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的全面实现(1 / 1)

社会主义革命在东方国家的首先实现,标志着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必然性由一种历史趋势开始转变为社会现实。然而,这只是起点,而不是终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质上“具有国际的性质”,因而它将有世界性的活动场所。这就是说,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必然性可以在某一国家内首先单独实现,但它的全面实现,即社会主义最终战胜资本主义却是世界性的,是一个长期的世界历史的发展过程。

马克思指出:“资产阶级社会的真实任务是建立世界市场(至少是一个轮廓)和以这种市场为基础的生产。”[14]的确如此,生产的商品化以及对剩余价值的无限追逐,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力图建立世界市场;大工业的建立,交通工具的发达,对印度和中国的入侵以及美洲、非洲的殖民化等,使世界市场以及“生产的国际关系”得以形成。“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15]

正是在开拓世界市场的过程中,资产阶级力图使一切民族都“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同时又用暴力迫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属于文明的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16],从而创造出一个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从本质上说,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形成和发展的过程就是世界资本主义的资本积累过程,而资本原始积累只是资本积累的开端。如同资本的原始积累一样,资本的世界积累同样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载入人类编年史的”。

从结构上看,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是一个“中心—外围”或“中心—卫星”式的体系,即发达国家是“中心”国,发展中国家是“卫星”国。恩格斯曾形象地指出:“英国是农业世界的大工业中心,是工业太阳,日益增多的生产谷物和棉花的卫星都围着它运转。”[17]在这样一个“中心—卫星”式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发达国家通过种种手段,包括在发展中国家直接投资,利用其廉价劳动力资源;债务盘剥,造成发展中国家债务危机;依靠其先进的科学技术和雄厚的经济实力,构成国际贸易中的双向垄断,即卖方垄断(垄断高价)和买方垄断(垄断低价),形成国际贸易中长期超越价值规律作用的不平等交换,等等,残酷剥削、掠夺发展中国家。

在这个过程中,资本流遍全球,利润流向“中心”。发达国家的资产阶级通过双重剥削——不仅剥削本国的工人,而且剥削发展中国家的工人——得到双重好处,即既能在国外获得较高的利润率,又能在国内维持较高的剩余价值率。发达国家享尽全球化“红利”的同时,发展中国家却仍饱受贫穷落后之苦。结果是富国越来越富,穷国越来越穷。一边是发达国家财富的不断积累,另一边是发展中国家贫困的不断加剧。现代科学技术和经济全球化的发展,并没有使世界各国都普遍受益,世界发展中的不平衡更趋严重。

据有关资料统计,目前全世界有13亿人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以下,日平均生活费用不足1美元。发达国家拥有全球生产总值的86%和出口市场额的82%,而占世界人口绝大多数的发展中国家仅分别拥有14%和18%。20年前,联合国成员国中有20个最不发达国家,而现在上升到48个;40年前,全世界最富的人口和最穷的人口人均收入比例是30∶1,而现在已上升到74∶1。

日益拉大的“数字鸿沟”表明,资本主义并没有消除阶级对立、贫富差距。相反,它在发达国家内剥削工人阶级的同时,又在世界范围内剥削工人阶级,并掠夺“农民的民族”;它在发达国家内不断制造贫富差距的同时,又在世界范围内不断制造贫富差距,并且日益拉大这个差距;它并没有消除第三世界国家本来意义上的落后状态,反而使经济本来就落后的第三世界国家处于一种畸形发展或“不发达的发展”状态,经济安全与经济主权正面临着空前的压力和挑战;它没有消除发达国家的经济危机,又力图向发展中国家转嫁经济危机,并使发展中国家处在严重的经济危机、社会危机状态之中。

这就是说,发达国家的发达是以不发达国家的不发达为代价的,或者说,不发达国家的“不发达”是由于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被发达国家的剥削、掠夺和控制所造成的一种扭曲的发展形式。“不发达并不是由于孤立于世界历史主流之外的那些地区中的古老体制的存在和缺乏资本的原因造成的。恰恰相反,不论过去或现在,造成不发达状态的正是造成经济发达(资本主义本身的发展)的同一个历史进程。”[18]一句话,资本主义世界体系造成了发达和不发达这两种对立的状态。

这种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的矛盾又是同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两个阶级、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制度的矛盾交织在一起的。如前所述,发达国家内的资产阶级不仅剥削本国工人阶级,而且剥削发展中国家的工人阶级,所以,当代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之间的矛盾交织着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同时,东方社会主义国家的产生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对东方国家冲击、渗透和影响的结果,而且东方社会主义国家在经济发展水平上也属于发展中国家,所以,当代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矛盾又交织着资本主义制度与社会主义制度的矛盾。

总之,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内在矛盾表现为交织在一起的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或“农民的民族”与“资产阶级的民族”、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矛盾。从根本上说,这些矛盾的出现并交织在一起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内在矛盾世界化的结果。

实际上,资本主义经济需要外部的非资本主义或“准资本主义”的空间和市场,并在其中扩张,不发达国家对发达国家经济“从属”或“依附”关系,即“中心—卫星”式的关系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世界范围内得以确立和发展的必要条件。因此,不发达国家所处的这种贫困落后状态不可能通过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扩张来克服。更重要的是,当代不发达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与发达国家历史上的资本主义发展具有不同的性质,资本主义的世界体系需要发展中国家保持其不发达地位,不允许发展中国家走上与发达国家相同的发展道路。

这就是说,当代不发达国家不可能再沿着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走过的路取得经济发展,相反,只有走社会主义道路才能摆脱对发达国家的经济“从属”或“依附”,才能真正实现经济和社会发展。在当代,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矛盾的表现形式,而且是其突出的表现形式。它表明,社会主义必然代替资本主义仍然具有客观依据,依然在产生作用。

东方一些国家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就是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必然性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是处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落后国家寻求再生之路的一种自觉选择。而改革本质上是社会主义在寻找一条具体的道路,同样是处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的社会主义国家寻求再生之路的一种自觉选择。社会主义在改革过程中的确借鉴、吸取了资本主义的一些先进的管理方法,同时资本主义在其发展过程也借鉴、吸取了社会主义的某些主张,如建立社会保障体制和福利机制、实施“工人参与管理”,一定程度的计划化等,但由此否定“两个必然”,认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正处于趋同之中”,却是不能接受的。

作为两种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具有本质的不同,不可能趋同:资本主义不可能改变生产资料私有制,这是其“神圣不可侵犯”的原则,社会主义不可能改变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结构,其最终目的是消灭私有制;资本主义不可能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使人民共同富裕,社会主义的本质却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

社会主义之所以能够借鉴、吸取资本主义的一些管理方法,是因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一定时期内具有共同的物质基础,即社会化大生产;而资本主义之所以借鉴、吸取社会主义的某些主张,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主义的强大影响和资本主义国家内工人阶级长期斗争的结果,是资本主义为对抗社会主义和缓解国内阶级矛盾不得不实行的某些改良。无论是“热战”、“冷战”,还是并存、竞争,抑或是相互借鉴,实际上都是“两个必然”在不同的历史条件下所产生的不同作用。

从人类总体历史看,“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9]。这里的“两个决不会”与“两个必然”具有内在的统一性。具体地说,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越是发挥,社会主义社会的物质存在条件就越是趋于成熟,资本主义社会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完全发挥出来之日,也就是社会主义社会的物质存在条件完全成熟之时。此时,“两个必然”将全面实现。

换言之,资本主义的发达同它的必然灭亡并不是对立的。实际上,资本主义越发达,越是预示由整个社会共同占有生产资料和把生产成果转归整个社会共同占有,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两个决不会”与“两个必然”是一个理论整体,它体现了历史唯物论和历史辩证法的高度统一。这一唯物辩证法启示了我们,在坚信“两个必然”时,不能忽视“两个决不会”;在面对“两个决不会”时,不能忘记“两个必然”。

在当代,社会主义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资本主义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也远未发挥穷尽,因而还未发展到它的极限。没有发展到极限并不等于没有极限。生产资料资本家占有制从根本上规定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极限,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内在矛盾,即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资本主义社会与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规定了资本主义发展的空间。由于资本本身的生存和发展建筑在无限推动生产力发展和无限追逐剩余价值的矛盾之上,或者说,资本本身就是这一矛盾的生成和展开,所以,一旦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一旦资本扩张在世界范围内达到“饱和”状态,资本主义的发展就到了它的极限。资本在空间扩张的极限就是作为一种“世界性的制度”的资本主义灭亡的时间。同时,社会主义要真正成为一种“世界性的制度”也只有在新的世界体系中才能确立。正如马克思所说:“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就像共产主义——它的事业——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20]这就是说,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是一个世界历史进程,“两个必然”的全面实现是世界性的。

资本主义的寿命还有多长,这无法预料。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两个必然”理论所揭示的是历史发展的趋势,而不是历史进程的时间表。关键问题是,不能把资本主义看成社会发展的终极形态,变暂时的相对稳定为永恒的绝对形式。不能把社会主义暂时的挫折看成永久的失败,变运动中的曲折为运动的终结。

从人类总体历史进程看,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历史进程才刚刚开始,“两个必然”的实现这一威武雄壮的历史话剧仅仅是拉开序幕。把起点当作终点、序幕当作谢幕,这是历史的错觉。正如邓小平所说:“封建社会代替奴隶社会,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社会主义经历了一个长过程发展后必然代替资本主义。这是社会历史发展不可逆转的总趋势,但道路是曲折的。资本主义代替封建主义的几百年间,发生过多少次王朝复辟?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某种暂时复辟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规律性现象。一些国家出现严重曲折,社会主义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经受锻炼,从中吸取教训,将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