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所乙反彼玉瓚才旱反,黄流在中。豈弟君子,福禄攸降叶乎攻反。
興也。瑟,縝密貌。玉瓚,圭瓚也。以圭為柄,黄金為勺,青金為外,而朱其中也。黄流,鬱鬯也。釀秬黍為酒,築鬱金煮而和之,使芬芳條鬯,以瓚酌而祼之也。攸,所。降,下也。○言瑟然之玉瓚,則必有黄流在其中。豈弟之君子,則必有福禄下其躬。明寶器不薦於褻味,而黄流不注於瓦缶,則知盛德必享於禄夀,而福澤不降於**人矣。
【纂疏】孔氏曰:「瓚,器名,以圭為柄,圭以玉為之,指其體謂之玉瓚,據成器謂之圭瓚。瓚盛鬯酒,以黄金為勺,有鼻口,酒從中流出。黄流,秬鬯。釀秬為酒,以鬱金香草和之,使芬芳條鬯,酒色如金,在器流動,故曰黄流。《孔叢子》記子思云:『吾聞之子夏曰:「殷王帝乙之時,王季以九命作伯,于西受圭瓚秬鬯之賜,故文王因之得專征伐。」』」東萊呂氏曰:「此章申上章干祿之義。」
鳶弋專反飛戾天叶鐵因反,魚躍于淵叶一均反。豈弟君子,遐不作人?
興也。鳶,鴟類。戾,至也。李氏曰:「《抱朴子》曰:『鳶之在下無力,及至乎上,聳身直翅而已。』蓋鳶之飛,全不用力,亦如魚躍,怡然自得,而不知其所以然也。」遐、何通。○言鳶之飛則戾于天矣,魚之躍則出于淵矣。豈弟君子,而何不作人乎?言其必作人也。
【纂疏】鄭氏曰:「鳶,鳥之貪惡者。」孔氏曰:「《說文》:『鳶,鷙鳥。』擊小鳥。風作之則高飛[38]。」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於淵』,猶韓愈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家作人似之。」程氏曰:「作,興起之於善也。」
清酒既載叶節力反,騂息營反牡既備叶蒲北反。以享以祀叶逸織反,以介景福叶筆力反。
賦也。載,在尊也。備,全具也。承上章言,有豈弟之德,則祭必受福也。
【纂疏】鄭氏曰:「清酒,祭祀之酒謂清酒。今中山冬釀接夏而成。」孔氏曰:「騂牡,赤牡之牲。」董氏曰:「文王時未有所尚,而騂牡用牲時,以色自别耳」李氏曰:「君子受福,豈以清酒、騂牡得之哉?古人奉牲以告,所謂馨香無讒匿也,如此則降之以福。」
瑟彼柞棫,民所燎力召反矣。豈弟君子,神所勞力報反矣。
興也。瑟,茂密貌。燎,爨也。或曰:熂燎除其旁草,使木茂也。勞,慰撫也。
【纂疏】嚴氏曰:「柞棫瑟然密茂,則民取以為薪而燎之矣。文王有豈弟之德,則神所祐助而錫之福矣。岐山柞棫斯拔,亦所見之實也。」《集傳》或說燎音餼,芟草燎之曰餼。
莫莫葛藟力軌反,施以豉反于條枚莫回反。豈弟君子,求福不回。
興也。莫莫,盛貌。回,邪也。
【纂疏】鄭氏曰:「葛、藟延蔓於木之枝本而茂盛,喻子孫依緣前人而起。」嚴氏曰:「文王豈弟樂易,求福不回。《表記》言『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聽天命』,遂引此章。蓋有一毫覬倖之心,則邪矣。」
《旱麓》六章,章四句。
思齊側皆反大音泰任,文王之母莫後反。思媚美記反周姜,京室之婦房九反。大同上姒嗣徽音,則百斯男叶尼心反。
賦也。思,語辭。齊,莊。媚,愛也。周姜,大王之妃大姜也。京,周也。大姒,文王之妃也。徽,美也。百男,舉成數而言其多也。○此詩亦歌文王之德,而推本言之,曰:此莊敬之大任,乃文王之母,實能媚于周姜,而稱其為周室之婦。至於大姒,又能繼其美德之音,而子孫衆多。上有聖母,所以成之者遠。内有賢妃,所以助之者深也。
【纂疏】孔氏曰:「《左傳》定四年祝鮀曰:『武王母弟八人。』是通武王與伯邑考十人。《史記·管蔡世家》:『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太姒,文王正妃。長伯邑考,次武王,次管叔鮮,次周公旦,次蔡叔度,次曹叔振鐸,次郕叔武,次霍叔處,次康叔封,次聃叔季。』」王晦叔曰:「『太姒嗣徽音』,此雖太姒之賢,非文王有以儀刑之,豈能全此婦德之懿乎?故下章言其儀刑之德也。」
惠于宗公,神罔時怨,神罔時恫音通。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牙嫁反于家邦叶卜工反。
賦也。惠,順也。宗公,宗廟先公也。恫,痛也。刑,儀法也。寡妻,猶言寡小君也。御,迎也。○言文王順于先公,而鬼神歆之,無怨恫者。其儀法内施於閨門,而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也。孔子曰:「家齊而后國治。」孟子曰:「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張子曰:「言接神人,各得其道也。」
【纂疏】孔氏曰:「《書》『班宗彝』,《中庸》『陳其宗器』,皆謂宗廟為宗。」張氏曰:「未追王,故稱公。」嚴氏曰:「御,毛音迓。鄭如字,訓治也。」陳氏曰:「取其調適之意。」嚴氏曰:「說者多謂文王有賢妃之助,以成其德,固也。此詩所言文王之德,皆聖人極致之事,豈必由內助而後聖哉!『刑于寡妻』,美文王能儀刑之,非美寡妻也。《關雎》美后妃之德,所以見文王之德,亦此意也。」
雝雝於容反在宫,肅肅在廟叶音貌。不顯亦臨,無射音亦亦保叶音鮑。
賦也。雝雝,和之至也。肅肅,敬之至也。不顯,幽隠之處也。射,與斁同,厭也。保,猶守也。○言文王在閨門之内則極其和,在宗廟之中則極其敬。雖居幽隠,亦常若有臨之者。雖無厭射,亦常有所守焉。其純亦不已,蓋如是。
【纂疏】東萊呂氏曰:「聖人,神人之主也。如前章所載,神人孚格,可謂得為主之道矣。欲求所以孚格者[39],當于此章觀之。」熊去非《詩說》曰:「此章承上章而言,『雍雍在宮』,即『刑于寡妻』以下之事,『肅肅在廟』,即『惠于宗公』以下之事。在宮幽隱,乃人所不睹之處,而我則常若有鑒臨之者,此『不顯亦臨』也。在廟神雖不厭射於我,而我則當保守而不懈,此『無射亦保』也。無射,即上文『罔怨』、『罔恫』之意。」
肆戎疾不殄,烈假古雅反不瑕。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此與下章用韻未詳。
賦也。肆,故今也。戎,大也。疾,猶難也。大難,如羑里之囚,及昆夷、玁狁之屬也。殄,絶。烈,光。假,大。瑕,過。此兩句與「不殄厥愠」,「不隕厥問」相表裏。聞,前聞也。式,法也。○承上章,言文王之德如此,故其大難雖不殄絶,而光大亦無玷缺;雖事之無所前聞者,而亦無不合於法度;雖無諫諍之者,而亦未嘗不入於善。《傳》所謂「性與天合」是也。
【纂疏】熊去非《詩說》曰:「人處大患難,則所守必移,而文王則其德不至於殄絶。人處顯融盛大之際,則所守必易玷缺,而文王則無可得而瑕疵。」
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古之人無斁音亦,譽髦斯士。
賦也。冠以上為成人。小子,童子也。造,為也。古之人,指文王也。譽,名。髦,俊也。○承上章,言文王之德見於事者如此。故一時人材,皆得其所成就。蓋由其德純而不已,故令此士皆有譽於天下,而成其俊乂之美也。
【纂疏】孔氏曰:「言長者道德已成,幼者有業學習。」東萊呂氏曰:「聖人流澤萬世者,莫大於作人,所以續天地生生之大德也,故此詩以是終焉。文王之無斁,夫子之不倦[40],其心一也。『典』、『謨』作于虞夏,其稱堯、舜、禹、皋陶已『粵若稽古』[41],則此詩追述文王,以為古人,復何疑哉!」
《思齊》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皇矣上帝,臨下有赫叶黑各反。監觀四方,求民之莫。維此二國,其政不獲叶胡郭反;維彼四國,爰究爰度待洛反。上帝耆之,憎其式廓。乃眷西顧,此維與宅叶達各反。
賦也。皇,大。臨,視也。赫,威明也。監,亦視也。莫,定也。二國,夏、商也。不獲,謂失其道也。四國,四方之國也。究,尋。度,謀也。耆、憎、式廊,未詳其義。或曰:耆,致也。憎,當作「增」。式廓,猶言規模也。此,謂岐周之地也。○此詩叙大王、大伯、王季之德,以及文王伐密、伐崇之事也。此其首章,先言天之臨下甚明,但求民之安定而已。彼夏商之政既不得矣,故求於四方之國。苟上帝之所欲致者,則增大其疆境之規模,於是乃眷然顧視西土,以此岐周之地,與大王為居宅也。
【纂疏】曹氏曰:「宅者,宅都于岐。自商視周為西,天去商而就周,故謂之西顧。」○鄭氏曰:「耆,老也。耆,久。」歐陽氏曰:「耆,久也[42]。言天意遲久之,謹其所擇。」○愚按:耆、憎、式廓,《集傳》以為未詳,而又引「或曰」之說矣。愚謂耆久之義,亦似通。『式廓』雖未詳其義,要只是指四國。言『憎』,只是憎惡之意,憎惡之於彼,乃眷顧之於此也。
作之屏必領反之,其菑莊持反其翳一計反。脩之平之,其灌其栵音例。啟之辟婢亦反之,其檉丑貞反其椐羌居反,叶紀庶反。攘之剔它歷反之,其檿烏劍反其柘章夜反,叶都故反。帝遷明德,串古患反夷載路。天立厥配,受命既固。
賦也。作,拔起也。屏,去之也。菑,木立死者也。翳,自斃者也。或曰:小木蒙密蔽翳者也。脩、平,皆治之使疏密正直得宜也。灌,叢生者也。栵,行生者也。啟、辟,芟除也。檉,河柳也,似楊,赤色,生河邊。椐,樻也,腫節,似扶老,可為杖者也。攘、剔,謂穿剔去其繁冗,使成長也。檿,山桑也,與柘皆美材,可為弓榦,又可蠶也。明德,謂明德之君,即大王也。串夷載路,未詳。或曰:串夷,即混夷。載路,謂滿路而去。所謂「混夷駾矣」者也。配,賢妃也,謂大姜。○此章言大王遷於岐周之事。蓋岐周之地,本皆山林險阻無人之竟,而近於昆夷。大王居之,人物漸盛,然後漸次開闢如此。乃上帝遷此明德之君,使居其地,而昆夷遠遁。天又為之立賢妃以助之,是以受命堅固,而卒成王業也。
【纂疏】毛氏曰:「栵,栭也。」孔氏曰:「郭璞云:『栭树似槲樕而痺小,子如细栗。』」嚴氏曰:「《禹貢》『檿絲』注:『蠶絲中琴弦[43]。』」
帝省息井反其山,柞棫斯拔蒲貝反,松栢斯兌徒外反。帝作邦作對,自大音泰伯王季。維此王季,因心則友叶羽已反。則友其兄叶虚王反,則篤其慶叶祛羊反。載錫之光,受禄無喪息浪反,叶平聲,奄有四方。
賦也。拔、兌,見《緜》篇。此亦言其山林之間,道路通也。對,猶當也。作對,言擇其可當此國者以君之也。大伯,大王之長子。王季,大王之少子也。因心,非勉强也。善兄弟曰友。兄,謂大伯也。篤,厚。載,則也。奄字之義,在忽、遂之間。○言帝省其山,而見其木拔道通,則知民之歸之者益衆矣。於是既作之邦,又與之賢君以嗣其業,蓋自其初生太伯、王季之時而已定矣。於是太伯見王季生文王,又知天命之有在,故適吴不反。太王沒而國傳於王季,及文王而周道大興也。然以太伯而避王季,則王季疑於不友,故又特言王季所以友其兄者,乃因其心之自然,而無待於勉强。既受太伯之讓,則益脩其德,以厚周家之慶,而與其兄以讓德之光,猶曰彰其知人之明,不為徒讓耳。其德如是,故能受天禄而不失,至於文武,而奄有四方也。
【附錄】《論語或問》云:「太伯之讓,無揖讓授受之迹[44],人但見其逃去不返而已[45],而不知所以使文武有天下者,實由於此。則是以天下讓也。」曰:「太王有廢長立少之意,非禮也。太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於父死不顧,傷毀髮膚,皆非賢者之事,就使必于讓國而為之,則亦過而不合於中庸之德矣。其為至德何耶?」曰:「太王之欲立賢子聖孫,為其道足以濟天下,而非有愛憎之間、利欲之私也。是以太伯去之而不為狷,王季受之而不為貪,父死不赴,傷毀髮膚,而不為不孝。蓋處君臣父子之變,而不失乎中庸,此所以為至德也。與魯隱公、吳季子之事不同矣。」曰:「逃去可矣,何必斷髮文身哉?」曰:「使王季之心但如顯宗、元宗則可,若有叔齊之義,則亦不能以一朝居矣。使太伯而不有以深自絶焉,則亦何必以致國于王季[46],而安其位哉。」
【纂疏】東萊曰:「太伯,長也,季歷,少也。苟太伯語及于讓,則季歷必以兄在為辭,兄在而已立季,其肯為之乎?二人俱遜則名固美矣,而周之王業未可知也。太伯初無一言,及於讓乃棄宗國,乃逃荆蠻,乃斷髮文身,以自置其身於不可復用,則季歷無以辭其責矣。」
維此王季,帝度待洛反其心。貊武伯反其德音,其德克明。克明克類,克長丁丈反克君。王如字,或于況反此大邦,克順克比必里反。比毗至反于文王,其德靡悔叶虎洧反。既受帝祉音恥,施以豉反于孫子叶奬履反[47]。
賦也。度,能度物制義也。貊,《春秋傳》《樂記》皆作「莫」,謂其莫然清靜也。克明,能察是非也。克類,能分善惡也。克長,教誨不倦也。克君,賞慶刑威也。言其賞不僭,故人以為慶;刑不濫,故人以為威也。順,慈和徧服也。比,上下相親也。比于,至于也。悔,遺恨也。○言上帝制王季之心,使有尺寸,能度義,猶言天誘其表,使能制義也。又清靜其德音,使無非閒之言,是以王季之德,能此六者。至於文王,而其德尤無遺恨。是以既受上帝之福,而延及于子孫也。
【纂疏】嚴氏曰:「度,如『予忖度之』之度。天初省視岐周之山,眷命已定。今又監度王季,之心,知其能以靜養令名,非有心於干譽者。然其德明而類,長而君,順而比,自不可掩。比及文王,其德無有可悔。人有過則悔恨,靡悔則無過,從容中道無毫髮之慊也。言王季之德傳于文王而益盛,故能受天之福而延于子孫。」○愚謂王季之心何心也?因心則友,則友其兄之心也。初何嘗有一毫得國之意?惟其有是心,所以其德音自彰彰乎不可掩。而其德之備,如下文云也。上帝於此,正欲度其心以考察其為人耳,豈有一毫私于王季之意哉!曰「度其心」,初不過如「省其山」之義。意者,如嚴氏「忖度」之說。自左氏以「制意」為度,孔氏遂有「天開度其心」之說,使天屑屑焉開度其心,以成其德音之清淨,則天心亦已自不能不私徇于王季。王季若不因天開度其心,則亦將無以成其德音之清淨矣。果何足以為天哉!何足以為王季哉!
帝謂文王,無然畔援于願反,無然歆羡餞面反,誕先登于岸叶魚戰反。密人不恭,敢距大邦叶卜攻反,侵阮魚宛反徂共音恭。王赫斯怒叶暖五反,爰整其旅,以按音遏徂旅,以篤周祜候五反,以對于天下叶後五反。
賦也。帝謂文王,設為天命文王之詞,如下所言也。無然,猶言不可如此也。畔,離畔也。援,攀援也。言舍此而取彼也。歆,欲之動也。羨,愛慕也。言肆情以徇物也。岸,道之極至處也。密,密須氏也,姞姓之國,在今寜州。阮,國名,在今涇州。徂,往也。共,阮國之地名,今涇州之共池是也。其旅,周師也。按,遏也。徂旅,密師之往共者也。祜,福。對,答也。○人心有所畔援,有所歆羡,則溺於人欲之流,而不能以自濟。文王無是二者,故獨能先知先覺,以造道之極至。蓋天實命之,而非人力之所及也。是以密人不恭,敢違其命,而擅興師旅以侵阮,而往至于共,則赫怒整兵,而往遏其衆,以厚周家之福,而答天下之心。蓋亦因其可怒而怒之,初未嘗有所畔援歆羨也。此文王征伐之始也。
【附錄】詩人稱文王伐崇[48]、伐密事,皆以「帝謂文王」言之,若曰此蓋天意云爾。文王既戡黎,又伐崇、伐密。已做得事勢如此,只是尚不肯伐紂,故曰「至德」。必大。 此詩稱文王德處,是從「無然畔援,無然歆羨」上說起,後面却說「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見得文王先有箇工夫,此心無一毫之私,故見於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着恁地,初非聖人之私怒也。
【纂疏】曹氏曰:「阮、共,近岐周之地,自太王避狄,不事干戈,民之望周舊矣。於是而用師,所以對答天下之心也。」○王氏曰:「經以涉川,如涉難登岸者,無難之地。」程氏曰:「登岸,《既濟》之義也。」○愚謂文王雖負濟世之盛德,前乎此猶未見施濟世之實事。故帝因密人之不恭,命文王而謂之曰:爾不可徒如此畔援,不可徒如此歆羨,以自陷於欲。須是勇往直前,出師必濟,若涉淵水,誕先登於岸可也。於是文王赫怒,整旅以遏其阻共之旅,以厚我周家之福,以慰答天下之心焉。此是文王興師之始。詩人必原于天之所命,以見文王之怒,非出於己私也。阮共距周不遠,故云「敢距大邦」。
依其在京叶居良反,侵自阮疆。陟我高岡,無矢我陵,我陵我阿。無飲我泉,我泉我池叶徒河反[49]。度待洛反其鮮息淺反原。居岐之陽,在渭之將。萬邦之方,下民之王。
賦也。依,安貌。京,周京也。矢,陳。鮮,善。將,側。方,鄉也。○言文王安然在周之京,而所整之兵既遏密人,遂從阮疆而出以侵密。所陟之岡,即為我岡,而人無敢陳兵於陵,飲水於泉,以拒我也。於是相其高原而徙都焉,所謂程邑也。其地於漢為扶風安陵,今在京兆府咸陽縣。
【纂疏】嚴氏曰:「文王以西伯討密之罪,先駐兵國都。依憑此在京之師以為聲勢,然後出兵自阮疆以侵密。密在甯州,阮在涇州,涇、寧接境也。下所言高岡、陵、阿、泉、池,皆師行所經阮疆之地。軍行右背山陵,必依山而止,故升其高岡。『我』者,對爾之辭。文王為阮伐密,故問罪于密,稱阮疆之地皆以為『我』,言我所陟者,是我之高岡爾。密人無得陳兵於我陵,此我之陵、我之阿也;無得飲我之泉,此我之泉、我之池也。罪其前之侵秩,而戒其後之無復然也。密人恃彊以侵弱,文王興問罪之師,視阮之地如己之地,可謂公天下以為心矣。豈有一毫畔援歆羨之私邪?阮不幸而與密為鄰,幸而遇文王為伯也。文王用心廣大,威德暢洽,人之歸者益衆,非舊邑所能容。於是就周境之內,謀度鮮善之平原,而徙都之。乃在岐山之南,渭水之側,謂程邑也。此萬邦之所法則,下民之所歸往也。文王雖未為君師,而萬民心歸之矣。伐崇有訊馘伐肆之事,而伐密止述問罪之辭,是師次其境,而密人即服,不待戰也。舊說謂所侵密地即為我之陵泉,則是貪其土地矣。或又謂戒軍以無擾,師行而布陣飲泉,遽為擾乎?」○愚謂「侵」字,正與「侵於之疆」侵義同。切意阮疆去周京不遠,故文王若依然在京不動,而出師侵密,取自阮疆者,蓋密人侵阮徂共,文王從阮疆以應之。陟阮疆之高岡,以為我高岡,道密人無矢阮疆之陵,無飲阮疆之泉。而以為我陵、我阿、我泉、我地者,視阮疆猶一家也,豈貪其土地哉?此即上章赫怒整旅以遏徂旅之事,不動干戈而密人自服。「度其鮮原」以下,「其」字與「我」字對,卻指密而言,即上章以篤周祐以對於天下之實事也。蓋文王於密不過遏止其侵阮共之旅,密人即服於崇,則真有以致其伐矣。
帝謂文王,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不長丁丈反夏以革。不識不知,順帝之則。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音爰,與爾臨衝,以伐崇墉。
賦也。予,設為上帝之自稱也。懷,眷念也。明德,文王之明德也。以,猶與也。夏、革,未詳。則,法也。仇方,讎國也。兄弟,與國也。鉤援,鉤梯也,所以鉤引上城,所謂雲梯者也。臨,臨車也,在上臨下者也。衝,衝車也,從旁衝突者也。皆攻城之具也。崇,國名,在今京兆府鄠縣。墉,城也。《史記》:崇侯虎譖西伯於紂,紂囚西伯於羑里。西伯之臣閎夭之徒,求美女、奇物、善馬以獻紂,紂乃赦西伯,賜之弓矢鈇鉞,得專征伐,曰:「譖西伯者,崇侯虎也。」西伯歸,三年,伐崇侯虎而作豐邑。○言上帝眷念文王,而言其德之深微,不暴著其形迹,又能不作聰明以循天理,故又命之以伐崇也。呂氏曰:「此言文王德不形而功無跡,與天同體而已。雖興兵以伐崇,莫非順帝之則,而非我也。」
【纂疏】毛氏曰:「夏,大。革,更也。」東萊呂氏曰:「『聲以色』,謂聲音與笑貌;『夏以革』,謂侈大與變革。『不大聲以色』,則不事外飾;『不長夏以革』,則不從私意。明德之實也。」 嚴氏曰:「『不識不知』,不作聰明也。所謂順者,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之謂。天理自然謂之『則』,乃見天則,謂理之不可踰也。」孔氏曰:「鉤、援一物,以梯倚城,相鉤引而上,援即引也。」
臨衝閑閑叶胡員反,崇墉言言。執訊音信連連,攸馘古獲反安安叶於肩反。是類是禡馬嫁反,叶滿補反,是致是附叶上聲,四方以無侮。臨衝茀茀音弗,叶分聿反,崇墉仡仡魚乞反。是伐是肆,是絶是忽叶虚屈反,四方以無拂叶分聿反。
賦也。閑閑,徐緩也。言言,高大也。連連,屬續狀。馘,割耳也。軍法:獲者不服,則殺而獻其左耳。安安,不輕暴也。類,將出師,祭上帝也。禡,至所征之地而祭始造軍法者,謂黄帝及蚩尤也。致,致其至也。附,使之來附也。茀茀,强盛貌。仡仡,堅壯貌。肆,縱兵也。忽,滅。拂,戾也。《春秋傳》曰:「文王伐崇,三旬不降,退脩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言文王伐崇之初,緩攻徐戰,告祀羣神,以致附來者,而四方無不畏服。及終不服,則縱兵以滅之,而四方無不順從也。夫始攻之緩,戰之徐也,非力不足也,非示之弱也,將以致附而全之也。及其終不下而肆之也,則天誅不可以留,而罪人不可以不得故也。此所以謂文王之師也。
【纂疏】鄭氏曰:「訊,言。執所生得者訊問之。」孔氏曰:「《玉藻》云:『聽嚮任左。』故不服者殺而獻其左耳曰馘。罪其不聽命服罪,故取其耳以計功也。」又曰:「《傳》云『因壘而降』,則似兵合不戰。此言執馘,必當戰矣。蓋知戰不敵,然後乃降。彼子魚欲劝宋公修德,故隱其戰事而言降耳。」曹氏曰:「四方無侮,容有革面者焉。至於無拂,則有順化之心矣。」○愚謂「言言」恐與「于時言言」同義。蓋車入崇境,未即攻城,崇墉之人言文王之來攻也。言言,多口貌。仡仡,《韓詩》云「搖也」,孔云「將壞之貌」。
《皇矣》八章,章十二句。
一章、二章言天命大王,三章、四章言天命王季,五章、六章言天命文王伐密,七章、八章言天命文王伐崇。
經始靈臺叶田飴反,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居力反,庶民子來叶六直反。
賦也。經,度也。靈臺,文王所作。謂之靈者,言其倏然而成,如神靈之所為也。營,表。攻,作也。不日,不終日也。亟,急也。○國之有臺,所以望氛祲,察災祥,時觀游,節勞佚也。文王之臺,方其經度營表之際,而庶民已來作之,所以不終日而成也。雖文王心恐煩民,戒令勿亟,而民心樂之,如子趨父事,不召自來也。孟子曰:「文王以民力為臺為沼,而民歡樂之,謂其臺曰『靈臺』,謂其沼曰『靈沼』。」此之謂也。
【纂疏】毛氏曰:「四方而高曰臺。」孔氏曰:「天子曰靈臺,諸侯曰觀臺,《左》僖十五年:『秦伯獲晉侯以歸,舍諸靈臺。』杜預云:『在京兆鄠音户縣,周之故臺也。』」王氏曰:「經其南北而四營之也。」劉氏曰:「經謂制其廣深,營謂定其基址。」鄭氏曰:「營,表其位也。」
王在靈囿叶音郁,麀音憂鹿攸伏。麀鹿濯濯直角反,白鳥翯翯户角反。王在靈沼叶音灼,於音烏,下同牣音刃魚躍。
賦也。靈囿,臺之下有囿,所以域養禽獸也。麀,牝鹿也。伏,言安其所處,不驚擾也。濯濯,肥澤貌。翯翯,潔白貌。靈沼,囿之中有沼也。牣,滿也。魚滿而躍,言多而得其所也。
虡音巨業維樅七凶反,賁扶云反鼓維鏞音庸。於論廬門反,下同鼓鍾,於樂音洛辟音壁廱。
賦也。虡,植木以懸鍾磬,其横者曰栒。業,栒上大版,刻之捷業如鋸齒者也。樅,業上懸鍾磬處,以綵色為崇牙,其狀樅樅然者也。贲,大鼓也,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鏞,大鍾也。論,倫也,言得其倫理也。辟、璧通。廱,澤也。辟廱,天子之學,大射行禮之處也,水旋丘如璧,以節觀者,故曰辟廱。
【纂疏】先生《初解》云:「《王制》論學曰:『天子曰辟廱,諸侯曰頖宮。』說者以為辟廱,大射行禮之處也。水旋丘如璧,以節觀者。泮宮,諸侯鄉射之宮也。其水半之,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故《振鷺》之詩曰『振鷺于飛,于彼西廱』,說者以廱為澤,蓋即旋丘之水,而其學即所謂澤宮也。蓋古人之學與今不同。孟子所謂『序者,射也』。則學蓋有以射為主者矣。蘇氏引莊周言『文王有辟廱之樂』,遂以辟廱亦為樂名,而曰古人以樂教胄子,則未知學以樂而得名歟?樂以學而得名歟?則是又以為習樂之所也。張子亦曰:『辟廱,古無此名,則其制蓋始于此。及周有天下,遂以名天子之學,而諸侯不得立焉。《記》所謂「魯人將有事於上帝,必先有事于頖宮」者,蓋射以擇士云耳。』」段氏曰:「《樂書》云:『寓於器,則器異,異虡故也。鍾磬之筍,皆飾以鱗屬,其文若竹之有筍然[50]。文同,同筍故也。筍則橫之,設以崇牙,其形高以竣;虡則植之,設以業,其形直以舉。是筍之上有業,業之上有崇牙,筍之兩端又有璧翣[51]。鄭氏謂「戴璧,垂羽是也」,蓋筍虡所以架鍾磬,崇牙、璧翣所以飾筍虡。夏后氏飾以龍而無崇牙,商飾以崇牙而無璧翣,至周則極文而三者具矣。此《有瞽》所以言「設業設虡,崇牙樹羽」也。』」○蘇氏曰:「因民之樂而講求鍾鼓之度,以作辟廱之樂也。《莊子》曰:『文王有辟廱之樂。』」黄氏曰:「辟廱,文王之樂名,而說者以為文王之學名。天子之學曰辟廱,與所謂『鎬京辟廱』者[52],蓋作辟廱之樂於天子之學宮,而遂以名之耳。此詩所謂『樂辟廱』者,自『於論鼓鍾』而言之。蓋文王作樂於靈臺之中,而民歡樂之,想其聞鍾鼓管籥之音,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樂之不能已而言之不能盡。故曰『於論』、『於樂』。於者,歎辭也。」○愚謂王在靈囿、靈沼,乃云作樂於辟雍之學,若不相關。東萊謂「或疑是詩叙臺池苑囿與民同樂,胡為以辟廱勦入之?彼蓋未嘗知三代人君與士大夫甚親,游宴之御,征行之衛,無往而不與髦俊俱焉。樂正司業,父師司成,則樂者固學士之所常隸也,夫豈有二事哉?」其說善矣。然所謂「與士大夫甚親」,亦言其人耳,終是與學校無相關。故備蘇、黄之說,以俟參考云。
於論鼓鍾,於樂辟廱。鼉徒河反鼓逢逢薄紅反,矇音蒙瞍音叟奏公。
賦也。鼉,似蜥蜴,長丈餘,皮可冒鼓。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古者樂師皆以瞽者為之,以其善聽而審於音也。公,事也。聞鼉鼓之聲,而知矇瞍方奏其事也。
【纂疏】嚴氏曰:「《月令》季夏命漁師取鼉。樂之更端曰奏,故九成謂之九奏。言方奏其事,樂之不厭之辭也。」
《靈臺》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四句。
東萊呂氏曰:「前二章樂文王有臺池鳥獸之樂也,後二章樂文王有鍾鼓之樂也。皆述民樂之詞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叶居良反。
賦也。下,義未詳。或曰:字當作「文」,言文王、武王實造周也。哲王,通言大王、王季也。三后,大王、王季、文王也。在天,既沒而其精神上與天合也。王,武王也。配,對也,謂繼其位以對三后也。京,鎬京也。○此章美武王能纘大王、王季、文王之緒,而有天下也。
【纂疏】鄭氏曰:「下,猶後也。」東萊呂氏曰:「下者,繼上之辭。《下武》之繼文,即《頌》所謂『嗣武受之』也。武王一戎衣而天下大定,其樂曰《大武》,故言周王業之成,必曰武焉。」
王配于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叶孚尤反。
賦也。言武王能繼先王之德,而長言合於天理,故能成王者之信於天下也。若暫合而遽離,暫得而遽失,則不足以成其信矣。
【纂疏】蘇氏曰:「作,起也。」李氏曰:「武王所以配三后者,則以維世德是求故也。起而求其先世之德以繼之也。」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維則。
賦也。式、則,皆法也。○言武王所以能成王者之信,而為四方之法者,以其長言孝思而不忘,是以其孝可為法耳。若有時而忘之,則其孝者偽耳,何足法哉!
【纂疏】曹氏曰:「孝思,猶舜見堯於羹、牆[53]。」
媚兹一人,應侯順德。永言孝思,昭哉嗣服叶蒲北反。
賦也。媚,愛也。一人,謂武王。應,如「丕應徯志」之「應」。侯,維。服,事也。○言天下之人皆愛戴武王,以為天子,而所以應之,維以順德,是武王能長言孝思,而明哉其嗣先王之事也。
【纂疏】王晦叔曰:「武王之順德,在於繼志而天下應之。則其孝能嗣先王之事者,不可掩矣。」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於萬斯年,受天之祜候古反。
賦也。昭茲,承上句而言。茲、哉聲相近,古蓋通用也。來,後世也。許,猶所也。繩,繼。武,迹也。○言武王之道昭明如此,來世能繼其迹,則久荷天禄而不替矣。
【附錄】「昭茲來許」,漢碑作「昭哉」。洪氏《隸釋》「茲」、「哉」叶韻。 方子。
【纂疏】陳氏曰:「許,語助也。」嚴氏曰:「繩,以為準繩而取正也。武,祖先之踪也。」○愚按:《集傳》釋「祖武」自「來」也,視武王言之也。若然則萬年受祐,與下章皆為期望後世之事矣。切謂此詩專詠武王也。言武王能明其道于來世,使繩其先祖之武。「於萬斯年」,即詩人期武王壽考之辭。「受天之祐」,則祝其福祿之延洪也。如是則下章皆詠武王之事矣。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
賦也。賀,朝賀也。周末秦强,天子致胙,諸侯皆賀。遐、何通。佐,助也。蓋曰豈不有助乎云爾?
【纂疏】王晦叔曰:「受天之福,則四方諸侯皆來朝賀。雖千萬年,相與佐助,不以為远。」
《下武》六章,章四句。
或疑此詩有「成王」字,當為康王以後之詩。然考尋文意,恐當只如舊說。且其文體亦與上下篇血脈通貫,非有誤也。
文王有聲,遹伊橘反駿音峻有聲。遹求厥寜,遹觀厥成。文王烝哉!
賦也。遹,義未詳,疑與「聿」同,發語詞也。駿,大。烝,君也。○此詩言文王遷豐,武王遷鎬之事。而首章推本之曰:文王之有聲也,甚大乎其有聲也。蓋以求天下之安寜,而觀其成功耳。文王之德如是,信乎其克君也哉!
【纂疏】曹氏曰:「文王,在《書》稱寧王,又稱寜人。蓋以其道務在安民而已,是以視民如傷。」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文王烝哉!
賦也。伐崇,事見《皇矣》篇。作邑,徙都也。豐,即崇國之地,在今鄠縣杜陵西南。
【纂疏】孔氏曰:「武功非獨伐崇而已,所伐邗、耆、密須、昆夷之屬皆是也。别言伐崇者,以其功最大,其伐最後,故特言之,為作邑張本,言功成乃作邑也。」
築城伊淢況域反,作豐伊匹。匪棘居力反其欲《禮記》作「猶」,遹追來孝叶許六反,或呼侯反。王后烝哉!
賦也。淢,成溝也。方十里為成,成間有溝,深廣各八尺。匹,稱。棘,急也。王后,亦指文王也。○言文王營豐邑之城,因舊溝為限而築之。其作邑居,亦稱其城而不侈大,皆非急成己之所欲也,特追先人之志,而來致其孝耳。
【纂疏】《釋文》云:「淢,《韓詩》作洫。洫,深也。」孔氏曰:「上言作邑于豐,此章遂述作豐之制。」蘇氏曰:「自其克崇作豐而王業成,故以王后名之。」
王公伊濯直角反,維豐之垣音袁。四方攸同,王后維翰叶胡田反。王后烝哉!
賦也。公,功也。濯,著明也。○王之功所以著明者,以其能築此豐之垣故爾。四方於是來歸,而以文王為楨榦也。
【纂疏】呂氏曰:「濯如滌,言明白而不昧。」毛氏曰:「翰,榦。」曹氏曰:「垣非 翰不立,猶四方以豐為根本,而豐以文王為根本。」孔氏曰:「垣,牆卑曰垣。」嚴氏曰:「池如淢,城如垣,不為高城深池也。」○東萊呂氏曰:「『王公』,如《易》所謂『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蓋統言之也。」○愚謂淢從水,濯亦從水,城成而有淢,淢成而有濯。淢者,城下積水之池,濯者,池中積水清潔而可濯。若曰「王公伊濯」者,「維豐之垣」耳,即「築城伊淢」義。意同而文異者,以上言池,而此言水也。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皇王烝哉!
賦也。豐水東北流,徑豐邑之東入渭,而注于河。績,功也。皇王,有天下之號,指武王也。辟,君也。○言豐水東注,由禹之功。故四方得以來同於此,而以武王為君。此武王未作鎬京時也。
【纂疏】孔氏曰:「《帝王世紀》云:『豐鎬在長安西南。』言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鄭氏曰:「變王后言皇王者[54],武王之事益大也。」嚴氏曰:「此章以武王之功配禹,皆除害濟民也。」
鎬京辟廱,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叶蒲北反。皇王烝哉!
賦也。鎬京,武王所營也,在豐水東,去豐邑二十五里。張子曰:「周家自后稷居邰,公劉居豳,太王邑岐,而文王則遷于豐,至武王又居于鎬。當是時,民之歸者日衆,其地有不能容,不得不遷也。」辟廱,說見前篇。張子曰:「靈臺辟廱,文王之學也。鎬京辟廱,武王之學也。至此始為天子之學矣。」無思不服,心服也。孟子曰:「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此言武王徙居鎬京,講學行禮,而天下自服也。
【附錄】問:「鎬至豐邑二十五里[55],武王何故自豐遷鎬?」曰:「此只以後來事推之可見。秦始皇營朝宮渭南,史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宮庭小,故作之。想得遷鎬之意亦是如此。周得天下,諸侯盡來朝覲,豐之故宮不足以容之耳。」廣。
【纂疏】劉濟曰:「都鎬而先建學,首善之地,教化之原也。」○曹氏曰:「辟廱,文王時為樂之名而已,至武王則遂以為天子之學。蓋古者教養之道必使之成于樂,因以為學名。舜命夔典樂教胄子,而商人之學謂之瞽宗,皆此意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叶居良反。維龜正叶諸盈反之,武王成之。武王烝哉!
賦也。考,稽。宅,居。正,決也。成之,作邑居也。張子曰:「此舉謚者,追述其事之言也。」
【纂疏】曹氏曰:「《周官》太卜國大遷則正龜[56],然筮人九筮之名,一曰筮更,說者謂更為遷都邑也。則武王之遷,當亦用筮,而獨言龜者,蓋凡國之大事,先筮而後卜,筮有吉凶,然後斷之於龜,『維龜正之』則筮可知矣。」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鉏里反?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叶奬履反[57]。武王烝哉!
興也。芑,草名。仕,事。詒,遺。燕,安。翼,敬也。子,成王也。○鎬京,猶在豐水下流,故取以起興。言豐水猶有芑,武王豈無所事乎?詒厥孫謀,以燕翼子,則武王之事也。謀及其孫,則子可以無事矣。或曰:賦也。言豐水之旁生物繁茂,武王豈不欲有事於此哉?但以欲遺孫謀,以安翼子,故不得而不遷耳。
【纂疏】郭璞曰:「芑,今白粱粟,好穀也。」○李氏曰[58]:「豐水旁有芑,以喻人才。仕,官也,謂官使之也。翼,輔翼之翼。《表記》舉此章,注云:『安翼其子。』」又曰:「聖人為子孫計,莫大乎遺之以人才。』所謂敷求哲人,俾輔于爾後嗣。孔子舉此章曰:『數世之仁也,武王誠得君人之道哉。』」愚謂豐水猶有芑,以武王之聖,豈無人才之欲仕乎?武王之得人才若此,則其所以為貽謀燕翼者至矣。
《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
此詩以武功稱文王,至於武王,則言「皇王維辟」、「無思不服」而已。蓋文王既造其始,則武王續而終之,無難也。又以見文王之文,非不足於武,而武王之有天下,非以力取之也。
文王之什十篇,六十六章,四百一十四句。
《鄭譜》此以上為文、武時詩,以下為成王、周公時詩。今按:《文王》首句即云「文王在上」,則非文王之詩矣。又曰「無念爾祖」,則非武王之詩矣。《大明》《有聲》并言文武者非一,安得為文武之時所作乎?蓋正雅皆成王、周公以後之詩,但此什皆為追述文武之德,故《譜》因此而誤耳。
[1] 「容」,《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可」。
[2] 「真箇一上一下」,《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真有箇文王上上下下」。
[3] 「之謂」,《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也」。
[4] 「詩」下原有「人」字,據蘇轍《詩集傳》卷十五刪。
[5]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十五改。
[6] 「士」上,嚴粲《詩緝》卷二十五有「下至諸侯及」五字。
[7] 「惟」原作「為」,據李樗、黄櫄《毛詩集解》卷三十改。
[8] 此處所引未見於陸德明《經典釋文》,實為《爾雅注疏》卷二語,「楨」下又有「正也」二字。
[9] 「神」原作「尸」,據嚴粲《詩緝》卷二十五及《禮記正義》卷二十六《郊特牲》鄭注改。
[10] 「事」原作「士」,據《周禮·小宰》及《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一改。
[11] 「以」上,《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一有「注」字。
[12] 「三」原作「二」,按《尚書·洪範》云:「惟十有三祀,王訪於箕子。」據改。
[13] 「甘」,《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馬」。
[14] 「歌」原作「問」,據謝枋得《詩傳注疏》卷下改。
[15] 「作」原作「昨」,據朱熹《詩集傳》卷十六改。
[16] 「履」原作「禮」,據朱熹《詩集傳》卷十六改。
[17] 此處所引「毛氏曰」,非《毛傳》文,實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所徵引内容。故「毛氏」應作「呂氏」。
[18] 「北」下,《尚書正義》卷六有「船」字。
[19] 「必」字原無,據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補。
[20] 「駵」原作「騵」,據《爾雅注疏》卷十一及《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改。
[21] 「孔氏曰」云云,據《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實乃《鄭箋》「瓜必小,狀似瓝,故謂之瓞」之簡括。
[22] 「入」上,酈道元《水經注》卷十六及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所引均有「東」字。
[23] 「邰」原作「他」,據《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改。
[24] 「豈穴居乎」,《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作「不然豈十世之內常穴居乎」。
[25] 「邑」原作「宫」,據《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二改。
[26] 此段文字中「版」原皆作「扳」,據李樗、黄櫄《毛詩集解》卷三十改。
[27] 「皋」原作「鼛」,據《周禮·韗人》及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改。
[28] 「詩」原作「時」,據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改。
[29] 「軍」原作「敵」,據《朱子語類》卷八十一改。「張」下原有「樣」字,據《朱子語類》卷八十一刪。
[30] 「木」原作「本」,據嚴粲《詩緝》卷二十五改。
[31] 「奏」原作「走」,據嚴粲《詩緝》卷二十五改。
[32] 「伯」字原無,據《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三補。
[33] 此處「王氏曰」當作「孔氏曰」,所引《地理志》云云見《毛詩正義》卷二之二,「楫」以下見《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三。
[34] 「此」,《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後」。
[35] 「繩」字原無,據《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三補。
[36] 「皆有理細微者」,《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三作「赦小過者,有理微細窮根源者」。
[37] 「在」上,曹粹中《放齋詩說》卷三有「旱山」二字。
[38] 「風作之則高飛」,未見於《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三。「擊小鳥」下,孔疏作:「故為貪殘。以貪殘高飛,故以喻惡人遠去。」又按嚴粲《詩緝》卷二十五引山陰陸氏曰:「鳶,鈍者也,以風作之則高飛。」蓋胡氏誤將孔、陸二家之說訛混合一,致有此誤。
[39] 「欲」原作「故」,據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改。
[40] 「之」下,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有「誨人」二字。。
[41] 「粵」,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二十五及《尚書正義》之《堯典》《舜典》《大禹謨》《皋陶謨》原文皆作「曰」。
[42] 「久」上,歐陽修《詩本義》卷十有「遲」字。
[43] 「琴」下,據嚴粲《詩緝》卷二十六及《尚書正義》卷五當有「瑟」字。
[44] 「讓」,朱熹《四書或問》卷十三作「逊」。
[45] 「而已」下,朱熹《四書或問》卷十三有「不知其讓也。知其讓者,見其讓國而已」。
[46] 「何必以」原作「何以必」,據朱熹《四書或問》卷十三改。
[47] 「履」原作「禮」,據朱熹《詩集傳》卷十六改。
[48] 「詩人稱」,《朱子語類》卷八十一作「周人詠」。
[49] 「河」原作「何」,據朱熹《詩集傳》卷十六改。
[50] 「之有」,陳晹《樂書》卷七十一無。
[51] 「是筍」至「璧翣」,陳晹《樂書》卷七十一作「是筍之上有崇牙,崇牙之上有業,業之兩端又有璧翣」。
[52] 「與」下,李樗、黄櫄《毛詩集解》卷三十一有「文王有聲」四字。
[54] 「皇」,《毛詩正義》卷十六之五作「大」。
[55] 「邑」下,《朱子語類》卷八十一有「止」字。
[56] 「正」,《周禮注疏》卷二十四作「貞」。
[57]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十六改。
[58] 按,此「李氏曰」及下「又曰」,皆為嚴粲《詩緝》卷二十六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