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頌四之四
魯,少皥之墟,在《禹貢》徐州蒙、羽之野。成王以封周公長子伯禽,今襲慶、東平府,沂、密、海等州即其地也。愚按:襲慶府,今兖州路。東平府,今東平路。海州,今寧海州,與沂州、密州並屬山東東西道。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故賜伯禽以天子之禮樂,魯於是乎有頌,以為廟樂。其後又自作詩以美其君,亦謂之頌。王晦叔曰:「《魯頌》皆以美其君,於宗廟無預。其詩似用以燕樂,此頌之變也。」吴必大問:「頌是告於神明,《魯頌》中如『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僖公豈有此事?」曰:「是頌願之詞耳[1]。」嚴氏曰:「《魯頌》,頌之變也。周之衰也,風變而雅、頌亡。頌聲之息,前乎風、雅之變矣。越桓、莊、僖、惠,至襄而魯乃有頌。是故雅變而亡,頌亡而變,雅之亡甚于變,頌之變甚于亡也[2]。」舊説皆以為伯禽十九世孫僖公申之詩[3],孔氏曰:「從周公數之,故為十九世。」今無所考。獨《閟宫》一篇,為僖公之詩無疑耳。夫以其詩之僭如此,然夫子猶録之者,蓋其體固列國之風,而所歌者乃當時之事,則猶未純於天子之頌。孔氏曰:「雖名為頌,而體實國風,非告神之歌。」又曰:「頌詠魯公功德,纔如變風之美者耳。」曹氏曰:「今以其體觀之,分章、斷句實國風之流耳。」若其所歌之事又皆有先王禮樂教化之遺意焉,則其文疑若猶可予也。況夫子魯人,亦安得而削之哉?然因其實而著之,而其是非得失自有不可揜者,亦《春秋》之法也。著之於篇,所以見其僭也。《春秋》書郊禘、大雩、雉門、兩觀,猶是意也。削之則没其實矣。蓋其文予之,而實則不予也。《考索》:「某氏曰:『亦如存**亂之詩,使後世有見其非耳,非謂其言之當也。』」或曰:魯之無風,何也?先儒以為時王褒周公之後,比於先代,故巡守不陳其詩,而其篇第不列於太師之職,是以宋、魯無風。其或然歟?蘇氏曰:「春秋之際,大國皆有變風,宋、魯獨無風有頌。」鄭氏云:「宋,王者之後;魯,聖人之後,是以天子巡守不陳其詩,所以禮之也。」或謂夫子有所諱而削之,則左氏所記當時列國大夫賦詩,及吳季子觀周樂,皆無曰魯風者,其説不得通矣。
駉駉古榮反牡馬叶滿補反,在坰古榮反之野叶上與反。薄言駉者叶章與反,有驈户橘反有皇,有驪力知反有黄。以車彭彭叶鋪郎反。思無疆,思馬斯臧。
賦也。駉駉,腹幹肥張貌。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坰。鄭氏曰:「必牧於坰野者,避民居與良田也。」驪馬白跨曰驈,孔氏曰:「驪,黑色。跨,髀間也,跨者所跨據之處。」黄白曰皇,孔氏曰:「黄而微白,色雜名皇[4]。」純黑曰驪,孔氏曰:「《檀弓》云:『夏后氏尚黑,戎事乘驪。』故知『純黑曰驪』。」黄騂曰黄。孔氏曰:「騂者,赤色,謂黄而微赤者也[5]。」彭彭,盛貌。思無疆,言其思之深廣無窮也。臧,善也。○此詩言僖公牧馬之盛,由其立心之遠,輔氏曰:「僖公當作魯侯。前云唯《閟宫》一篇為僖公之詩,餘則無所考,則不應於此定以為僖公也。夫人立心既遠,則所成必厚。大凡富厚之事,率非輕易浮淺者之所能致。」故美之曰:思無疆,則思馬斯臧矣。衞文公「秉心塞淵」,而「騋牝三千」,亦此意也。呂與叔曰:「僖公修政以誠心行之,故言思無疆、思無期、思無繹、思無邪。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6],與《衛風》『秉心塞淵,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賢君,誠心以行善政,其效皆若此,非獨牧馬而已。」段氏曰:「苟思馬而馬善,則凡其思慮之所及者無不善矣。」《埤雅》曰:「百里奚爵禄不入於心,故飯牛而牛肥。『思無疆,思馬斯臧』[7],殆此之謂也。」愚按:美文公之馬,則言其騋而牝者,有三千之衆;美僖公之馬,則言其駉而牡者,有十六種之毛色。蓋各極其盛而言,皆以見其國之殷富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騅音隹有駓符悲反。有騂有騏。以車伾伾符丕反。思無期,思馬斯才叶前西反。
賦也。倉白雜毛曰騅,孔氏曰:「雜毛是二色相間雜,上云『黄白曰皇』[8],『黄騂曰黄』,止一毛色之中自有淺深,與此二色者異,故不言雜毛也。」黄白雜毛曰駓,孔氏曰:「今桃華馬也。」赤黄曰騂,孔氏曰:「周人尚赤,而牲用騂,是騂為純赤。言赤黄者,謂其赤而黄,其色鮮明者。上云『黄騂曰黄』,謂黄而微赤;此云『赤黄曰騂』,謂赤而微黄。」青黑曰騏。孔氏曰:「青而微黑,今之驄馬也。」伾伾,有力也。無期,猶無疆也。才,材力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坰者,有驒徒河反有駱,有駵有雒。以車繹繹叶弋灼反。思無斁叶弋灼反,思馬斯作。
賦也。青驪驎曰驒,色有深淺,斑駁如魚鱗,今之連錢驄也。白馬黑鬛曰駱,赤身黑鬛曰駵,孔氏曰:「鬛,馬騣。駵為赤色,若身鬛俱赤則騂馬,故赤身黑鬛曰駵。」黑身白鬛曰雒。繹繹,不絶貌。毛氏曰:「繹繹,善走也。」斁,厭也。作,奮起也。
駉駉牡馬,在坰之野。薄言駉者,有駰音因有騢音遐,叶洪孤反,有驔音簟有魚。以車袪袪起居反[9]。思無邪叶祥余反,思馬斯徂。
賦也。陰白雜毛曰駰。陰,淺黑色,今泥驄也。彤白雜毛曰騢。孔氏曰:「彤,赤也,今赭白馬也。」豪骭閑,去聲曰驔,豪在骭而白也。孔氏曰:「骭,脚脛,蓋膝下之名。」二目白曰魚,似魚目也。孔氏曰:「《爾雅》云:『一目白,瞷;二目白,魚。』」袪袪,彊健也。徂,行也。孔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蓋詩之言,美惡不同,或勸或懲,皆有以使人得其情性之正。「如正風、雅、頌等詩,可以起人善心;如變風刺**等詩,可以使人知戒懼。人讀好底詩,固是知勸;若讀不好底詩,便知得此心不可如此。所以讀詩者便思無邪也。蓋詩之功用如此。」又曰:「所謂得情性之正者,『情性』是貼『思』字,『正』是貼『無邪』字,此乃做時文相似。」然其明白簡切,通于上下,未有若此言者,故特稱之,以為可當三百篇之義,以其要為不過乎此也。學者誠能深味其言,而審於念慮之間,必使無所思而不出於正,則日用云為,莫非天理之流行矣。彭氏曰:「夫子教人學詩之法,『思無邪』一言,乃學者之樞要也。」愚按:詩之為教,無非欲人得其情性之正,然就《詩經》而指其要以示人,則唯「思無邪」之語。既明白簡切,而足明各詩之直指;又通於上下,而足該衆詩之全體。比於其他詩,詞則多微婉,而或不能明白簡切;各言一事,而或不能通于上下。故夫子獨稱「思無邪」之一言以示學詩者,守約施博之道,誠意正心之方也。蘇氏曰:「昔之為詩者未必知此也。孔子讀《詩》至此,而有合於其心焉,是以取之,蓋斷章云爾。」
《駉》四章,章八句。
《序》:「頌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儉以足用,寬以愛民,務農重穀,牧于坰野,魯人尊之。於是季孫行父請命於周,而史克作是頌。」孔氏曰:「克於文公時作魯史。」
此《序》事實皆無可考,詩中亦未見務農重穀之意,《序》説鑿矣。
有駜蒲必反有駜,駜彼乘繩證反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叶謨郎反。振振鷺,鷺于下叶後五反。鼓咽咽烏玄反,醉言舞。于胥樂音洛兮!
興也。駜,馬肥强貌[10]。明明,辨治也。歐陽子曰:「明明,脩明其職也。」振振,羣飛貌。鷺,鷺羽,舞者所持,或坐或伏,如鷺之下也。咽,與淵同,鼓聲之深長也。或曰:鷺亦興也。毛氏曰:「鷺興潔白之士也。」歐陽子曰:「取其修潔翔集有威儀也。」鄭氏曰:「潔白之士羣集於朝,君與之飲酒,以鼓節之咽咽然。」胥,相也。醉而起舞,以相樂也。此燕飲而頌禱之辭也[11]。愚按:此為燕飲之詩,唯卒章「自今以始」以下,則頌禱之辭也。
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飲酒。振振鷺,鷺于飛。鼓咽咽,醉言歸。于胥樂兮!
興也。鷺于飛,舞者振作,鷺羽如飛也。曹氏曰:「上章『醉言舞』,以樂成之也;此章『醉言歸』,以禮節之也。」
有駜有駜,駜彼乘駽呼縣反。夙夜在公,在公載燕。自今以始,歲其有叶羽已反。君子有穀,詒孫子叶奬履反[12]。于胥樂兮!
興也。青驪曰駽,今鐵驄也。載,則也。有,有年也。穀,善也,曹氏曰:「君民如此,治道得矣,復何為哉?若自此年穀常登,子孫相承力於為善,則無疆之休也。」或曰禄也。貽,遺也。蘇氏曰:「願其君富且有後也。」頌禱之辭也[13]。
《有駜》三章,章九句。輔氏曰:「『駜彼乘黄』,恐是指來燕者所乘之馬,故因以起興。『在公明明』,所謂精白一心,以承休德也。『自今以始,歲其有』,為庶民之慮切矣;『君子有穀,詒孫子』,為後世之慮深矣。此可謂善頌善禱矣。」
《序》:「頌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此但燕飲之詩,未見君臣有道之意。
思樂音洛泮普半反水,薄采其芹其斤反。魯侯戾止,言觀其旂叶其斤反。其旂茷茷蒲害反,鸞聲噦噦呼會反。無小無大,從公于邁。
賦其事以起興也。思,發語辭也。泮水,泮宫之水也。諸侯之學,鄉射之宫,謂之泮宫。其東、西、南方有水[14],形如半璧,以其半於辟廱,故曰泮水,而宫亦以名也。鄭氏曰:「辟雝者,築土壅水之外,圓如璧,四方來觀者均也。泮之言半也。泮水者,蓋東、西門以南通水,北無也。」芹,水菜也。《本草》曰:「水斳,一名水英,可作菹,味甘。」戾,至也。茷茷,飛揚也。噦噦,和也。李迂仲曰:「『無小無大,從公于邁』,國人無長幼皆從公而往,以見國人從僖公之樂也。」又曰:「如漢明帝開辟雝,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此飲於泮宫而頌禱之詞也。愚按:首章本其始而言魯侯與其衆至泮宫也,三章以後,然後言飲酒頌禱之事。
思樂泮水,薄采其藻。魯侯戾止,其馬蹻蹻居表反。其馬蹻蹻,其音昭昭叶之繞反。載色載笑,匪怒伊教。
賦其事以起興也。蹻蹻,盛貌。色,和顔色也。輔氏曰:「『其音昭昭』,《集傳》遺此一句解,鄭氏謂僖公之德音者是也。故下而説『載色載笑,匪怒伊教』,以見善於教人。『載色載笑』,王氏以為《洪範》所謂『而康而色』者,亦是也。」黄實夫曰:「魯人非樂乎泮水也,樂乎僖公之賢,而人才所賴以長育成就也。芹藻,微物也,而樂之有餘,所樂者在僖公而寓於芹藻也。樂心一生,則烏可已?觀其旂,則樂其茷茷;聞其鸞,則樂其噦噦;見其馬,則樂其蹻蹻。人之樂之也如此,僖公何以得此於魯人哉?『載色載笑』,即之也温;『匪怒伊教』,循循善誘。僖公之育才可見矣。」愚按:二章言魯侯至泮,而和其笑語也。
思樂泮水,薄采其茆叶謨九反。魯侯戾止,在泮飲酒。既飲旨酒,永錫難老叶魯吼反。順彼長道叶徒吼反,屈此羣醜。
賦其事以起興也。茆,鳬葵也,葉大如手,赤圓而滑,江南人謂之蓴菜者也。《本草》注曰:「蓴菜,三四月後通名絲蓴,味甜,體軟。霜降以後名瑰蓴,味苦,體澀。」長道,猶大道也。屈,服。醜,衆也。彭氏曰:「唯難老,則可以順長道而服羣衆也。」王介甫曰:「順從君子之長道,而屈服此魯國之羣衆也。」此章以下皆頌禱之辭也[15]。輔氏曰:「首祈其夀考,次祈其功業,亦可謂善頌善禱矣。長道,猶言長策,謂長久之道也,應上『難老』之意。其曰『羣醜』,雖言羣衆,便已含淮夷在其中。」愚按:三章頌魯侯享夀考而盡君道也。
穆穆魯侯,敬明其德。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允文允武,昭假音格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侯五反。
賦也。昭,明也[16]。假,與格同。烈祖,周公、魯公也。李迂仲曰:「内能慎其明德,外能慎其威儀,表裏盡善,此民所以則之也。」曹氏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所謂允文也;『順彼長道,屈此羣醜』,所謂允武也。」鄭氏曰:「信文矣,為修泮宫也;信武矣,為伐淮夷也。」輔氏曰:「此章專頌魯侯之德,以為能盡孝道,以自求多福。威儀者,君德之符;文武者,君德之備也。」愚按:四章頌公之化其民、孝其祖,以享福禄也。
明明魯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宫,淮夷攸服叶蒲北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古獲反,叶況璧反[17]。淑問如皋陶叶夷周反,在泮獻囚。
賦也。矯矯,武貌。馘,所格者之左耳也。淑,善也。問,訊囚也。囚,所虜獲者。孔氏曰:「馘,臨陣格殺之而取其耳也。所馘者,是不服之人,須武臣之力,殺取其耳,故武臣如虎者獻之。所囚者,服罪之人,察獄之吏受其辭而斷其罪,故善聽獄如皋陶者獻之。」蓋古者出兵[18],受成於學;《記·王制》注曰:「定兵謀也。」及其反也,釋奠於學而以訊、馘告。《王制》注曰:「釋菜奠幣,禮先師也。訊馘,所生獲、斷耳者。」愚按:司馬公曰:「受成獻馘,莫不在學。所以然者,欲其先禮義而後勇力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若專訓之以勇力,而不使之知禮義,奚所不為矣。」故詩人因魯侯之在泮,而願其有是功也。李迂仲曰:「古者建學養才在此,飲酒在此,受成在此,獻功在此,則學校之制不為徒設,有補於風化多矣。」輔氏曰:「《序》以為修泮宫者,正以此章『既作泮宫』一句生義,將以『作』為創造,則又恐魯不應舊來無學,故遂以為修耳。殊不知此乃魯侯與羣臣燕飲泮宫之詩。而詩人頌禱,欲其有以終獲淮夷之服耳,故云魯國既作泮宫,則淮夷既服其文德矣,故于此下遂言願其獻馘、獻囚之事也。」愚按:五章頌願魯侯以德服人,而獻功於學也。
濟濟子禮反多士,克廣德心。桓桓于征,狄他歷反彼東南叶尼心反。烝烝皇皇,不吳音話不揚。不告于訩音凶,在泮獻功。
賦也。廣,推而大之也。德心,善意也。狄,猶逷也。《釋文》曰:「狄,遠也。」王介甫曰:「攘而逷之也。」東南,謂淮夷也。孔氏曰:「淮夷在魯之東南。」烝烝皇皇,盛也。曹氏曰:「其並進而向敵也烝烝然,其合而大之也皇皇然。」不吴不揚,肅也。不告于訩,師克而和,不争功也。鄭氏曰:「訩,訟也。無以争訟之事告於治獄之官者。」李迂仲曰:「征伐有交争者,必告治獄之官,伯州犂之事是也。」又曰:「人心可謂廣矣,惟為血氣所使,一有毫髪之利則忿而争,其心於是乎隘矣。惟其心廣,故其征伐有狄遠淮夷之功。『烝烝皇皇,不吴不揚』,未嘗争訟,惟在泮獻功而已。」愚按:六章頌願公之臣士皆有才德以立功也。
角弓其觩音求,束矢其搜色留反。戎車孔博,徒御無斁叶弋灼反。既克淮夷,孔淑不逆叶宜脚反。式固爾猶,淮夷卒獲叶黄郭反。
賦也。觩,弓健貌。鄭氏曰:「言持弦急也。」五十矢為束,或曰百矢也。孔氏曰:「荀卿《論兵》:『操十二石之弩,負矢五十箇。』是一弩用五十矢。《大司寇》云:『入束矢於朝。』注:『古者一弓百矢。』以《書》及《左傳》所言[19],賜諸侯彤弓一、彤矢百,故又謂束矢當百箇。」搜,矢疾聲也。孔氏曰:「其發則搜然而勁疾。」博,廣大也。無斁,言競勸也[20]。逆,違命也。蓋能審固其謀猶,則淮夷終無不獲矣。蘇氏曰:「公之兵戎精繕,士卒競勸,故能克淮夷,甚善而不逆。於是告之,使益固其道,庶幾淮夷可盡得矣。」王介甫曰:「『孔淑不逆』,言無復作慝而順以服也。」鄭氏曰:「堅固其軍謀,謂度己之德,慮彼之罪,以出兵也。」輔氏曰:「此章又願其器械修整,卒乘競勸,既勝淮夷,甚善而無有違命者。章末又致戒,以為苟能審固其謀猷,則淮夷豈終不可獲哉?以詩意觀之,是時魯國想必為淮夷所擾,而未有以勝之也。」愚按:七章願公之兵徒精好,謀慮審固而終服淮夷也。
翩彼飛鴞吁驕反,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户荏反,懷我好音。憬九永反彼淮夷,來獻其琛敕金反。元龜象齒,大賂南金。
興也。鴞,惡聲之鳥也。黮,桑實也。曹氏曰:「《傳》云:『桑黮甘甜,鴟鴞革響。』是知鴞食桑黮則其音變而美也。泮林有黮,鴞來食之,歸我好音,則淮夷被泮宫禮義之化,其有不革面而柔服者哉?」憬,覺悟也。琛,寶也。元龜,尺二寸。《史記》曰:「龜千歲,滿尺二寸。」孔氏曰:「《漢志》云:『龜不盈尺,不得為寶。』」賂,遺去聲也。南金,荆揚之金也。鄭氏曰:「荆揚,貢金三品。」孔氏曰:「《禹貢》徐州『淮夷,蠙珠洎魚』,則淮夷其土不出龜、象,其國不屬荆揚,而獻龜、象、南金者,非謂淮夷之地出此物也。」李迂仲曰:「《書》載伯禽宅曲阜,徐戎並興。是淮夷世為魯患,故願僖公能使之順服貢獻如此也。」此章前四句興後四句,如《行葦》首章之例。愚按:卒章又願魯公常使淮夷順服而來獻也。
《泮水》八章,章八句。胡庭芳曰:「蘇氏以為泮宫僖公因舊而修,是以不見於《春秋》,至於克淮夷,則亦以為疑。而朱子于三章以下以為頌禱之辭,蓋以為僖公存日之詩也。謂《春秋》經也,《魯頌》亦經也,今幸有《魯頌》以補《春秋》之闕,誦其詩者尚何過疑之有哉?」愚按:朱子以作泮宫、克淮夷之事他無所考,故不質其為僖公之詩,而且以克服淮夷為頌禱之辭。以愚考之,《春秋》不書常事,則夫作泮宮之事,十二公之經固宜皆無所見也。至於僖公克服淮夷,雖亦不見於《春秋》,而僖公十三年嘗從齊桓會於鹹,為淮夷之病杞;十六年嘗從齊桓會於淮,為淮夷之病鄫矣。但此詩所言不無過其實者,要當為頌禱之溢辭也。
《序》:「頌僖公能脩泮宫也。」
此亦燕飲落成之詩,不為頌其能修也。愚按:蓋落成泮宫之際,因獻頌禱之詞,亦若《斯干》之詩也。
閟筆位反宫有侐況域反,實實枚枚。赫赫姜嫄音元,其德不回。上帝是依叶音隈,無災無害。彌月不遲叶陳回反。是生后稷。降之百福叶筆力反,黍稷重直龍反穋音六,叶六直反,稙徵力反稺菽麥叶訖力反[21]。奄有下國叶于逼反,俾民稼穡。有稷有黍,有稻有秬求許反。奄有下土,纘禹之緒象呂反。
賦也。閟,深閉也[22]。宫,廟也。呂與叔曰:「魯廟,非姜嫄廟也。」侐,清静也。實實,鞏固也。枚枚,礱密也。孔氏曰:「枚枚者,細密之意,故云礱密。《晉語》及《書傳》説天子廟飾,皆云斵其材而礱之,加密石焉,是礱密之事也。」時蓋修之,故詩人歌詠其事,以為頌禱之詞,而推本后稷之生,而下及于僖公耳。孔氏曰:「作者將美僖公,追述遠祖,上陳姜嫄、后稷,至於大王、文武,爰及成王封建之辭,魯公受賜之命,言其所以有魯之由。」回,邪也。依,猶眷顧也。説見《生民》篇。愚按:見《生民》篇前三章是也。先種曰稙,後種曰稺。孔氏曰:「重穋、稙稺,生熟早晚之異稱,非穀名。」奄有下國,封於邰也。嚴氏曰:「劉氏云:『奄有下國所以原其始,奄有下土所以要其終。』」緒,業也。禹治洪水既平,后稷乃播百穀[23]。孔氏曰:「禹能平水土,稷能播種,二者俱以利民,故謂之繼禹之事。稷之播種,種禹所治之地也。」輔氏曰:「『奄有下國』,封於邰也。『奄有下土』,指教民稼穡之事而言也。使天下之民皆得以稼穡於其土地,則是后稷奄有其土也。禹、稷之功,相為終始,相繼以相成。無稷,則禹之平水土何益?無禹,則稷之教稼穡何施?」李迂仲曰:「禹之平水土,稷之稼穡,其事雖不同,其實相終始也。非禹平水土,雖稷教民種,何自而施其功?非稷教民種,雖禹治水,民何自而食?惟前後相承,故云纘也。」愚按:首章推本僖公所奉閟宫之祖上出於后稷也。
后稷之孫,實維大音泰王。居岐之陽,實始翦商。至于文武,纘大王之緒。致天之届,于牧之野叶上與反。無貳無虞,上帝臨女音汝。敦都回反商之旅,克咸厥功叶居古反。王曰叔父扶雨反,建爾元子叶子古反,俾侯于魯。大啟爾宇,為周室輔扶雨反。
賦也。翦,斷短也。太王自豳徙居岐陽,四方之民咸歸往之,於是而王迹始著,蓋有翦商之漸矣。趙氏曰:「蔡節齊云:『太王雖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業之盛實基於此。』」饒氏曰:「非謂大王有翦商之志也,言翦商雖在武王之時,而太王實基王迹,乃翦商之所從始爾。」曾氏曰:「大王蓋諸侯之能興邦者,本不必云『肇基王迹』也。武王既有天下,推其寖盛之由,故曰『肇基王迹』。所謂『實始翦商』者,殆因『肇王迹』之語而言之過耳。」届,極也,猶言窮極也。虞,慮也。無貳無虞,上帝臨女,猶《大明》云「上帝臨女,無貳爾心」也。敦,治之也。咸,同也。言輔佐之臣,同有其功,而周公亦與焉也。王,成王也。叔父,周公也。元子,魯公伯禽也。李迂仲曰:「謂長子為元子。」啓,開。宇,居也。輔氏曰:「『無貳無虞,上帝臨汝』,一有貳心他慮,則便與天為二,不足以致天之届矣。所謂能治商之衆,皆君臣上下一德一心之功。為周室輔,則封魯公。不特為魯公計,乃所以為周家計矣。」愚按:此章推言后稷以下至於周公、伯禽也。
乃命魯公,俾侯于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周公之孫,莊公之子叶奬履反[24]。龍旂承祀叶養里反,六轡耳耳。春秋匪解音懈,叶訖力反,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享以騂犧虛宜、虚何二反。是饗是宜牛奇、牛何二反,降福既多章移、當何二反。周公皇祖,亦其福女音汝。
賦也。附庸,猶屬城也。小國不能自達於天子,而附於大國也。上章既告周公以封伯禽之意,此乃言其命魯公而封之也。小國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達於天子,因大國以姓名通,謂之附庸,若春秋邾儀父之類是也。問:「顓臾亦魯附庸,在魯地七百里之中,從孟子百里之説,則魯安得七百里之地?」曰:「是《禮記》説封周公曲阜之地七百里,所謂『錫之山川,土田附庸』,其勢必不止於百里。」愚按:周室封建之法,當以《武成》「分土惟三」者為正。魯侯爵地方百里,以《司馬法》及《小司徒》之制推之,地方百里者,積田萬井。萬井之地,以開方之法通算,實占地三百萬里。此蓋班禄之制,所謂「錫之土田」者也。故南軒張氏以為分土三等,皆以其田言之。地雖有山川相間,廣狹不齊,而制田之多寡,則自若也。故其山川、城郭、宫室、塗巷皆在百里田制之外,即所謂「錫之山川」者也。若邾、若須句、若顓臾,又皆魯之附庸,即所謂「錫之附庸」者,蓋亦在百里田制之外,是魯之疆域,固不止百里矣。然作《明堂位》者,遽妄為七百里之説。孔氏乃附會之,以為封魯五百里之上,加以九同、七同、五同、三同四等附庸,共為方百里者二十四,并魯方百里者二十五,積四十九同,開方之得七百里。其説恐難信也。莊公之子,其一閔公,其一僖公。知此是僖公者,閔公在位不久,未有可頌,此必是僖公也。愚按:閔公名啟,方在位二年,僖公以庶兄繼立,在位三十三年。耳耳,柔從也。春秋,錯舉四時也。孔氏曰:「錯舉春秋,以明冬夏。」忒,過差也。成王以周公有大功於王室,故命魯公以夏正孟春郊祀上帝,配以后稷,牲用騂牡。曹氏曰:「《司常》言『日月為常』,王建之;『交龍為旂』,諸侯建之。僖公雖僭郊禮,而猶以龍旂承祀,不敢全僭天子禮也。《明堂位》乃曰:『魯公乘大路,載弧韣,旂十有二旈,日月之章[25],祀帝於郊。』則過矣。」皇祖,謂羣公。愚按:上言皇祖在后稷上,則是指后稷為皇祖。此言皇祖在周公下,故知是指羣公。此章以後,皆言僖公致敬郊廟而神降之福,國人稱願之如此也。愚按:此章言自伯禽封魯,以至僖公致敬郊廟而獲福也。
秋而載嘗,夏而楅衡叶户郎反。白牡騂剛,犧尊將將七羊反。毛炰薄交反胾側吏反羮叶盧當反,邊豆大房此下當脱一句,如「鍾鼓喤喤」之類。萬舞洋洋,孝孫有慶叶祛羊反[26]。俾而熾而昌,俾而夀而臧。保彼東方,魯邦是常。不虧不崩,不震不騰。三夀作朋,如岡如陵。
賦也。嘗,秋祭名。楅衡,施於牛角,所以止觸也。《周禮·封人》云:「凡祭飾其牛牲,設其楅衡」是也。孔氏曰:「楅設於角,衡設於鼻。」秋將嘗,而夏楅衡其牛,言夙戒也。白牡,周公之牲也。騂剛,魯公之牲也。白牡,殷牲也。周公有王禮,故不敢與文武同,魯公則無所嫌,故用騂剛。孔氏曰:「《公羊傳》云:『周公用白牡,魯公用騂剛,羣公不毛。』不毛,不純色也。剛,特也。白牡,謂白特。騂剛,赤特也。」愚按:不敢使與文武同,故牲用殷人所尚之色。犧尊,畫牛於尊腹也。或曰:尊作牛形,鑿其背以受酒也。孔氏曰:「阮諶《禮圖》云:『犧尊飾以牛,腹上畫牛形。』又,大和中魯郡於地中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犧尊,以犧牛為尊也。」毛炰,《周禮·封人》祭祀有「毛炰之豚」,注云「爓纖去其毛而炰之也」。胾,切肉也。羹,大羹、鉶羹也。大羹、大古之羹,湆欽入聲煮肉汁不和去聲,盛之以登,貴其質也。《儀禮》:「設大羹湆于醢北。」注云:「設之所以敬尸也。不祭,不嚌,大羹不為神,非盛者也。」鉶羹,肉汁之有菜和者也,盛之鉶器,故曰鉶羹。大房,半體之俎,足下有跗,如堂房也。孔氏曰:「《明堂位》云:『周房俎。』房,謂足下跗也,上下相間,有似於堂房。然知是半體者,《周語》云:『郊禘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燕享則有殽烝。』全烝謂全載牲體,殽烝謂體解節折,則房烝是半體可知。」萬,舞名。震、騰,驚動也。曹氏曰:「不虧如日常盈,不崩如山常固,不震如地常静,不騰如水常平。自『俾爾熾而昌』以下,皆嘏辭。」三夀,未詳。鄭氏曰:「三卿也。」嚴氏曰:「願有夀考之三卿為朋友,皆如岡陵之固,祝其君臣同慶也。」或曰:願公夀與岡、陵等而為三也。愚按:此章專言僖公致敬宗廟,而祝願其獲福夀也。
公車千乘繩證反,叶神陵反,朱英緑縢徒登反,二矛重直龍反弓叶姑弘反。公徒三萬,貝胄朱綅息廉反,叶息稜反,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俾爾昌而熾,俾爾夀而富叶方未反。黄髪台背叶蒲寐反,夀胥與試。俾爾昌而大叶特計反,俾爾耆而艾吾蓋反,叶五計反。萬有千歲,眉夀無有害叶暇憇反。
賦也。千乘,大國之賦也。成方十里,出革車一乘,甲士三人,左持弓,右持矛,中人御。步卒七十二人,將重車二十五人。千乘之地則三百十六里有奇也。李迂仲曰:「按《司馬法》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出革車一乘,則千乘之地,方三百一十六里有奇。若以《孟子》所言周公封魯地方百里,則無緣有千乘。《司馬法》之言不足信也。包氏注《論語》,以為古者井田,方里為井,十井為乘,百里之國,通計萬井。則魯地百里,當有千乘矣。合從包氏説。」愚按:《王制》謂公侯之田皆方百里,以《武成》列爵分土之説推之,與《王制》合,是魯當有百里之土田明矣。而古者以田賦出兵,據《司馬法》及《小司徒》之説推之,則成方十里,為田百井,出車一乘,毎乘馬四匹。甲士步卒合七十五人外,牛十二頭,駕重車在後,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裝五人,厩養五人,樵汲五人,合二十五人也。同方百里,為田萬井,止出車百乘;積十同為十萬井,始得出車千乘。其十萬井開方,則方三萬一千六百井,餘一萬八千畝有奇,為方三百十六里餘六十步有奇。然其里數增多,不合於侯封百里之制,故李氏以為當從包氏之説。雖與《集傳》不合,然朱子注《孟子》千乘之國,亦嘗以為地方百里出車千乘矣。朱英,所以飾矛。綠縢,所以約弓也。愚按:縢,如緄縢之縢。二矛,夷矛、酋矛也。重弓,備折壞也。徒,步卒也。三萬,舉成數也。車千乘,法當用十萬人,而為步卒者七萬二千人。然大國之賦,適滿千乘,苟盡用之,是舉國而行也。故其用之,大國三軍而已。三軍,為車三百七十五乘,三萬七千五百人,其為步卒不過二萬七千人,舉其中而以成數言,故曰三萬也。嚴氏曰:「《魯頌》多夸大之詞,曰千乘、曰三萬,不必求其數之盡合也。」貝胄,貝飾胄也。朱綅,所以綴也。孔氏曰:「貝者,水蟲,甲有文章;胄謂兜鍪,以貝為飾。《說文》云:『綅,綫。』朱綅,赤綫也」。增增,衆也。戎,西戎。狄,北狄。膺,當也。荆,楚之别號。舒,其與國也。懲,艾。承,禦也。僖公嘗從齊桓公伐楚,故以此美之,孔氏曰:「僖四年公會齊侯等伐楚。楚一名荆,舒是楚之與國,故連言荆舒。其伐戎狄則無文。」李迂仲曰:「《泮水》美僖公能服淮夷,皆無是事而美之,則膺戎狄、懲荆舒未必不如其服淮夷也。蓋祝頌之詞例如此。」愚按:荆者,楚之本號,蓋以荆山而得名。《春秋》莊公十年始書荆,以正其夷狄之號。至僖公元年乃改稱楚。四年,僖公從齊伐楚,遂盟召陵。僖公雖不得專其功,而詩人之辭容有溢美,讀者當不以辭害意。而祝其昌大夀考也。「夀胥與試」之義未詳。王氏曰:「夀考者,相與為公用也。」蘇氏曰:「願其夀而相與試其才力,以為用也。」曹氏曰:「老夀者相與試用,則不特『三夀作朋』而已,所用皆老成人也。」《考索》:「李氏曰:『此詩曰「天錫公純嘏,保眉夀魯」、「復周公之宇」,與夫「萬有千歲,眉夀無有害」,皆是祝頌之辭。若非祝頌之辭,則是僖公果萬有千歲乎?』」嚴氏曰:「『萬有千歲』,猶曰千歲萬歲也。」愚按:此章承前章祭祀獲福之意而美公以武功,祝公以福夀也。
泰山巖巖叶魚杴反,魯邦所詹。奄有龜蒙,遂荒大東。至于海邦叶卜工反,淮夷來同。莫不率從,魯侯之功。
賦也。泰山,魯之望也。詹,與瞻同。孔氏曰:「泰山在齊、魯之界,二國皆以為望也。」龜、蒙,二山名。孔氏曰:「《春秋》『齊人來歸鄆、讙、龜陰之田』,謂龜山之北田也。《論語》説顓臾云:『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是魯之境内有此二山,故言奄有。」曹氏曰:「龜則鄒之龜山,蒙則費之東蒙山。」荒,奄也。大東,極東也。海邦,近海之國也。曹氏曰:「『淮夷來同』,則淮浦諸夷在魯之南者同來會盟,莫敢不率循而順從也。」愚按:此亦承上章祭祀獲福之意,而言願公治其境内,以服遠國也。「遂荒」以下皆期望之辭。下章放此。
保有鳬繹叶弋灼反,遂荒徐宅叶達各反。至於海邦,淮夷蠻貊叶莫博反。及彼南夷,莫不率從。莫敢不諾,魯侯是若。
賦也。鳬、繹,二山名。李迂仲曰:「《禹貢》徐州『嶧陽孤桐』,此繹即嶧陽也。」宅,居也,謂徐國也。諾,應辭。若,順也。○泰山、龜、蒙、鳬、繹,魯之所有,其餘則國之東南,勢相連屬,可以服從之國也。王介甫曰:「言魯之治,東及于海邦,南及于蠻貊。」愚按:泰山曰「所詹」,龜蒙曰「奄有」,鳬繹曰「保有」,皆以魯地而言也。其餘非魯所有,則皆以「遂荒」總發其詞,而致其願望於公也。
天錫公純嘏叶果五反,眉夀保魯。居常與許,復周公之宇。魯侯燕喜,令妻夀母叶滿委反。宜大夫庶士鉏里反,邦國是有叶羽已反。既多夀祉,黄髪兒齒。
賦也。常,或作嘗,在薛之旁。許,許田也,魯朝宿之邑也。皆魯之故地,見侵於諸侯而未復者,故魯人以是願僖公也。曹氏曰:「《漢·地理志》魯有薛縣,而齊孟嘗君食邑於薛,則嘗先當屬魯。」孔氏曰:「桓元年,『鄭伯以璧假許田』。杜預注:『成王營王城,故賜周公許田,以為魯國朝宿之地。其地近鄭,故鄭易之也。』」令妻,令善之妻,聲姜也。夀母,夀考之母,成風也。愚按:僖公娶齊女,姜姓,曰聲姜。其母風姓,曰成風,為莊公之妾,薨於文公四年。閔公八歲被弑,必是未娶,其母叔姜,亦應未老。愚按:閔公在位二年,為慶父所弑。其母叔姜,莊公夫人,哀姜之娣也。此言令妻夀母,又可見公為僖公無疑也。有,常有也。兒齒,齒落更生細者,亦夀徵也。蘇氏曰:「願公夀考,以復魯之侵地,宜其室家臣庶以保有其國也。」愚按:此章稱願僖公享夀富康寧之福,有夫妻子母之榮,皆承前章祭祀獲福之意也。
徂來之松,新甫之柏叶逋莫反。是斷音短是度待各反[27],是尋是尺叶尺約反。松桷音角有舄叶七約反,路寢孔碩叶常約反。新廟奕奕叶弋灼反,奚斯所作。孔曼音萬且碩同上,萬民是若。
賦也。徂來、新甫,二山名。八尺曰尋。舄,大貌。路寢,正寢也。愚按:路亦訓大。新廟,僖公所脩之廟。愚按:即前所謂閟宫也。奚斯,公子魚也。作者,教護屬音燭功課章程也。孔氏曰:「公子魚為之主帥,教令工匠監護其事,屬付工役,課其章程。」曼,長。碩,大也。萬民是若,順萬民之望也。輔氏曰:「九章則本其所以作是頌者言之。取木於二山,斷而度之,或長或短,而松之為椽桷者,猶舄然而大,則其為梁為柱者可知。既成廟,後之正寢又甚宏大,則僖公所修之廟大矣[28]。又言其教護屬功、董其工役之人而曰:此實奚斯所作,其制度甚長,且有所順萬民之望也。有所興作,而不順民心,則興怨讟矣,安能致彼如斯之頌禱哉?」愚按:此章復詳言脩廟之事,與篇首兩句之意相首尾也。
《閟宫》九章,五章章十七句内第四章脱一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
舊説八章,二章章十七句,一章十二句,一章三十八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多寡不均,雜亂無次,蓋不知第四章有脱句而然,今正其誤。胡庭芳曰:「竊謂《閟宫》是依倣《殷武》而作。《殷武》首言高宗伐荆楚,次言侯國服從,方及于『夀考且寧』,遽結之以作寢廟。朱子釋廟中之寢所以安高宗之神,得之矣。《閟宫》首原僖公家世,次及承祭祀、攘夷狄、復境土,極頌其夀考,亦遽結之以作新廟,與《殷武》如出一手。特《殷武》簡而嚴,《閟宫》張而夸耳。故朱子於《殷武》之末,謂與《閟宫》卒章文意畧同。但先儒於此詩服淮夷蠻貊等事,《春秋》所不載,皆不無疑。故黄氏以為未然之期望,朱子以為頌禱之辭也。」蘇氏曰:「詩人願僖公上為神之所福,内為國人之所安,外為鄰國之所懷,而脩舊起發,治其寢廟,以順萬民之所望也。」陳夀翁曰:「僖公修閟宫,以其新修,故又曰新廟。而路寢即廟中之正寢也。毛、鄭以閟宫為姜嫄廟者固非,毛又以新廟為閔公廟者,尤非也。」
《序》:「頌僖公能復周公之宇也。」
此詩言「莊公之子」,又言「新廟奕奕」,則為僖公修廟之詩明矣。但詩所謂「復周公之宇」者,祝其能復周公之土宇耳,非謂其能修周公之屋宇也。《序》文首句之繆如此,而蘇氏信之,何哉?
《魯頌》四篇,二十四章,二百四十三句。《考索》:「李氏曰:『《駉》詩言牧馬之事;《有駜》言君臣宴飲;《泮水》言其修泮宫、服淮夷,所褒之事猶為可褒也。至於《閟宫》,則毁譽失真,且如言姜嫄、后稷,至於文武與夫郊天之祭。魯以諸侯而乃盛稱以示誇耀,不亦過乎?」王介甫曰:「周頌之詞約約,所以為嚴盛德故也;魯頌之詞侈侈,所以為夸德不足故也。」
[1] 「願」原作「禱」,據《朱子語類》卷八十一改。
[2] 此句,原作「頌之亡甚于變也」,據嚴粲《詩緝》卷三十五改。
[3] 「詩」原作「時」,據四庫本及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4] 按,《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一於此釋「皇」字,徑引《釋蓄》謂「黄白,皇」,又引舍人云:「黄白色雜名皇也」,未有「微」字意。然下章《毛傳》謂「黄白雜毛曰駓」,孔疏以為「云『雜毛』,是體有二種之色相間雜」,而《毛傳》謂「黄白曰皇」,不云「雜毛」,則「止一毛色之中自有淺深,與此二色者異」。劉瑾或因此從《毛傳》而規範孔疏用字,據以增「微」字。下文改「雜色」為「微赤」,與此同。
[5] 「微赤」,《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一作「雜色」。
[6] 「其」原作「見」,據四庫本改。
[7] 「思無疆,思馬斯臧」,陸佃《埤雅》卷十二作「思無邪,思馬斯徂」。
[8] 「皇」原作「黄」,參據前章傳注改。下同徑改不再出校。
[9] 「袪袪」,四部叢刊三編本朱熹《詩集傳》作「祛祛」。而阮元《毛詩正義校勘記》則以作「袪袪」為是。
[10] 「馬」,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11] 「辭」原作「詞」,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2]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3] 「辭」原作「詞」,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4] 「方」,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15] 「辭」原作「詞」,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6] 「也」,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7] 「璧」原作「壁」,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8] 「出」上原有「將」字,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刪。
[19] 「以」原作「與」,文義不通,據《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一改。
[20] 「言」,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21] 「徵」原作「微」,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2] 「閉」原作「閟」,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3] 「百」上原有「種」字,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刪。
[24]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5] 「章」原作「常」,據《禮記正義》卷三十一改。
[26] 「祛」原作「袪」,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7] 「各」原作「洛」,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8] 「廟」原作「廣」,據輔廣《詩童子問》卷八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