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唐国史的修撰
唐代官修本朝史,实录为其重镇而国史修撰似显得不力。究其原因,约略有二:一是客观原因,实录的时效性突出,阶段性明显,纂修相对来得容易,而国史的时效性不可能有明确要求,其阶段性也难以划定,只要唐皇朝存在一日,国史修撰就要继续一日,故创始易而续作难,草撰易而成稿难。二是主观原因,即史官的修养、德行颇有差异,以致影响到国史修撰几起几落,难以见到突出成效。这或许就是人们从《唐会要》、两《唐书》的有关记载中,发现国史修撰远不如实录纂修来得突出的基本原因。
这里,我们简略地梳理一下唐国史修撰的情况及其成就和存在的主要问题。
根据刘知幾所做的总结性概括,从唐初至武则天时期的约五十年中,唐国史修撰已经出现了两起两落的演变过程。
——所谓一起是:“贞观初,姚思廉始撰纪传,粗成三十卷。至显庆元年,太尉长孙无忌与于志宁、令狐德棻、著作郎刘胤之、杨仁卿、起居郎顾胤等,因其旧作,缀以后事,复为五十卷。虽云繁杂,时有可观。”
——所谓一落是:“龙朔中,(许)敬宗又以太子少师总统史任,更增前作,混成百卷。如《高宗本纪》及永徽名臣、四夷等传,多是其所造。又起草十志,未半而终。敬宗所作纪传,或曲希时旨,或猥饰私憾,凡有毁誉,多非实录。”
——所谓再起是:“其后左史李仁实续撰《于志宁》、《许敬宗》、《李义府》等传,载言纪事,见推直笔。惜其短岁,功业未终。”
——所谓再落是:“至长寿中,春官侍郎牛凤及又断自武德,终于弘道,撰为《唐书》百有十卷。凤及以喑聋不才,而辄议一代大典,凡所撰录,皆素责私家行状,而世人叙事罕能自远。或言皆比兴,全类咏歌;或语多鄙朴,实同文案,而总入编次,了无厘革。其有出自胸臆,申其机杼,发言则嗤鄙怪诞,叙事则参差倒错。故阅其篇第,岂谓可观;披其章句,不识所以。既而悉收姚、许诸本,欲使其书独行。由是皇家旧事,残缺殆尽。”
——在两起两落之后,不得已而收拾“残缺”:“长安中,余与正谏大夫朱敬则、司封郎中徐坚、左拾遗吴兢,奉诏更撰《唐书》,勒成八十卷。神龙元年,又与坚、兢等重修《则天实录》,编为三十卷。夫旧史之坏,其乱如绳,错综艰难,期月方毕。虽言无可择,事多遗恨,庶将来削稿,犹有凭焉。”[27]
上引这些概括,也可以看作是刘知幾对于唐皇朝早期修撰国史的一段痛苦的回忆。从中可以看到:姚思廉、于志宁、令狐德棻是唐国史撰述的开创者,其所得“虽云繁杂,时有可观”。至许敬宗主持国史,因其“曲希时旨”、“猥饰私憾”,致使国史丧失史学品格。李仁实起而纠正其失,国史修撰有望走上正途,可惜“功业未终”。继之而起的牛凤及无才无德,为所欲为,使唐国史修撰的一些积累“残缺殆尽”。于是,刘知幾、朱敬则、徐坚、吴兢等这几个在唐代史学很有影响的史家,奉诏出来收拾这种“皇家旧事,残缺殆尽”的局面,撰成《唐书》八十卷。对此,刘知幾并不满意,说是“虽言无可择,事多遗恨,庶将来削稿,犹有凭焉”。可见刘知幾对于唐国史修撰的期望值是很高的,他后来辞去史职,离开史馆,“退而私撰《史通》”,实出于无奈。
总之,从姚思廉到刘知幾,唐国史的修撰步履艰难,积累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