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作为域外文明传入中国,其教义经书都是梵文,要使佛教教义为中国人所了解,必然面临着梵文经文的译介。在佛教传入中国的几百年过程中,佛教最终为中国人所接受,离不开历代高僧对佛经的译介与著述。魏晋南北朝是佛教的重要发展时期,高僧辈出,有来自西域或天竺的僧人,也有本土成长的僧人。他们既是译经者也是传布佛法者,所到之处,立寺讲经,推进了佛教在南北的传播和普及。
(一)佛教基本教义
佛教产生于古印度的宗教,完全不同于中国文化。佛教本身在释迦死后100多年之后分成两大部派,上座部和大众部,两大部内又各分出10个和8个部派。2—3世纪,马鸣创大乘教派,之前旧派称小乘教派。大乘学说认为诸法皆空,空亦是空,因此也称为空宗。最初传入中国的是小乘佛教,大乘佛教出现后也很快传入中国。
佛教的基本教义是四谛,为各个派别共同承认。四谛即苦、集、灭、道。苦、集为一对因果关系,解释世间;灭、道为一对因果关系,解释出世间。
关于苦,《增一阿含经》:“所谓苦谛者,生苦、老苦、病苦、死苦、忧悲恼苦、怨憎会苦、恩爱别离苦、所欲不得苦,取要言之,五盛阴苦。”苦是世间的普遍存在形式。集是解释世界现象及诸苦的原因,灭是解脱世间烦恼,达到涅槃。道是达到灭的修行方法。
集谛内容包括五阴聚合、十二因缘和业报轮回。五阴也译作五蕴,指色受、想、行、识5种现象。色阴有四大(地、水、火、风)、眼、耳、鼻、舌和色、声、香、味、触。受是主体对客体的感受,有3类:苦、乐和不苦不乐。想是感受之后的思维活动;行是思维活动中决定行为的因素;识是认识活动得以发生的载体,有六识即眼、耳、鼻、舌、身、意分别具有见、闻、嗅、味、触、思维的作用。
五阴也特指有情,是人的代称。人是五阴的聚合,不能独立存在于世界,称“人无我”,我是一种假我,不能当作实有,故诸法无我。世间一切事物,都处于变动不居的状态,为诸行无常。所以不需要为虚假的东西而自寻烦恼。烦恼之所以产生,是因为无明,无明引起我想,我想引起贪、瞋、痴。
十二因缘是以缘起解释人生及流转。由12个概念即无明、行、识、名色、六处、触、受、爱、取、有、生、老死,组成前后相续的因果链条。缘起,《中阿含经》“若见缘起便见法,若见法便见缘起”,《初分经说》“若法因缘生,法亦因缘灭”。缘起论是佛教的基本特征,以此来解释世界一切现象。十二因缘在三世中循环运转,三世指过去世、现在世和未来世。现在世由过去世造成,现在世还引出未来世,这便是业报轮回说。有情类在三界六道中轮回转世,三界指欲界、色界和无色界;六道指天、人、阿修罗、畜牲、饿鬼、地狱。
灭谛,涅槃是出世的最高理想,熄灭了世间一切烦恼,超载了生死和时空,“贪欲永尽,瞋恚永尽,愚痴永尽,一切烦恼永尽,是名涅槃”[55]。
道谛,通向涅槃的解脱之道,有八种方法,称八正道。即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又可归结为戒、定、慧三学。
(二)汉末三国时期的译经
佛教传入中国之初,佛僧都是西域之人,不精通汉文,虽有经典,但翻译较少。最早的汉译佛经是《四十二章经》,它不是完整的佛经,是一种经抄,摘译自小乘佛教的经书。人们对《四十二章经》的翻译带有中国传统思想的痕迹。东汉桓、灵时期,安世高、支谶来华,开始把梵文的经典译成汉文,最初引进翻译的佛典是小乘佛教的经籍。
安世高,名清,安息国王太子,后让位于其叔,自己远离本国,于东汉桓帝建和二年(148)来到洛阳,灵帝末年兵乱,乃杖锡江南。安世高所译经文属于小乘佛教经典,是小乘的阿毗昙和禅,为禅数之学。禅数,也称定慧、止观,是佛教一种重要的修习方法。小乘佛教以阿罗汉为最终果位,追求的是个人的生死轮回解脱。安世高共译经34部40卷,代表译作为《阴持入经》和《安般守意经》。阴、持、入是小乘佛教最基本的概念。入后译为“处”,为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和色、声、香、味、触、法六境组成十二处。持后译为“界”,是十二处加上眼、耳、鼻、舌、身、意六识构成十八界。《阴持入经》主张以禅定消除烦恼,以戎、定、慧控制贪、嗔、痴。《安般守意经》的安般意译为“出入息”,安般守意是以数息的方法使心情安定,与道教中的吐纳之法有颇多相似之处。意决定着人的行为,“在是生死间,一切恶事皆从意来也”,因此要控制自己的意识,“人之使意,意使人……人不行道,贪求随欲,是为意使人也”[56]。人们对《安般守意经》的翻译与解释,多使用中国化的概念,有着明显的中国化倾向。安世高所译禅数,对后来的中国禅观影响极大。
支谶,是支娄迦谶简称,月支人,与安世高同时来华。他译有《般若道行品》、《首楞严》、《般舟三昧》等经。他所译经籍属于大乘佛教,早期的大乘经类有般若、宝积、华严、方等。大乘佛教追求的最终目的是成佛,不仅要超脱自身的生死轮回,还要以慈悲心普世济人。《般若道行品》称《小品般若》,般若全称为般若波罗蜜多,般若意指智慧,是一种可以通向成佛的特殊智慧。般若波罗蜜多意译为“知度”,即以般若的智慧达到佛的境界。般若具有无上威力,可消除一切祸害,只要诵持般若波罗蜜多,会无有恐怖。“学者、持者、诵者,或当剧难之中,终不恐不怖。”[57]这对处于社会动**不安,生命朝夕不保环境下的人们,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不仅对于下层劳苦民众如此,对上层统治阶层也一样,《般若道行品》是《般若经》的最早译本。《般舟三昧》把阿弥陀佛引入中国,重无量寿佛观。支谶所译大乘般若学说,魏晋以后非常盛行,佛教玄风两者相为益彰,对中国佛教产生巨大影响。支谶译经亦受当时中国思想的影响,如《道行经》中的“本无”译法受到当时老子思想影响。
早期的译经由于译经师都不是汉人,他们仅粗通汉语,难以把梵文的经文用适当的汉语翻译,传译之人则对佛教的教义不甚了解,导致早期所译经书存在着经籍原义出入较大的问题。
三国时期的佛教中心,北有洛阳、南有建业。曹魏与西域交通,方便了西域及天竺僧人的来华,如昙柯迦罗、昙谛、安法贤、康僧铠等。昙柯迦罗为中天竺人,魏嘉平年间到洛阳,译出《摩诃僧祇律》的戒本《僧祇戒心》,是中国佛教受戒的开始。昙谛也译出无德部的四分律的受戒礼《昙无德羯磨》1卷。佛教戒律的译出,对约束僧侣按佛教戒律的生活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规范佛僧的行为,有利于佛教的传播。
支谦,也名越,字恭明,为优婆塞。其祖先为月支人,祖父来华,他出生于河南,博览汉地典籍,13岁学胡书,精通六国语言。汉末战乱奔吴,支谦精通汉文,觉得前人所译佛经辞质多胡音、胡语,“经多胡文,莫有解者”,便利用自己兼通汉文、胡文的优势,对某些佛经进行重译。“既善华戎之语,乃收集众本,译为汉言。”[58]他译有《佛说维摩诘经》,《佛说维摩诘经》是般若学说一部重要经书,有人把它和《楞伽经》、《圆觉》称为为禅门三经。支谦重译支谶所译《般若小品》,校改《首楞严经》和维祇难的《法句经》。开始会译之法,会译即集引众经,比较其文,以明其义。依据《无量寿》和《中本起经》,制作梵呗新声《赞菩萨连句梵呗》三契,以注《了本生死经》。支谦“才学深彻,内外备通”,他所译经文注重文丽,可以说是佛教玄学化的开端。
康僧会,祖先为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迁移至交趾,故僧会生于中土。于孙吴赤乌十年(247)到建业,立建初寺。康僧会也是深通汉文,所译经有《六度集经》,其文典雅,又注释《安般守意》、《法镜》、《道树》等经,援引中国理论予以解释。《六度集经》辑录各类佛经和佛经段落91种,是以菩萨本行的故事,寓以佛教的大乘思想,菩萨本行指佛未成佛之前在无数劫中的神话经历,六度为大乘菩萨行。
支谦、康僧会均出生于汉地,深受汉文化影响,译经文辞雅丽,已有中国化的倾向。支谦、僧会为注经之始,讲经则始于朱士行。朱士行,颖川人,出家为僧。尝在洛阳讲《道行经》,终觉译文简略,难尽佛理。于魏甘露五年(260)西行至于阗,求得般若梵书正本。士行为中土西行求法第一人,此后一直留在于阗,年80余而卒。
(三)两晋十六国的高僧译经
西晋时期的译经者众多,但以竺法护最为后世所仰望。竺法护的祖先为月支国人,姓支氏,世居敦煌,后从沙门竺高座出家,称竺姓。随师游历西域诸国,通36国语。后从西域来到长安,沿途传译。竺法护是佛教入华以来译经最多之人,得到世人的尊仰,他在长安“德化四布,声盖远近,僧徒千数,咸来宗奉”[59]。他所译佛经影响较大者有《光赞般若》、《正法华》、《渐备一切智德》、《弥勒成佛》、《普曜》等经。其中《法华经》是大乘佛教早期典籍之一,对中国佛教影响深远。《法华经》有3个特点,一是把大乘佛教佛身理论形象化;二是认为人人皆可成佛;三是塑造观世音菩萨形象。此经译出即很快流行,备受重视。《弥勒成佛经》则是佛教弥勒信仰中的“弥勒三部经”之一。竺法护的译经推动了佛教在社会上的传播,故被誉为“敦煌菩萨”。
竺法护外,西晋时期译经者尚有多人,如于法兰、于道邃、竺叔兰、支孝龙、帛法祖等。此时期所译经典,主要是大乘佛经,其中又以《般若经》为最。译经者不仅有华籍胡裔如竺法护、竺叔兰等,也有汉人僧帛法祖等,说明随着佛教的传播,其在社会上的影响已越来越广泛,汉族僧人亦加入译经者行列。因汉僧自小深受汉地文化的教育,他们译经必然带着中国文化的因子,从而推动了佛教的中国化。
释道安,俗姓卫,常山扶柳人。《高僧传·释道安》记载其家原为儒学世家,但因战乱,父母早亡,为外兄孔氏养大。他自幼聪慧,年仅7岁“读书再览能诵”,12岁时出家。释道安天资聪慧,但因长相丑陋,不为师所看重,被派做杂役。数年后启师求经书,师与《辨意经》,一夜能诵。后到邺都入中寺,遇佛图澄,深受佛图澄的重视,“与语终日”,因事澄为师。释道安事师佛图澄,从学小乘佛教,同时兼修大乘般若学说,最终成为十六国时期北方的著名佛教领袖。释道安生活于北方十六国动乱不断的时代,虽遭乱,仍研习佛经不断。释道安在北方建寺讲经,徒众常数百,后因战乱,南下襄阳,至新野时认为“教化之体,宜令广布”,遂命竺法汰到扬州,法和入蜀,自领慧远等至襄阳。释道安在襄阳活动10多年,影响巨大,成为当时的一个佛教中心。“四方学士竞往师之”,其讲经既无使用变化技术迷惑常人的耳目,也无威势整肃群小,但却“师徒肃肃,自相尊敬,洋洋济济”[60]。后前秦攻取襄阳,道安把徒众分散各地,进一步扩大其影响,释道安则被送到长安。
释道安对佛教的发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第一,释道安对佛教入华以来流传的各种佛教典籍进行整理,是中国佛教史上第一个系统编纂经录的学者。他所编写的经录被后世称为《道安录》,对后世影响深远,梁启超评论说:“一曰纯以年代为次,令读者得知兹学发展之迹及诸家派别。二曰失译者别自为篇。三曰摘译者别自为篇,皆以书之性质为分别,使眉目犁然。四曰严真伪之辨,精神最为忠实。五曰注解之书别自为部不与经混,主从分明(注佛经者自安公始)。”[61]
第二,释道安统一佛门姓氏、规范僧尼持戒。道安制定僧尼轨范以约束日渐增多的僧尼团众,主要有3条:一是行香定座,上经上讲之法;二是常日六时,行道、饮食、唱时法;三是布萨、差使、悔过等法。道安所定之僧尼戎规遂为天下寺舍所遵守。
创立佛门弟子为释姓,魏晋以来的沙门都是依师为姓,所以佛僧的姓各不同。释道安认为沙门随师姓,师不如佛,应尊释迦,于是以释命氏。后来获得《增一阿含经》里面提到“四姓出为沙门,皆称释氏”,以释为氏遂成为佛教定式。
第三,释道安在佛教译经上的贡献。他利用前秦政权的支持,在长安组织译场,召集中外僧人翻译佛经。总结历代译经的经验,提出了著名的“五失本,三不易”。五失本指译经时五种失去原经的情况;三不易指译经过程中三种不容易的情形。释道安共主持译经约14部183卷,以小乘佛教典籍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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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2 鸠摩罗什像
第四,释道安对佛经的注解和著述。释道安的注有《阴持入经注》2卷,《大道地经注》1卷、《大十二门经注》2卷,著《净土论》6卷,其弟子慧远后弘净土法门,源于此。这些著述往往借助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和老庄玄学的概念、名词来解释佛教教义,使佛教与中国本土文化合流,推动了佛教的中国化。尤其在般若学说方面,释道安以玄学贵无派的本体论论证方式,建立了本无宗的般若学理论。
鸠摩罗什,简称罗什,祖籍天竺,世代为国相。其父鸠摩炎将嗣相位,辞避出家为僧,东度葱岭,被龟兹王迎为国师,把妹妹嫁给他为妻。鸠摩罗什7岁出家从师受经,后随母亲到罽宾、沙勒、温宿等地学习佛经。罗什先学小乘、后改修大乘佛教,并学习其他各种技艺,“阴阳星算,莫不毕尽”。年纪尚少,便名满西域,“声满葱左,誉宣河外”[62]。前秦吕光西征,获鸠摩罗什到凉州,期间开始学习汉语。吕氏败后,后秦迎请鸠摩罗什至长安,待以国师之礼。在后秦姚兴的支持下,鸠摩罗什在长安讲经说法,沙门自远而至者5000余人,吸引了四方之人汇集长安,成为十六国后期北方的佛教领袖。在后秦政权扶助下,鸠摩罗什组织沙门僧略、僧迁、道树、僧肇等800余人,进行翻译佛经的工作。《晋书·姚兴载记》记载,罗什翻译佛经时,由罗什手持胡本,姚兴拿着旧经,两相比较,再做翻译,“其新文异旧者,皆会于理义”。到罗什圆寂,十数年间,他先后译出经论35部294卷。鸠摩罗什以其渊博的学识,加上其弟子们的文采,使其所译佛经在内容的表达和词语的应用方面都达到了新的水平。佛教传入中土,各种经译繁多,佛教理论的名相条目,各种译本各不相同,读者不知所据,罗什的译经使中国佛教至此有较好的汉译本、系统的教义。
罗什所译佛经非常广泛,以般若学说经书和龙树提婆一系的中观派论书为主,中国佛教学派和宗派所依据的重要经典,都已译成汉文。重要者有《大品般若经》、《小品般若经》、《妙法莲华经》、《金刚经》、《维摩经》、《阿弥陀经》、《十诵律》等。所译《中论》、《百论》、《十二门论》弘通的佛法是龙树提婆的空宗,以开三论宗;译《成实论》后流行于南方,开成实宗;《法华经》是天台宗的经典,《阿弥陀经》是净土宗的三经之一;《金刚般若经》则影响着禅宗;《弥勒成佛经》和《弥勒下生经》为弥勒信仰的经典。《十诵律》是第一部汉译小乘戒律。
参与译经的鸠摩罗什弟子多达800人,门徒两三千人,他们分布于南北各地,推动了佛教的传播,并对南北朝中国佛教学派的形成产生直接影响。
罗什弟子僧肇,俗姓张,京兆人,家贫困,以佣书为业。他因抄写书籍的便利,得以遍读经史之书,但志趣喜好玄微,常以老庄为心要。其后读《维摩经》十分欢喜,于是出家。僧肇著作中以《肇论》为著名,由《物不迁》、《不真空》、《般若无知》、《涅槃无名》组成,融合《般若》、《维摩》等经,和《中论》、《百论》,用中国的文体进行著述,其命意遣词,多袭用老庄玄学之书,对于佛教的进一步中国化有着重要的意义。
释慧远,本姓贾氏,雁门楼烦人。释慧远少为诸生,幼而好学,曾随其舅令狐氏到许、洛游学。博览群书,尤其精通于《易》、《老》、《庄》。“虽宿儒英达,莫不服其深致焉”。他21岁见释道安,听讲《般若经》,感叹曰:“儒道九流,皆糠粃耳”[63],于是入释道安门下习般若学。可见释慧远在入释门之前,是深受中国儒道文化影响的儒生,这样的出身背景必然影响到释慧远对佛教教义的理解。释道安在襄阳分徒众赴各地,释慧远与弟释慧持及弟子数十人南下,至庐山,爱其幽静,构立精舍,为江南禅法兴起之始。释慧远在庐山30余年,影不出山,但四方慕名而来者众多。东晋末,僧尼伪滥,参与政治,引起朝廷士人的攻难,多有反佛的言论。为此,释慧远写文章为佛教辩护,翕服众人。针对佛教与世俗政权的矛盾,释慧远著《沙门不敬王者论》进行辩护,反对沙门礼敬王者,认为“出家则是方外之宾,迹绝于物”,维护了佛教的独立性。释慧远修净土之业,倡导净土信仰,与众弟子“于精舍无量寿像前,建斋立誓,共斯西方”,开后世净土宗之端。
释慧远学兼佛教大小乘,又通儒道之学,故其著作会通儒、释、道的思想内容。“所著论、序、铭、赞、诗、书,集为十卷,五十余篇”[64],合为《庐山集》。这奠定了他在佛教史上的地位。
(四)南北朝的高僧译经
南北朝时期的译经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最大的特点是部类多、译者多,超过前一时代的总和。佛经的大量翻译,大大开阔了中国佛教界的眼界,各种学派纷然出现,如毗昙、成实、俱舍、摄论、地论、楞伽、涅槃、三论、四论、十诵论、四分律、净土等,在众多的译经者中,较为突出者主要有昙无谶、竺道生等。
昙无谶,原籍天竺。他最初所习为小乘,后来读到《涅槃经》,方自惭恨,转向大乘。无谶擅长异术。曾游历罽宾、龟兹、鄯善,后来至敦煌、姑臧,当时为北凉沮渠蒙逊政权。因无谶能预言其他国家的安危,并多有应验,所以蒙逊对他十分敬惮。昙无谶在姑臧10多年,从事译经活动,主要由无谶口授,慧嵩和道朗执笔。他所译佛教典籍据《开元录》定为19部131卷,分为《涅槃》、《大集》、《菩萨戒》三类。《大方等大集经》的特点是引入万物有灵和多神主义,特出鬼神系统和禁术咒语。无谶所译《菩萨戒本》的戒律,主张衡量佛徒的准则侧重于是否有贪、瞋、痴思想动机而不是实际行为。无谶所译典籍中影响最深的是《大般涅槃经》,此经认为众生皆有佛性,都有成佛的可能,一经译出,便很快流传开来。
佛驮跋陀罗,北天竺人,以禅律著名。他经西域至长安,与鸠摩罗什一起讨论佛经,后至江南,得到刘裕的重视。他所在的佛寺成为当时最大的译经中心。和佛驮跋陀罗一起译的僧人大都是西行游学回来的名僧。他们所译的佛经影响较大的有《达摩多罗禅经》、《摩诃僧祇律》、《华严经》等,其中《华严经》开后来华严宗的端绪;《达摩多罗禅经》把小乘的五门禅法按退、住、升、定的次序循序渐进修行以领悟佛理,对后世中国禅学有深远影响。
求那跋陀罗,来自中天竺,由狮子国到广州转到扬州。他所译佛经《胜鬘经》认为法身、佛性存在于生死轮转的众生中,无法脱离生死界。这种说法对佛教的推广影响很大,形成了如来藏缘起的理论体系。《楞伽经》则开唐朝禅宗的先声。
竺道生,俗姓魏,巨鹿人,寓居彭城。家世士族,父亲为广戚县令。道生“幼而颖悟,聪哲若神”,后随竺法汰出家。入释门之后,研读佛经“研味句义,即自开解”[65]。游历各地,广搜异闻,博采众说。道生对于佛教的理论理解深透,讲说经文,善于言辩,为众人所服,虽宿望名僧,当世名士,也不无法与之相抗。道生在佛教上之成就在于提倡善不受报和顿悟学说,其著作有《维摩经义疏》、《二谛论》、《妙法莲华经疏》、《佛性当有论》、《法身无色论》、《佛无净土论》、《应有缘论》等。
觉悟成佛是大乘佛教的最终修行目标,成佛需要经过由低到高的阶段,最后达到觉悟即惭悟成佛。许多佛经都主张渐悟,但道生提出顿悟成佛,顿悟与成佛之间没有间断,是同时进行,顿悟即成佛。成佛没有个体的差别,众生皆可成佛,“众生本有佛之见分,但为垢障不现耳”[66]。包括一阐提亦可成佛,一阐提是指断灭善根的人,“一阐提者,不具信根,虽断善,犹有佛性”[67]。道生的顿悟成佛说是运用玄学观点发挥般若性空和二谛的教说,适应了南北朝哲学和宗教思想发展的需要。道生的佛性论和顿悟论对中国佛教影响深远,尤其对于后世的禅宗。
南朝刘宋之后,南方佛教更多注重理论,由介绍佛教典籍转向了对佛理的著述,反映了佛教的本士化发展,但译经也仍然在进行,南朝后期最重要的译经高僧是真谛。
真谛,可能得世亲之传,大约48岁来到中国南海,两年后到建业。适逢南方侯景之乱,流离转徙不定,年71岁卒于南海。共译出经书64部,278卷。内容包括佛教经律论、部派人物史传以及印度外道的著作。真谛不仅是翻译家,也是实义学大师。真谛所译佛经影响较大的有《俱舍论》、《摄大乘论》等,在其弟子的传播下,真谛所译的佛教思想在南北都得到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