你闭嘴!我说!我们来商都是想成为皇商……”
“只要我嫁给商都门第高的人家,别人就能高看我们一眼,到时候成为皇商就容易了。”
“爹娘还说,若是能像素纯夫人一样,让皇上皇后赐婚,那么我们家几辈子都不愁富贵了……”
“可是没想到那素纯夫人竟然是苏三三那个小贱人!”
“不过是村妇,还是被休弃的贱人,凭什么被赐婚还嫁给那么好的男人?”
“当初苏三三要我们在陶乡镇没脸,就是她的错!”
“对!这贱人还害了我的名声,让我在家那边没人给说亲,我就恨不得杀了她!”
唐逸微眯着眼,死死的盯着聂思,这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唐逸手边的匕首已经被握在手里。
再有一次聂思开口之时,只听嗡的一声,匕首尽根没入聂思脖子处的架子,刀刃处划破了肌肤,可在一身是伤的情况下,聂思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一旁的聂寻看见后,再不敢开口,要吓死了!
“就这些?”
听着姐弟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天,一旁负责记录的人员边记录边摇头,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人,如此作死,不死都是奇迹!那是祖上积德!
聂寻比聂思想得多,这会儿也不开口了,倒是聂思根本没注意到唐逸的杀意,像是邀功似的补充了句,“大人!我什么都比那贱人好!凭什么她能嫁到丞相府去?我一定会比她强!大人!我是做皇妃的命!今日你放了我,他日我必定会报答你的!”
在场众人向看白痴一样看了聂思一眼,露出鄙视的神情,别说是做皇妃了,就是倒贴给现场的男人做奴,他们都不稀罕!
唐逸勾了勾唇角,“想做皇妃?”
“对!我一定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比那贱人更好!”聂思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在她看来,唐逸就是被她给感动了,相信了她的话。
可下一秒,唐逸十分清晰的说道,“聂家有女志向高远,着人立个牌坊,就写痴癫!毒妇!”
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一旁还保持着点清醒的聂母,终于和聂父作伴去了,脑子里只剩下四个字,聂家完了!
聂寻咬了咬牙,他不甘心就这么被聂思给连累!他是无辜的!
“大人!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想法,和我,和爹娘都没关系!请大人明鉴!”
没人能看得出唐逸在想什么,只听他道,“我素来说话算数,既然说过要放走你们一人,一定会做到。”
说完,唐逸满意的起身要离开,聂思突然叫出声来,“大人!你一定要放我啊!”
唐逸回过身,缓步来到女子面前,一掌劈晕了聂寻,才对聂思沉声道,“你觉得,我凭什么会放了你?你骂了我唐逸的妻!一如既往的,你瞧不起我,你觉得我会放了你?我恨不得掐死你!”
聂思的脸吓的更白了,微张着嘴,却像是被人扼住了呼吸般,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经他这么一说,聂思听明白一件事实,这个男人是唐逸!是素纯夫人的夫君!那不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唐大人么?
还有这个男人,好像是有点熟悉,可是被折磨到如今,真的想不起来那么多了……但她记得,自己没见过脸上有伤疤的男人!
出了大牢,唐逸停下脚步,对身后的刑部大人吩咐道,“都堵住嘴,将那俩老的关一起,女子单独关着不许见,少年与俩老的关一天,就送回陶乡镇,三日后,再将那女子赶出商都,再两日放了俩老的,让他们在商都外见面!”
刑部大人琢磨一下,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关系,“下官明白了!请唐大人放心,定会让大人满意的!”
聂母醒来会和聂父说,见到聂寻没见到聂思,就会以为女儿被放了,而与此同时,聂思会觉得是聂寻被放走了。
再等到聂父聂母在商都外见到聂思,三人再回到陶乡镇见到聂寻,以后这一家人,就会陷入无休止的猜忌与折磨!
唐逸就是要让聂家明白,当初的偏心,当初的算计,就是造成今日祸事的因!
再回到闲月庄,苏甜眼巴巴的盯着他,“我能知道么?”
明知道他去做什么了,自己特别的想知道结果。
“当然。”唐逸笑得无害,哪里还有之前在牢里的魔鬼姿态,“聂家的事儿,我已经解决了,你别再多想,这对你坐月子不好。”
“真的?”苏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他们有没有说,咋知道咱俩……就是休书的事儿?”
唐逸挑眉,下巴轻轻垫在她肩上,“这事儿说来话长。”
“你不说,永远都说不完。”苏甜有点着急,“快说吧,不然我好奇,你知道我会瞎琢磨的。”
“那就从陶乡镇说起……”
从聂思聂寻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加上派人去查的结果,两相对比,这其中所有的事情就都明了了。
原来在聂父聂母第一次离开山头村之后,就得到了皇商的消息,这皇商不止一家,即便是聂家这样不算厉害的,也有可能和皇商合作,成为皇商下属的商户,也可被叫做皇商。
但是聂家距离那个资格还不够,聂母的娘家在商都有亲戚,但聂母没有地位。
于是几经商量,聂父聂母就决定,用嫁女儿的方式,和商都富贵人家攀附关系,而聂思还小,倒是苏甜的年纪正好。
苏甜虽嫁了人,还可以离婚,虽是农家女,但长得还算清秀,不能嫁给贵人做妻,做妾也可以,只要能得到丁点好处也好。
再一想那“成开年”不过村野汉子,有了点银钱做了地主,看着也是傻的,又正碰见朝廷征兵,“成开年”要被调走了。
在聂家的光明未来面前,让聂父聂母彻底放下了心中对苏甜的愧疚,并口口声声的为她好,要让她去过富贵生活,而聂思要等个两年,再攀附更好的权贵……
聂家的算盘打得好,却不知道,苏甜不是任由摆布的人,更没想到,那“成开年”竟是传说中的唐大人!
若当初他们收起那些贪念,如今或许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商。
再后来,年前聂家给各位大人使了好处,想打压苏家,把苏甜给弄回来,却没想到最后出了那么一出,所有证据都证明了,苏甜并不是聂家丢失的女儿。
也因为此,聂思的名声坏了,即便被瞒着,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陶乡镇都知道了聂家发生的事儿。
夹杂着聂思的怨恨,还有聂家的不甘心,在苏甜离开山头村之后,聂家再次找上门,就想用点强硬手段,那苏家不过是个农家而已,他们一个富商家还怕?不管苏甜是不是聂家女儿,只要他们说是,那就是!
刚进山头村的时候,就听见村民议论纷纷,细听之下,聂家也就知道,过年的时候,“成开年”没回来,现在苏甜也不在山头村,苏家几人不爱说话,也不知道是发生啥事儿了。
一行人再偷偷摸摸来到苏家,正赶上里长和苏父说话,其中就提到“年子和三三咋还没信儿”,“年子太过分了,不管啥原因也不能给三三休书啊”!
换做别人听到这消息,也就是震惊或者不安,毕竟山头村的地,是“成开年”做主的。
但聂家听了之后,就只剩下兴奋了!一个被休弃的女子,更好拿捏!
于是,在得知苏甜来了商都后,便联系夏家,用了不少银钱好处,一方面给聂思打点,一方面等去了商都,多些门路。
却不想,商都比他们想象的水还要深,更想不到这时候苏甜和唐逸和好了,如今的小夫妻俩,不是昔日能比拟的。
他们最想不到的,商都传说中的唐大人,便是昔日被他们瞧不起的“成开年”!
至于聂思说的那句皇妃命的话,更是可笑,不过是临近商铺为了讨好聂家,对聂思说的恭维话,竟被她当真的,聂思又被聂家惯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追根究底起来,若聂家没有聂思,或聂思有聂寻沉稳半分,聂家都不至于会如此……
唐逸像讲故事一样,将聂家的事儿都告诉了苏甜,最后道,“进了大牢,难免受些皮肉之苦,关他们几天就放了,这次他们也是没脸在商都留下去,早日回陶乡镇,以后的事,就看聂家的造化了。”
至于牢里的恐怖,还有对聂家的算计,唐逸一个字没提,就算以后有报应,就报应到他身上好了,一切与苏甜没有任何关系!
苏甜不知道唐逸所隐瞒的事儿,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一次,也足够他们教训,那个聂思,最好别让我再遇见她,每次看见她都倒霉。”
“我保证,再也不会遇见!”唐逸说得笃定,未来聂家如何,都已经被他安排好了,苏甜所担心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出现。
解决了聂家的事儿,苏甜心里的一块儿石头也放了下来,这回才算是安心的坐月子。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甜终于结束了半“囚禁”似的生活,天气都过了最热的时候,秋收只剩下个尾声了。
宫里包括商都各处送来的贺礼,堆满了一个院子,苏甜看着礼单,对翠柳感慨道,“这就是收礼收到手抽筋!”
虽然不是很懂行,但很确定这都是好东西。
“少夫人您可是第一个收礼收到嫌弃的人!”翠柳笑道,“这话传出去,可是让人羡慕嫉妒死了。”
苏甜将礼单给翠柳收着,“他们人前能把话说出个花儿来,没准背后怎么骂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主子说您爱瞎琢磨,奴婢看都是真的。”翠柳小心翼翼的道,“有主子在,谁也没那个胆子敢议论您。”
“哎!人心啊,最难测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苏甜指着一堆贺礼中的几个寓意好又实用的珠宝,“那几个给郎中瞧瞧,要是没问题,就给大嫂二嫂,适合她们。”
自从确定苏甜无碍后,曹御医就回宫当值了。
翠柳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去拿那几件珠宝,闲月庄的管事捧着一堆账本进来,“少夫人,上个月各铺子庄子的账本送来了,您是否要亲自过目?”
因之前养胎又坐月子,这些本来属于她的活儿,就直接交给庄子上的管事,都是唐逸的人,苏甜能放一千二百个心。
“那我看看吧,不然也怪无聊的。”苏甜没有夺权的意思,纯属是无聊,账本文件一类的东西,好久都没碰了。
翠柳跟着苏甜往屋子走,一边劝道,“少夫人千万要注意身子,可不能累着了。”
“我知道。”苏甜就奇怪了,这翠柳一天到晚的嘱咐她,咋就不知道烦呢,笑着打趣道,“咱们的翠柳姑娘都成了管家婆了,我看得赶紧给找个婆家……等一会儿你们主子回来,我就说!”
“少夫人……”
翠柳因苏甜的话,一张俏脸都有扭曲的趋势,他们这种身份,娶妻嫁人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
就连一旁的管事等人也是脸色变了变,却没有说什么。
苏甜的脸上还挂笑,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表情奇怪,便伸手拉过翠柳的手,试探着问道,“翠柳,你都跟在我身边一年多了,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白展?”
当初误会翠柳是白展的手下,后来明白后,自然也猜到,翠柳说喜欢白展,只是哄她的说辞。
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有可能。
“少夫人!”翠柳顿时急道,“奴婢没有喜欢人,您是又嫌了奴婢,要赶奴婢走么?”
“你看你又说瞎话。”苏甜认真的解释道,“你要是真喜欢白展,也没什么不好,你要是不敢说,我帮你说咋样?”
管事小声道,“少夫人,主子手下的人,是没有婚配权利的,翠柳姑娘即便真有喜欢的人,那也不能嫁。”
“什么?”苏甜惊讶的看向管事的,再看看翠柳,“真的?”
她还以为,这些人是可以婚嫁的,只要到了年纪就可以,却没想到还有不可以的例子。
“是!”翠柳应了一声,同时松了口气,又怕苏甜乱安排,补充道,“经主子做主,也不是不可以,但被婚嫁的,就失去了本身的价值,只够资格被赏赐给其他下属而已。”
苏甜微张着嘴,想安慰的话没说出口,只拉过她的手,进了屋子坐定后才道,“是我想差了,翠柳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提这个问题,不过你若有喜欢的人,就与我说,我不是要你失去本身的价值,只是想你可以和喜欢的人幸福生活。”
“少夫人的好意,奴婢都明白。”翠柳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奴婢能伺候少夫人,已经很幸福了。”
“又瞎说,伺候人哪有幸福的?”苏甜笑骂了一句,随手拿起被放在一旁的账本,饶有兴致的看了起来。
算上闲月庄,一共三个庄子,主要是今年的收成进项,看着都还不错,末了管事还做了批注,与去年对比,平均少了一成,主要是今年雨水不足。
看到这里,苏甜皱了皱眉,她这里的粮食少了,那么别人的也多不到哪儿去,粮食少了,也就意味着人能吃的少了,以前本就吃不饱的人,更吃不饱了,甚至有的地方会颗粒无收,像去年的那部分难民就会再次产生。
苏甜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不能总是眼睁睁看着。
等唐逸回来,她跟他商量下。
再继续看十个铺子,管事的仍旧很尽心的做了批注,甚至还把原所属的旧主人标记上,让苏甜能有更直观的认识。
前面的铺子都没什么问题,最差不过是比往年差了些,但也都有合理的解释。
最后一个铺子的账本,上面写着素花坊三个字,小字标记着安平公主,苏甜拿着账本,问管事,“这些明面上都是皇上赏赐给我的,但却是不同人给的,你说我还回去成么?”
别人的无所谓,因为也都是真心,不管是右丞相白将军还是太子殿下,看在唐逸的面子上,都是真心对她不错,但除了一个人之外,就是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送她铺子的初衷,也不是要对她好,而是觉得先给她一点好处,然后她就能离开唐逸。
那这个素花坊,苏甜更不想要了。
“像是右丞相白将军等人不会同意。”管事实话实说道,也看见苏甜手里的账本是哪份,“少夫人想还安平公主?恕小的直言,就算您要将这铺子还回去,安平公主也不会要的。”
“为什么?”苏甜不解,她和安平公主都闹僵了,以安平公主的脾气,不主动要回铺子都不错了。
管事的摇摇头,“您看看那账本便明白了。”
带着好奇,苏甜打开账本,从第一页开始翻,一直到最后管事给写的批注,苏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账本从第一页开始,就没有盈利的记录,全都是亏本!
只见管家的批注写道,“素花坊年亏损十一万三千一百二十六两,加上去年未还清的亏损,算上利息一共四万八千七百六十两。总计,今年需填补素花坊十六万一千八百八十六两。”
苏甜啪一声将账本摔到地上,咬牙道,“怎亏损了这么多?”
这安平公主没安好心也就算了,她也不在意这一个铺子,可是这安平公主一开始就算计她呢!光鲜亮丽一个铺子,结果却是个无底洞!
她看着就那么像冤大头么?
“少夫人,原本素花坊并没这么大的亏损,去年的亏损也能补上,可安平公主将填补的银钱占为己有,今年又是以身份欺压素花坊,日日白拿许多花卉,据说公主那里每日都要往外搬运废弃的花卉。”
管事见苏甜除了皱眉,气色还算可以,便大胆的继续道,“不仅如此,安平公主还鼓动其他交好的府上欠银钱拿花卉,这才导致今年的亏损格外的多。那素花坊的管事已不是公主的人,没有办法只能先去别家筹钱,看在主子的面子,倒是没有太为难。”
“没有太为难?那也是为难了?”苏甜很生气,但生气也没办法,耐着性子问道,“这事儿怎么没早与我说?”
“少夫人,您身子不允许啊。”管事苦笑道,“倒是和主子说了,主子说反正不差这点银钱,等以后少夫人无聊时,看个笑话也成。”
看笑话?她都要气死了!再者说,就算是笑话,也是她的笑话,唐逸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安平公主就是故意的!
就算没人说,苏甜也知道,怕是这素花坊一开始还算正常,结果因为她的出现,公主就开始挖坑。
不但做了去年的亏损不说,还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继续挖洞,到现在的十六万多两银钱,不是故意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