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通史、地方史和民族史(1 / 1)

第一节 通史撰述不断增多的趋势

一、南北朝时期的通史撰述——《科录》和《通史》

自司马迁、班固以下,至唐初刘知幾止,六七百年间,中国史学有了长足的发展。从历史编纂来看,这个发展有两点是很突出的,一是史书种类的增多,一是朝代史的撰述风靡一时。这从《隋书·经籍志》史部所著录的十三类史书中,看得很清楚。而在这几百年中,史学家的通史撰述则寥若晨星,司马迁的“通古今之变”的撰述思想,好像已经被大多数史学家遗忘了似的。隋朝陆从典曾经执行一个宏大的撰述计划,即“续司马迁《史记》迄于隋”,可惜他没有把书写完就被免职了[1]。其间值得提到的只有两部书。一部是北魏元晖召集史家崔鸿等所撰的《科录》二百七十卷,凡“百家要事,以类相从”,“上起伏羲,迄于晋、宋,凡十四代”[2]。另一部书是南朝梁武帝命吴均等所著的《通史》六百卷,上起“三皇”,下迄齐、梁[3]。这两部书,是司马迁以下至唐初刘知幾时,后者所能见到的规模较大的通史撰述[4]。

然而,刘知幾对这两部通史的评价都不高。他批评《通史》说:

其书自秦以上,皆以《史记》为本,而别采他说,以广异闻;至两汉已还,则全录当时纪传,而上下通达,臭味相依……大抵其体皆如《史记》,其所为异者,唯无表而已。

这说明,《通史》是纪传体通史。至于《科录》,刘知幾认为:“其编次多依仿《通史》,而取其行事尤相似者,共为一科,故以《科录》为号。”他进而指出,这两部书的共同特点是“芜累尤深,遂使学者宁习本书而怠窥新录”[5]。刘知幾对《通史》和《科录》的批评是否恰当,已不可深考,但他对通史撰述多有微词,则是显而易见的。他批评《史记》:“疆宇辽阔,年月遐长,而分以纪传,散以书表。每论家国一政,而胡、越相悬;叙君臣一时,而参、商是隔。此其为体之失者也。”他甚至认为撰述通史是“劳而无功”的事情。反之,他对断代为史的《汉书》则给予很高的评价,认为:“如《汉书》者,究西都之首末,穷刘氏之废兴,包举一代,撰成一书。言皆精练,事甚该密,故学者寻讨,易为其功。”[6]刘知幾还把历代史书分为六家,认为:《尚书》、《春秋》、《国语》、《史记》等四家“其体久废”,现在还能“祖述”的,只有《左传》和《汉书》两家了。他指的是断代的编年史和断代的纪传史。由此,刘知幾进而断言:“班、荀二体,角力争先,欲废其一,固亦难矣。后来作者,不出二途。”[7]班,是指班固和他的纪传体朝代史《汉书》;荀,是指荀悦和他的编年体朝代史《汉纪》。在刘知幾看来,班、荀二体的断代为史是大有发展前途的;至于通史之作,那是“述者所宜深戒”的[8]。

诚然,刘知幾的这些看法,是他根据对当时史学发展情况所做的概括而提出来的,因而不能说他的这些看法是没有道理的。但刘知幾的论点却有明显的片面性,即他在充分肯定班、荀二家断代为史的成就,展望班、荀二体的前景的时候,忽略了以至否定了撰述通史的重要性。有一点是必须肯定的,这就是刘知幾的《史通》一书对史书体裁、体例方面的许多问题,有不少独到的见解和深入的探索;但是,他对司马迁提出的“通古今之变”的撰述思想,却没有作认真的思考,这就妨碍了他有可能在通史撰述方面也提出一些有益的见解。

这里,刘知幾提出了一个问题:通史撰述有没有广阔的前途?撰述通史是不是“劳而无功,述者所宜深戒”的?对此,中唐和晚唐的史学家们首先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