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1 / 1)

绍兴十二年 夏坚勇 3382 字 1天前

养士

过了冬至,阳气上行,白昼渐长;但是从气候来说,交冬数九,大冷天才真正开始。

今年的冬至在十一月底,吃过了冬至的馄饨,就进入了腊月。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但有些事也非得在这个时候做才好。例如这时候腌制的肉类食品称为腊味,吃一个夏天也不会变质的。又如腊雪,《本草纲目》中说:“腊前三雪,大宜菜麦,又杀虫蝗。”据说取腊雪封闭于地窖,经年不化,可治疗烫伤及多种皮肤病。最重要的还是农事,这个季节施于越冬作物的肥料称为腊肥。腊肥不仅可为作物提供养分,且能提高土温,有助于作物抗寒和越冬。我们这些有过上山下乡经历的人都记得,当年在农村战天斗地时,越是数九寒冬越是要出工。出工主要是施肥,当时流行的说法是:千遍万遍,不如腊肥一遍;又说,腊肥是金,春肥是银。农民最讲实惠,能不奔着金子去吗?

城里人大抵用不着操心田间腊肥那样的生计,他们操心的是另外一些事。对于商家来说,一进入腊月,与过年有关的商品就林林总总地上市了,每家商铺都摆出背水一战的姿态,各种促销活动也力求出奇制胜,因为抓住了过年这个商机,一年利润的二三成就有了保障。似乎就在一夜之间,街道变得狭窄了,也变得五颜六色地光鲜了,商家总是不宣而战,但其实谁也没有抢到先手。而宫里的男男女女们则在盼望下雪,从北宋开始,宫中就有“遇雪即开筵”的习惯。开筵不光是吃喝,而是娱乐。喝酒、赏雪、吟诗联句,再加上各种助兴的小彩头和文娱活动,那几乎是在预支过年的快乐,从后妃到宫女都兴味盎然。但临安不比东京,下雪的日子要少得多,这就让平日里多了几分期盼与等待,就像一场结局圆满的恋爱一样,因其迟早总能如愿以偿,平日的那些期盼和等待也终究是甜蜜的。当然,也不能说宫墙里的人只知道及时行乐,他们也要做些装点门面的事,比如每年这个时候的“送温暖”活动。当年北宋政府在东京曾设有四家“福田院”,每院有几百间房子,凡无家可归的流民及赤贫破产者,以及无人奉养的鳏寡孤独,均可入住得到救济。南渡以后,朝廷又增设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院。这些当然也是救济穷人的,居养院提供住房保障,安济坊提供免费医疗,漏泽院则负责安葬无主尸体。每年到了腊月,朝廷又令“内藏库支拨官劵数百万”,以救济那些退伍军人和贫民。而“贵家富室,亦各以钱米犒闾里之贫者”。这些都是例行故事。民间历来有“腊月皇天”的说法,其中有敬畏的意思,因为这时候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老天都看着哩,无论官府还是富室的善举,那也是做给老天看的。

“冬闲”这个词是农业社会的产物,其实不光是乡村,进入了腊月,朝廷里也闲散起来,仍然是上朝议政,但气氛变得宽松和谐。大概因为天气冷了,人的思维和行动都变得内敛且迟钝,懒得生事作耗;不像夏季,天气一热,人的戾气也随之上扬,动辄金刚怒目,自然气候与政治气候互相催化,高层雷霆震怒,暴戾之气遍于国中,不知道这种“气候政治学”有没有什么道理。在绍兴十二年的这个腊月里,似乎言官们也不再乌眼鸡似的到处啄人。年终岁底,弹劾人处分人的事明显减少,倒是三天两头的就有人受到提拔或奖掖,其中最小的受益者一个才七岁,一个九岁,弟兄俩因“能诵书,诏并免解一次,仍以束帛赐之”。官家的指示多集中于宏观方面的治国方略,既高瞻远瞩又心平气和。快过年了,多栽花,少栽刺,让大家都欢欢喜喜的,这才是盛世气象。

腊月初一,官家和宰执大臣们议论了一番历朝历代的文治得失,然后顺手把一个叫米友仁的书法家提拔为尚书屯田员外郎。官家酷爱书法,他初学黄庭坚,南渡以后又转学米芾,成语“进退裕如”就出自他称赞米芾书法的话,而南宋初年米芾书法风靡天下,亦有赖于“上有所好”的跟风效应。米友仁是米芾的长子,世称“小米”,家学渊源的关系,他的字当然不会差。米友仁“及冠”时,黄庭坚送来一方古印,印文为“元晖”,并赠以诗句:“虎儿笔力能扛鼎,教字元晖继阿章。”米芾字元章,“阿章”是对他的谑称。这两句诗的意思是:给虎儿(米友仁属虎,小名寅哥)起个“元晖”的表字吧,他的书法遒劲不凡,笔画又扛鼎有力,相信“元晖”一定能继承“元章”的书法才华,如同当年“献之”继承“羲之”一样啊。米友仁后来遂取字元晖,而“笔力扛鼎”也从此成为一个成语。

这是中国文人朝思暮想的一个梦,所谓飞黄腾达和荣华富贵,其最高境界也只是“供御”而已。供御说白了就是被包养,“包养”这个词不大好听,历史上叫“养士”——总还是绕不开一个“养”字。这个“养”不光体现在高薪供养,更重要的是精心培养。宋代实行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文官政治,对文人比较优容,教育体系也相当完备,像《三字经》那样集知识启蒙与道德灌输于一体的通俗读物就产生于宋代。宋真宗还亲作《励学篇》颁行天下,后世广为流传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即是其中的句子。皇帝公开以金钱美女来**读书人,这样的广告词近乎裸奔。在绍兴十二年的这个冬季里,官家或许又想到了那几句广告词,他认为那是写得极好的,好得无法超越——“黄金屋”和“颜如玉”这样的意象太精彩了,大俗大雅,空前绝后。官家之所以想到这些,是因为近来他的心情很轻松,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顺意,他现在可以定下心来思考一些长治久安的大事了,例如恢复朝廷养士的最高学府——太学。

太学并非肇始于宋代,但太学论政对宋代政治的影响却是前所未有的。靖康以后,由于时局动**,万方多难,太学一直没有恢复。南宋定都临安后,官员曾多次上书请求重建太学“以昌文治”,但都被以“军事方急”为由而否决。所谓“军事方急”无非是说现在一切为了前线,要节省每一个铜板。那么朝廷是不是真的就差这几个钱呢?绍兴八年,温州州学教授叶琳在上书中问得很有道理:“今驻跸东南,百司备具,何独太学迟疑?”如果说没有钱,为什么那么多部门都堂而皇之,单单到了太学这里就囊中羞涩了?然后他又算了一笔账:“且养士五百人,不过费一观察使之月俸。”五百个太学生的花费,只相当于武将系列中一个观察使的工资。查《宋史·职官志》,这个观察使的级别比节度使还差一大截,其月俸为二百千,另有春冬加绢各十匹,绵各五十两。如果是皇族担任观察使,月俸则为三百千,春冬又加绢十五匹,绫十匹,青罗一匹,冬绵五十两。对于一个王朝来说,这只能算是区区小钱。既然如此,朝廷为什么迟迟不肯恢复太学呢?可见官家有心病在焉。

这个心病,在那时候叫太学论政或太学清议,用后来的说法,叫集体请愿或学生运动。

“运动”是个不安分的词。其实又岂止是不安分?它一旦成为任何词根的后缀,立即便有了宏大的规模和汹涌的动感。这是一个注定要弄出惊天动地声响的词。学生运动的主体是那些彬彬弱质的太学诸生,对于他们来说,集体请愿是一次关于正义和**的神圣演绎,那前仆后继的书生青衫,那血气充盈的青春的头颅,那高举的手臂和激愤的呼喊,让无数后人须仰视才见。而对于封建专制者来说,学生闹事则是一道不吉的巫咒,足以让他们按剑而怒甚至咬牙切齿的。因此,匍匐在他们脚下的史官们在记载这些历史场面时,总是王顾左右,欲说还休。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太学生集体请愿发生在汉哀帝建平年间。西汉王朝到了哀帝时,气数已经差不多了,这我们从“哀帝”这个谥号上也可以看出来。哀帝是个同性恋者,“断袖”这个词就是因为他和男宠董贤的糗事而来的。皇帝热衷于与下属搞同性恋,这个王朝还能有什么正经作为?太学生集体请愿多发生于衰世,这是一条规律,清平世界,政通人和,太学生们是不会闹事的。这次事件的大致情节如下:丞相孔光的掾吏(下人)自恃特权,违反有关禁令在皇家陵园的驰道中央行驶,被京师最高行政长官鲍宣缉查,并没收了车马。这本来是一件由依法行政引起的纠纷,但因为对方的身份不一般,其后果也就很不一般。冒犯了丞相的下人,当然也就冒犯了丞相,鲍宣这就摊上大事了,他因此被捕入狱,据说还要杀头。事情在京师闹得沸沸扬扬,太学生们更是群情激愤。这些人平日在学校里生活清苦,本来就牢骚满腹。他们还没有进入官场,书生意气尚未消磨,又正值喜欢惹是生非的年龄,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有一个叫王咸的博士弟子遂“举幡太学下,曰:‘欲救鲍司隶者,会此幡下。’诸生会者千余人。”当时太学的规模大约为三千人,“千余人”的参与率应该是相当高的。他们在上朝的日子拦截丞相孔光的专车,同时在皇宫门口集会上书。汉哀帝一看这阵势,不得不从宽处理鲍宣,“罪减死一等,髡钳”。“髡”就是剃光头发,“钳”就是用铁圈束颈,由死刑改为人格侮辱。太学生们也见好就收,卷起旗帜回学校上课去了。

这次事件的规模不算很大,但其中的两个标志性动作却被后世的太学生们反复效仿。这两个动作,一曰“举幡”,一曰“伏阙”。它们既是呈之直观的场面,又有着内在的象征意义。“举幡”标志着以天下为己任的政治参与,太学生们走出沉闷的书斋,公开喊出了自己的声音。他们指点江山,痛陈时弊,粪土当朝万户侯,表现了义无反顾的政治热情。“伏阙”则是和平请愿的标准身姿,书生的青衫,有如望风披靡的秋草一般匍匐在皇宫门前,这是一种在皇权框架内的政治诉求。也就是说,他们只反弊政,不反皇权。太学生中虽然有相当一部分出身于朱门富室,和官僚士大夫阶层有着天然的血缘牵连,但是他们少年英锐,思想较为新进;又以未跻身官场的身份,和民间有比较多的接触,对于弊政的危害有相对清醒的认识。这种站在社会上下层之间的特殊立场,使得他们代表的舆论倾向具有某种公正性。同时,太学生们所接受的儒学教育中的民本思想,也对他们积极的政治意识、正义的情感倾向以及政争中的英勇姿态产生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也许是上层官学教育的设计者和推进者始料未及的。

太学论政以汉代和宋代最为活跃,而历史上的太学生集体请愿也多见于这两个时期。政治腐败、奸佞横行、言路闭塞、万马齐喑,这是展现在学生运动后面的一幅大致相同的背景图。既然温文尔雅的政治诉求难以通达,太学生们就只能走上街头。就规模而言,北宋末年开封的学生请愿可称史无前例。时值金兵第一次南下,开封危急,而朝廷出于议和的需要,却将主战派首领李纲和老将种师道罢免。消息传出后,一时京师骚然。太学生陈东率千余诸生伏阙上书,要求惩办国贼、复用李纲和种师道、反对割地求和。数日之内,军民不期而至者达十余万人。愤怒的群众擂破了东华门外的登闻鼓,又殴打和诟骂下朝的主和派大臣,甚至把前来宣谕诏旨的内监也打死了。朝廷起初想以平息暴乱的名义施以狠手,但迫于众怒难犯,担心在强敌压境时再起内乱,只得宣布李纲、种师道复职,并让李纲出面安抚请愿的学生。这场中国古代学运史上声势最为浩大的集体请愿就此平息。

开封学生请愿其间,康王赵构正以人质身份羁留金营,对这次事件的评价,他比其他的任何人更多了一层性命攸关的个人感情色彩。太学生拥戴主战派的李纲和种师道,无疑就是要置他于死地,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逻辑。在他看来,唱几句救国救民的高调固然令人喝彩,煽动群情激奋姿态也相当华美,但这种哗众取宠的轻狂恰恰是最可恶的。况且动不动就举幡伏阙、鼓唱浮言,以动乱要挟中枢,长此以往,国家的纲纪何在?朝廷的权威何在?我那位老兄也真是窝囊得可以,对此辈非但不加惩治,反而一味迁就,这就难怪他要亡国了。因此,一年以后,当赵构在南京(商丘)登基,陈东和另一个叫欧阳澈的布衣再次以华美的姿态对他说三道四时,他二话没说,就砍下了两颗狂生的头颅。之所以出手这么果决,这中间还有一段小情节,陈东和欧阳澈上书后,“潜善遽以语激怒高宗,言不亟诛,将复鼓众伏阙”。这个黄潜善真是厉害,本来陈东在上书中要朝廷罢斥黄潜善之类的小人。黄潜善的反击可谓四两拨千斤,他摸准了主子的心病,就单拿学生请愿说事——你再不下手,他们又要闹起来了,一句“将复鼓众伏阙”就把官家的怒火点燃了。两颗书生的头颅落地以后,官家余怒未息,又下诏警告曰:

访闻小人乐于侥幸,撰造言语,妄唱事端,意在扇惑军民,成其私计,不可不治。应敢妄议,欲摇动朝廷者,许人告。有官人转五官,白身人补保义郎。同谋或为首始谋之人,能自首者免罪,依此推恩。其同谋及知情曾见闻不告之人,并行处斩。

杀了两个上书人不算,还奖励告讦,严防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以钳制言论为稳定政局之第一要务,且不惜施以铁腕,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刚刚坐上龙廷,就先学会了这一手。

但官家还是有点意气用事了,当年太祖皇帝曾有祖训:“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杀陈东和欧阳澈,是他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无论如何是有污“圣德”的。加之金朝扶植的伪齐刘豫政权成立后,又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在商丘为陈东和欧阳澈立庙,作为攻击赵构无道的口实。两年以后,官家不得不为两人平反。但这种平反只能是一种政治姿态,就个人感情而言,他对陈东等人是一直耿耿于怀的,认为正是这两个死鬼玷污了自己的千秋圣德。这就像一个踹寡妇门掘绝户坟的恶棍遭到千夫所指时,他不在内心深处检讨自己的作为,反而怨恨是那寡妇和坟头连累了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逻辑,但在封建专制者那里,这样的逻辑却一脉相承,根深叶茂。

正是基于对太学论政的防范心理,官家对重建太学一直举止依违,迟回难决。但他也知道,作为全国的最高学府,太学还是要办的,重建只是迟早的事,他不过要给士子们一点饥饿感,让他们日后知道珍惜。这就如同先夺走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们呼号无门,到时候再把稻草还给他们,他们就会俯首帖耳,甚至感激涕零了。太学停办已经十六年了,一个人最好的时光也就这么点吧,耽误了就永远耽误了,现在是应该把稻草还给他们了。上月十二日,官家已下诏礼部,令他们着手“措置”。当时的想法是把太学和临安府学放在一起,校舍合用,因陋就简。这当然不是长远之计。于是,进入腊月以后,关于太学养士,官家又连发了几次指示,有点紧锣密鼓的意思了。

先是腊月初六日,在谈到教育问题时,他说了一番话,其中最重要的两句是:“要使人尽心职业,朕何爱爵禄哉。”意思是说,只要读书人“尽心职业”,不惹是生非,我这里官位和俸禄大大的有。这是用升官发财来引诱读书人。

十二日,礼部报告重建太学的准备情况,就此,官家又有一番训导,认为“太学师儒之官,虽选经术,当先德行。要使士子化之,以厚风俗”。这是关于教育方针的重要指示,其中的要义我们今天听来仍然觉得相当亲切,这就是:任何时候都要遵循德育第一、智育第二的原则,这样才能让天下的风气好起来。怎样才算“德行”好呢?当天他就树了一个典型,明州有个叫杨庆的读书人,父母生病,他六次取肝割乳为之疗理,似乎他身上的零件可以随意拆卸似的。官家遂下诏“旌表门闾”。其实这还是哲宗绍圣年间的事,已过去四十多年了。官家将这则陈年旧事信手拈来,给自己的教育方针作了一道注脚。因为只有孝敬父母的人,才能尽忠君王,这样的“德行”,赞一个。

德育第一、智育第二,这样的教育方针并没有错。但问题是,在封建专制者那里,“德行”的含义首先是听话,而不是服务民众和治国平天下。从这个意义上说,西汉建平年间的那个王咸“德行”不好,靖康年间的陈东“德行”不好,凡是对朝政指手画脚举幡伏阙者,“德行”都不好。不好就是不好,官家心如铁石,从不为时势所软化。绍兴年间的各项政策也曾数度调整,官家亦常常喜欢以“宽仁”来掩饰自己的阴狠刻毒。特别是秦桧死后,官家审时度势,采取了若干“更化”措施,例如奖励告讦、厉行文禁等峻罚有所宽弛,但太学生“不许上书言事”的禁令却一直长期延续,成了一道不得逾越的铁律,可见他对太学论政以及学生请愿的忌恨之深。这样的忌恨当然也不光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清乾隆帝在《评鉴阐要》中评点王咸举幡一案时,口气亦相当严厉:“举幡太学,俨如聚众,当时之政,尚可问哉!”他认为,对于这种聚众闹事的行为,当局竟能容忍,主政者的软弱涣散,还用得着说吗?这样的评价,与历代文献中常见的价值取向迥然有别。这无疑是因为身为人主,对于“聚众”而形成的对皇权的压力,怀有本能的戒心和敌意。

绍兴十三年正月,重建太学终于有了着落:“诏以籍没之钱塘县西岳飞宅为国子监、太学,生员以三百为额。”

停办十六年的太学重新开张了,三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集中在兴庆坊内的这几幢老房子里,开始了他们的“黄金屋”和“颜如玉”的人生梦想。岳飞为官清简,第宅亦不算堂皇,因此这里的校舍相当拥挤,办学经费也很拮据,以至当时太学中流行着“有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的谚语。前半句是说太学生们的生活清苦,有如佛寺中的僧人;后半句是说太学生们品节鲠亮,像御史一样敢于直言。前半句是自嘲,后半句恐怕只能是自诩。你若想品节鲠亮,请思量一下自己脚下这处宅子的前世今生,朝廷为什么要用籍没的岳飞第宅为学舍,这中间是不是有某种暗示呢:不管你有多大本事,只要不听话,照样砍你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