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以艺术为美学的对象(1 / 1)

别林斯基走向文学批评论坛时正值刚刚独立起来不久的美学从德国传进俄国,并成为俄国大、中学校开设的一门新课程,美学作为一门新学科引起了学术界、教育界的广泛注意。不过,美学究竟应以什么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还未能达到一致的看法。作为一个文学批评家,别林斯基当然也十分关心美学及其研究对象。尽管别林斯基最终没有写过一本完整、系统的美学专著,但是他曾经有过这种撰写计划,并为写美学专著而准备了"美学断片"。[9]不过,我们可以从他的另一本著作《俄国文学的理论和批评教程》的写作计划看出他对美学及其对象的基本看法。

这本名为《俄国文学的理论和批评教程》最终并没有完成,而只写成了一些相关的章节。就在别林斯基1841年在《祖国纪事》上发表其中一个"断片"《诗歌的分类和分科》时,杂志刊登了一则《祖国纪事》"编者注",这则编者注很可能就是别林斯基本人所加的。这则编者注透露出了别林斯基写作《俄国文学的理论和批评教程》的较详细的计划,从中我们就可以见到别林斯基的观点。

这则编者注说:"他的这部书将冠以《俄国文学的理论和批评教程》的总标题,包含由于基本思想的统一性以及系统的叙述而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以下几个部分:绪论;美学(一般艺术概念、特别是诗歌理论的发展);俄国作诗法理论;一般文学理论(演说术理论和对于所谓美文学的、或者说是文学本身的——而不是艺术的——以及阐明教义的作品的看法,这些作品既不属于严格的艺术范围,也不属于学术著作范围);对于一般民间诗歌的看法;对于俄国民间诗歌口头流传文学(《伊戈尔远征记》以及具有叙事和抒情内容的俄国歌谣)的批评性考察;对于自有文字以来到彼得大帝为止的俄国古代文献的历史概评;从康捷米尔和罗蒙诺索夫起到卡拉姆辛为止,从卡拉姆辛起到普希金为止,以及从普希金起到1841年为止的俄国文人文学的历史;俄国文学一瞥,展望将来,结论。"而"本文(指《诗歌的分类和分科》——引者)是《美学》中的一个片断;在某些方面说来,它可以作为全书的范例"。[10]

由此可见,别林斯基认为,美学的对象就是艺术,美学研究"一般艺术概念、特别是诗歌理论的发展"。

这种观点,早在1836年别林斯基发表在《望远镜》上的《论〈莫斯科观察家〉的批评及其文学意见》中就有所说明:"并非科学创造艺术,而是艺术创造了特殊的科学——美学理论;因此,艺术只有当它忠实于自己,不是忠实于科学,即使忠实于科学,也是忠实于它自己所创造的科学的时候,才是真实的,典雅的。"[11]这就明白地说出了这样的顺序:先有艺术,才有美学;美学理论是从艺术实践之中总结出来的;美学必须以真实的、美的艺术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

这一观点,到了1843年又得到了明确的重复申明。别林斯基在《查尔查文的作品》中写道:"真正美学的任务不在于解决艺术应该成为什么,而在于说明艺术是什么。换言之,美学不应该把艺术当作某种假定的东西和某种只有依照它的理论才能够实现的理论来议论;不是的,美学应该把艺术当作对象来研究:这个对象是在美学还没有产生之前早就存在的,并且,美学存在的本身也须归功于这个对象的存在。"[12]

由上述别林斯基关于美学的这些论述来看,别林斯基把艺术作为美学研究的对象的观点是他的一贯主张。其中并不排除他受到当时刚刚引进的德国美学中鲍姆加登,特别是黑格尔的影响,也许更多地受到他的导师纳杰日金所追随的谢林的影响。谢林和黑格尔是比较坚定地主张美学应是艺术哲学的观点的,这与别林斯基关于美学研究艺术一般概念的说法也是相通的。

但是,我们看到,别林斯基的关于美学研究对象的观点,并不像黑格尔、谢林那样是从绝对理念或同一观念的先验唯心体系的理论推导中引出来的,而是从艺术的实践及其历史发展中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的。别林斯基强调了艺术作为美学研究对象的历史先在性和必然性,也就是说,在别林斯基看来,在美学作为理论体系尚未形成和确立之前,艺术就已经存在了,而正因为艺术的存在和历史发展,才使得美学从艺术的一系列规律性问题的总结和探讨之中必然地、自然而然地产生和发展起来。因此,从历史的纵向来看,不是美学产生了艺术,而是艺术生成了美学;从人文学科的横向来看,不是美学科学创造了艺术,而是艺术创造了美学科学。这样来看待美学的对象以及美学与其对象之间的关系,无疑是历史主义的和实事求是的。因此,别林斯基关于美学研究对象的观点的价值,并不在于他所提出的这个命题本身,而在于他提出这个命题的方法论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