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 女指挥撑起半边天(2009)(1 / 1)

从很多方面来看,现居美国的中国指挥张弦是西方音乐系统训练出来的一个成功个案。她在欧洲与美国蒸蒸日上的指挥事业,是多个国家的传统训练所培育出来的。

洛林·马泽尔在她参加2002年的马泽尔/费拉尔指挥比赛期间(她当年是双冠军之一)就很赏识她,后来更聘请她担任纽约爱乐乐团的副指挥。随后,她迅速地建立声誉,带领纽约爱乐乐团演出马泽尔本人不太愿意指挥的项目——青年人音乐会、户外演出、委约作品首演等——同时,张弦受到了乐手和观众的喜爱,《纽约时报》曾嘉许她“充满**的音乐感”与“脚踏实地”的个人风格。

35岁的张弦,绝对是中国孕育出来的人才。东方与西方两种不同的传统,以及古典音乐特别重视的过去与传承,令这位女指挥家变得像个改革派的先进分子。“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她跟我在电话交谈时正在家里安胎,等待孩子的出生,“但是,当你来自不太寻常的背景,对于传统的界别也就有不同的看法”。

张弦出生在中国边境小镇丹东,远远看到“朝鲜就在河的对面”。父母亲都喜爱音乐,可是他们没有机会专修音乐。母亲受过音乐教育,可惜还没毕业就下乡了。父亲自学音乐,在一个乐器厂上班。所以,接触音乐对张弦而言是必然的。一开始,张弦跟母亲学基本乐理,所用的只是一台小型钢琴,运作有点像风琴(需要用脚踏才会发声)。到了张弦4岁的时候,父亲制作了一台真正的钢琴:他从厂方订购不同零件,把它们拼合起来。“当时,我是唯一一个家里面有钢琴的孩子,我也是唯一一个认真学习这门乐器的人”,她说,“5岁的时候,连本地的电视台也拍下了关于我的报道。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背景的人”。

还没到12岁,张弦已经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念书了。在附中,主修钢琴4年后顺利考进大学,但老师当年善意地劝她放弃钢琴,因为她的双手太小了。于是她改变了计划,主修指挥。2008年年初,张弦领导德累斯顿国家乐团的时候——她是首位在那个世界驰名的大音乐厅领导演出的女指挥——受到西方媒体的高度重视。其实,张弦是从“女人撑起半边天”的国家走出来的,在中国,性别问题一早就不算是什么议题。

“我在中国女指挥的传承之中,算是第三代。”张弦的恩师吴灵芬是第二代标志性人物。“我的四个同学之中,只有一个是男生”,张弦回忆道。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几年间,吴灵芬就像母亲一样关怀教育张弦。当年中央歌剧院准备《费加罗的婚礼》的演出,张弦在排练中负责钢琴伴奏。到了首场演出的前一天,吴灵芬邀请她的爱徒担任指挥。于是,这位20岁的大学三年级学生进行了首次公开的演出。

在中央音乐学院拿到硕士学位以后,张弦被邀留校任教。一年后,她入读辛辛那提大学音乐学院的博士课程。学习了两年后,她再次被邀留校任教。“从我的心态来说,移居美国其实很艰难,可是我很欣赏美国职业化的环境”,她这样描述自己迎来新挑战的心情,“我在辛辛那提的同学们都很开放,与中国学生们的态度真的有很大差别,使我克服了自己害羞的性格。当年我还要适应用英语讲话”。后来,张弦在辛辛那提开始教学,“突然间我面对一班从前的同学,变成了他们的老师。我们彼此的关系当然也需要调整。我必要投入这个新的角色”。

过了两年,张弦做了影响她一生的抉择:参加马泽尔/费拉尔指挥比赛,从一位寂寂无闻的副教授,摇身一变成为国际乐坛的热门人物。在中国,她可以花一个月学习一首交响曲,但是为了准备马泽尔/费拉尔指挥比赛,她要在九个月内学会整个职业生涯的曲目,也就是整个西方交响乐曲目录。往后的日子证明了她这样做是明智的:除了准备比赛以外,赢了奖后,张弦也可以轻松地接过在其他乐团指挥不同曲目的邀请。

虽然张弦已再不是纽约爱乐的副指挥,她还是经常回到那里执棒,也经常指挥伦敦交响乐团以及很多优秀的乐团。虽然她从前一直以指挥现代音乐闻名(“曲目都是乐团分配的”,她说),在2008年2月份,张弦首次在卡内基音乐厅亮相,指挥圣卢克乐团(Orchestra of St.Luke’s),演奏的是贝多芬交响曲。

美国的乐评人每每提到张弦都必定试图探索她身上的中国风格。《洛杉矶时报》更把她的指挥动作用书法来作比喻,但张弦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人可能从我的指挥中听到了什么。但是,在中国国内与国外受训的音乐家演奏时,真的很难界定什么属于中国、什么属于西方”,她解释道,“指挥与拉小提琴或者弹钢琴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弹奏乐器的民族性很有可能影响制造出来的音色。可是,乐团不是一个单一的、直接的乐器。最终结果必然是大家的协作。比如说,在德国的乐手有他们固定的演奏方法,风格统一。你不必作任何要求,他们就可以做那样的演出。你也不可能要求他们不要那样做”。

张弦承认,自己的背景的确与众不同,尤其是掌握艺术与社会的关系。“在美国,经济情况接近灾难性的严重。但是身为艺术家,不应该过分看重物质享乐”,她说,“艺术本应自律,也应十分专注。我相信观众们是可以察觉到的,他们也懂得欣赏。其实,表面上做一个好指挥是件易事,你只要拍子打得好就可以了。但是,要达到最高层次就很困难。你必须愿意献身艺术,也需要磨炼自己,还要懂得自我批评。而这一切,就算因为经济低迷而每年只有五场演出,也应该竭力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