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民族史撰述及其历史价值(1 / 1)

这一时期的史家还写出了许多当代民族史著作,但它们多是以皇朝史或“国史”的形式出现的。崔鸿的《十六国春秋》和魏收的《魏书》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可惜前者已散亡,只有节本和辑佚本流传,已不可窥其全貌了。《魏书》在这方面的成就已如前述,但它在民族史记述上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还记述了拓跋部以外的鲜卑族的历史,记述了鲜卑族以外的其他各族的历史,涉及东北、西北、西域、北方许多民族,显示出在民族史记述上的开阔视野。它在反映这个时期北部中国诸民族的重新组合和融合方面,是具有总结性的著作。

魏晋南北朝时期史家的民族史记述,还包含在大量的地方史撰述和地理书撰述中。如上面讲到的《华阳国志》,它关于西南民族史的记述很丰富。在卷一至卷四中,它不但记载了三十多个少数民族或部落的名称和分布,而且对其中一些主要的部族或部落如巴(尤其是其中的“板楯蛮”)、蜀、氐、羌、臾、濮、夜郎、哀牢等的历史、传说、风俗及其同中原皇朝的关系,作了较多的叙述,有很多记载是其他史籍中所未见的。还有一些记载,如果对其作深入的研究,可能对说明有关民族的族源、迁徙历史,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和根据[61]。《隋书·经籍志》史部地理类小序引《周官》之意,说:“夏官职方,掌天下之图地,辨四夷八蛮九貉五戎六狄之人,与其财用九谷六畜之数,周知利害,辨九州之国,使同其贯。”这是强调了地理书中关于民族情况的记载。又说到晋挚虞所著《畿服经》,齐时陆澄所著《地理书》,任昉所著《地记》以及陈时顾野王所作《舆地志》。这几部大书都已佚亡,但从其所记载中,可以得知它们是包含了不少民族史方面的记述的。此外,如周处的《风土记》、盛弘之的《荆州记》、谯周的《三巴记》、常宽的《蜀志》(《蜀后志》)等,虽多言一方,但也具有相同的性质。

隋唐时期,人们对于民族关系和民族史的认识,具有超越前人的开阔视野和新的境界。隋炀帝时,裴矩撰《西域图记》一书,认为隋代是“混一诸夏”、“无隔华夷”的时代;若对少数民族历史“有所不记,无以表威化之远也”。这是在宣扬隋朝的强大,但他重视民族史撰述确是出于自觉的要求。裴矩用“寻讨书传,访采胡人,或有所疑,即详众口”的方法,记西域四十四国的历史、地理、社会风俗,并“依其本国服饰仪形,王及庶人,各显容止,即丹青模写”;又“别造地图,究其要害。从西顷以去,北海之南,纵横所亘,将二万里”[62]。此书虽已不存,但从这篇序文中仍可看出作者对当时西域各族社会历史的深入了解。

唐初史家不仅承认少数民族政权历史为“正史”的内容和“正史”的地位,而且也撰写这样的“正史”,这是他们在民族史撰述上的新贡献。《晋书》载记对于石勒、慕容廆、慕容德、赫连勃勃等十六国统治人物也都有一些很好的评论。杜佑《通典·边防典》共十六卷,可以看作是当时一部翔实的民族史和域外情况的撰述。杜佑提出的“古之中华,多类今之夷狄”[63]的见解,从文明发展进程上来看待华夷关系,是历史进化思想在民族关系上的反映。晚唐时期,民族史撰述有所增多,内容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关于中原与“四夷”的关系史,二是关于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历史。李德裕的《异域归忠传》、高少逸的《四夷朝贡录》属于前一类著作;后一类著作以关于云南地区的社会历史撰述最为突出,主要有韦齐休的《云南行记》、李德裕的《西南备边录》、窦滂的《云南别录》和《云南行记》、徐云虔的《南诏录》、卢携的《云南事状》、达奚洪的《云南风俗录》、樊绰的《蛮书》(一作《云南志》)等。这些书,大多撰于武宗至僖宗年间。这些著作大都亡佚,幸存至今的只有《蛮书》十卷。

樊绰在懿宗咸通年间任安南从事,是蔡袭的幕僚,他在咸通四年(863年)的一次事变中得以生还,撰成此书。《蛮书》各卷的内容是:“云南界内途程”,记当时由内地进入云南的交通;“山川江源”,记云南境内的主要山脉、河流的名称、方位或流向及其他自然条件;“六诏”,记六诏的由来及其与唐的关系;“名类”,记云南境内其他各族概况;“六睑”,记云南各州概况;“云南城镇”,记云南主要城镇的建置、布局、兵防,以及居民、交通、自然形势;“云南管内物产”,记农时、耕稼方法、手工技艺、物产及其分布;“蛮夷风俗”,记云南各族的服饰、仪容、婚俗、节日、度量、房舍、丧俗、葬式、语言;“蛮夷条教”,记南诏的政治制度和军事制度;“南蛮疆界接连诸番夷国名”,记与南诏毗邻地区的概况。这是一部包括云南历史和现状、自然和社会的内容丰富的著作,而书中关于唐朝与南诏之关系史的叙述则占有极突出的位置,是一部珍贵的民族史著作,多为后人所引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