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為舜司徒而封於商,傳十四世而湯有天下,其後三宗迭興。孔氏曰:「契為司徒,有五教之功,乃賜姓曰子,而封于商。從契至湯,為十四世也。」《釋文》曰:「商者,契所封之地名。湯有天下,遂以為國名。」愚按:湯後九世至大戊而商道興,廟號中宗。大戊後十三世至武丁,商道復興,廟號高宗。武丁再傳而至祖甲,所謂三宗迭興也。蓋商人宗之皆為百世不遷之廟,故周公作《無逸》歷舉言之。但祖甲親盡之際適以國亡,故未有宗號也歟?及紂無道,為武王所滅,封其庶兄微子啟於宋,脩其禮樂,以奉商後。吴氏曰:「武王克殷,封武庚於殷墟,封微子於宋。及武庚叛,成王殺之,始即微子已封之宋,建之為上公以奉湯祀,作《微子之命》以申之。」其地在《禹貢》徐州泗濱,西及豫州盟孟豬之野。孔氏曰:「宋之封域,東至泗濱,西至孟豬也。」其後政衰,商之禮樂日以放失。七世至戴公時,孔氏曰:「自微子至戴公,凡十君。除二兄弟同世外,是七世至戴公也。」大夫正考甫得《商頌》十二篇於周大師,歸以祀其先王。至孔子編《詩》而又亡其七篇,然其存者亦多闕文疑義,今不敢强通也。孔氏曰:「正考甫生孔父嘉,孔父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祁父[1],祁父生防叔。防叔遷魯為防大夫,故曰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叔梁紇生仲尼,則正考甫是孔子七世之祖。周用六代之樂,故有《商頌》。」○吴必大問:「《商頌》恐是宋作。」曰:「宋襄一伐楚而已,其事可考,安有『莫敢不來享』等事?」又問:「恐是宋人作之,追述往事以祀其先王,若是商時所作,商尚質,不應《商頌》反多於《周頌》。」曰:「《商頌》雖多如《周頌》,覺得文勢自别。《周頌》雖簡,文自平易;《商頌》自是奥古,非宋人所能作。」鄭氏曰:「列國政衰則變風作,宋何獨無乎?」曰:「有焉,乃不録之。王者之後,時王所客也,巡守不陳其詩。」商都亳,宋都商丘,皆在今應天府亳州界。曹氏曰:「契封商,今上雒,商是也。至湯凡八遷,徙居亳,從先王居,帝嚳嘗都也。湯十九世至盤庚,其間又五遷,後居河南。亳、殷即湯故都。故後世或稱商,或稱殷,或兼稱殷商。」愚按:應天府,今改歸德府,與亳州並隸河南省。
猗於宜反與音余那與,置我鞉音桃鼓。奏鼓簡簡,衎我烈祖。
賦也。猗,歎詞。那,多。王介甫曰:「美商之樂,歎而多之也。」曹氏曰:「言其美之不足,故嗟歎而多之也。」置,陳也。歐陽子曰:「陳鞉與鼓,《書》曰『下管鞉鼓』,蓋自虞夏以來,舊物常用之。」簡簡,和大也。衎,樂也。烈祖,湯也。毛氏曰:「有功烈之祖也。」《記》曰:「商人尚聲,臭味未成,滌音狄蕩其聲。樂三闋,然後出迎牲。」即此是也。《郊特牲》注曰:「滌蕩,猶摇動也。」愚按:凡聲屬陽,故曰樂由陽來。商人祭祀尚聲,所以先求諸陽者也。舊説以此為祀成湯之樂也。
湯孫奏假音格,綏我思成。鞉鼓淵淵叶於巾反[2],嘒嘒管聲。既和且平,依我磬聲。於音烏赫湯孫叶思倫反,穆穆厥聲。
湯孫,主祀之時王也。歐陽子曰:「自大甲以下至紂,皆可為湯孫,但不知所斥者何王耳。」假,與格同,言奏樂以格於祖考也。綏,安也。思成,未詳。鄭氏曰:「安我以所思而成之人[3],謂神明來格也。」《禮記》曰:「齊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聱去聲,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孔氏曰:「所思五事,先思居處,後思樂嗜者,先粗而後精,自外而入内也。」何氏曰:「慕容氏云:『親之居處、笑語、志意、樂嗜,往而不反,非有實也。夫豈形體之所能交哉?思之所至,足以通之矣。齊之三日,思之之至,雖親之不可見者,如見其存。微之顯,誠之不可揜也如此。』」○見所為齊者思之熟,若見其所為齊之親也。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孔氏曰:「入室,初入廟室,僾然髣髴見也,如見親之在神位也。」周旋出户,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孔氏曰:「孝子薦俎酌獻,行步周旋或出户,當此時必有悚息肅肅然,如聞舉動容止之聲也。」出户而聽,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設祭既畢,孝子岀户而聽也。何氏曰:「馬氏云:『僾然,言其貌;肅然,言其容;愾然,言其氣。』」輔氏云:「既曰必有,又曰僾然、肅然、愾然,蓋誠之不可揜也。」此之謂思成。」蘇氏曰:「其所見聞本非有也,生於思耳。」此二説近是。蓋齊而思之,祭而如有見聞,則成此人矣。嚴氏曰:「若神不來格,則所思不遂。今神明來格,是安我以所思,而成之人也。」鄭注頗有脱誤,今正之。輔氏曰:「商人尚聲,於《那》可見。綏我思成,又見其尚鬼。」淵淵,深遠也。嘒嘒,清亮也。磬,玉磬也。堂上升歌之樂,非石磬也。孔氏曰:「磬非樂之主,而云『依我磬聲』,明此異於常磬,非石磬也。」張子曰:「玉磬,聲之最和平者,可以養心。其聲一定,始終如一,無隆殺也。」王介甫曰:「『依我磬聲』,言與堂上之諧和也[4]。」穆穆,美也。鄭氏曰:「於,盛矣。湯孫,呼太甲也[5]。此樂之美,其聲也。」愚按:既言管聲,又言磬聲,又言穆穆厥聲,盛稱聲樂,見商人之尚聲。連叶三「聲」字,又見商人之質也。輔氏曰:「『穆穆厥聲』,亦是言樂。言於赫哉之湯孫,其樂聲甚美也。」
庸鼓有斁,萬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懌!
庸、鏞通。毛氏曰:「大鍾曰庸。」斁,斁然盛也。奕,奕然有次序也。濮氏曰:「周人之樂,執籥秉翟者,文舞也;朱干玉戚者,武舞也。萬舞,二舞之總也。故《邶風》有『公庭萬舞』,《魯頌》有『萬舞洋洋』,《春秋》楚子元有『振萬』,蓋時王樂也。諸侯卿大夫士得所同,用之特自八以下,佾數有差等耳。今言『萬舞有奕』,正謂文武迭用而有序,豈天下未為周,而是舞之名已見於前代乎?」蓋上文言鞉鼓管籥作於堂下,其聲依堂上之玉磬,無相奪倫者。至於此,則九獻之後,鍾鼓交作,萬舞陳於庭,而祝事畢矣[6]。愚按:周制宗廟九獻之次,尸未入前,王祼於奥以降神,一獻也;后亞祼,二獻也;尸入,薦血腥後,王酌泛齊獻尸,所謂朝踐,三獻也;后酌醴齊亞獻,亦為朝踐,四獻也;薦熟畢,王酌盎齊獻尸,五獻也;后酌緹齊亞獻,六獻也,皆所謂饋獻也。尸乃食,訖,王更酌,朝踐之,泛齊以酳尸,所謂朝獻,七獻也;后更酌,饋獻之,緹齊以亞酳,所謂再獻,八獻也;又有諸臣為賓者之一獻,凡九也。若商之九獻,則未有考。嘉客,先代之後,來助祭者也。夷,悦也[7]。亦不夷懌乎,言皆悦懌也。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
恪,敬也。言恭敬之道,古人所行,不可忘也。閔馬父曰:「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專,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輔氏曰:「馬父解『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深得其旨。可以涵詠,便見得敬是徹頭徹尾、成始成終之意。」《國語》注曰:「『有作』,言先聖人行此恭敬之道久矣。不敢言創之於己,乃云受之於先古也,此其不敢專也。」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將,奉也。言湯其尚顧我烝嘗哉!此湯孫之所奉者,致其丁寧之意,庶幾其顧之也。愚按:此詩章首,兩以「湯孫」間稱於聲樂之間者,所以重歎其樂之美,所謂『尚聲』者然也。章末結之以『湯孫之將』者,又所以備見其禮之至也。
《那》一章,二十二句。
閔馬父曰:「正考甫校商之名頌,孔氏曰:「《魯語》注云:『名頌,頌之美者。考父恐其舛繆,故就大師校之。』」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云云,即此詩也。
《序》:「祀成湯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間禮樂廢壞,有正考甫者,得《商頌》十二篇於周之大師,以《那》為首。」
《序》以《國語》為文。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候五反。申錫無疆,及爾斯所。
賦也。烈祖,湯也。秩,常。申,重也。爾,主祭之君,蓋自歌者指之也。愚按:頌詩所以美盛德、告成功,而皆自歌工以導達主祭者之意也。歌工自己身而指主祭者則曰爾,自先祖之身而指主祭者則曰湯孫,自主祭者之身而言,則曰我、曰予。立言雖殊,所指之人則一。如上篇所指亦然也[8]。又如《周頌·雝》詩,既稱天子,則固自歌工之身而指主祭者矣。下文又稱孝子,亦若此詩稱湯孫也。又稱予、稱我,亦若此詩稱予、我也。斯所,猶言此處也。○此亦祀成湯之樂。言嗟嗟烈祖,嚴氏曰:「《補傳》云:『言烈祖而云「嗟嗟」,以簡朴故也。若《周頌》則言「於穆」、「於皇」,近於文矣。』」有秩秩無窮之福,可以申錫於無疆,是以及於爾今王之所,而脩其祭祀,如下所云也。呂東萊曰:「『及爾斯所』,言流慶無窮,今方於爾之所,其後猶未艾也,所謂『申錫無疆』。」
既載清酤叶候五反,賚我思成叶音常。亦有和羹叶音郎,既戒既平叶音旁。鬷《中庸》作「奏」,今從之假音格無言叶音昂,時靡有爭叶音章。綏我眉夀,黄耇無疆。
酤,酒。曹氏曰:「清酒冬釀夏成。」賚,與也。思成,義見上篇。和羹,味之調節也。鄭氏曰:「和羹者,五味調,腥熟得節也。」曹氏曰:「鉶羹也。」戒,夙戒也。平,猶和也。《儀禮》於祭祀燕享之始,每言羹定訂,蓋以羹熟為節,然後行禮。《鄉飲酒禮》《鄉射禮》《燕禮》《大射儀》《公食大夫禮》《少牢》《饋食》皆曰「羹定」。鄭氏曰:「定,猶熟也。」李寶之曰:「不敢預勞賓,故以羹定為速賓行禮之節。」呂東萊曰:「清酤和羹,皆言祭之始也。」定,即戒平之謂也。鬷,《中庸》作奏,正與上篇義同。蓋古聲奏、族相近[9],族聲轉平而為「鬷」耳。無言,無争,肅敬而齊一也。輔氏曰:「先酒而後羹,亦其序也。無言則是肅敬,無争則是齊一,是乃諸福之所會也。」言其載清酤而既與我以思成矣,及進和羹,而肅敬之至,則又安我以眉夀黄耇之福也[10]。歐陽子曰:「上言『既載清酤』,下文『亦有和羹』,乃是直陳祭時酒與羹爾。而執事總無諠譁,又不交侵其職位,以見在廟之人,皆肅敬而舉動得禮,所以神眀錫以眉夀黄耇之福也。」
約軧祈支反錯衡叶户郎反,八鸞鶬鶬七羊反。以假音格以享叶虛良反。我受命溥將。自天降康,豐年穰穰。來假音格來饗叶虚良反,降福無疆。
約軧、錯衡、八鸞,見《采芑》篇。鶬,見《載見》篇。鄭氏曰:「約軧,轂飾也。鸞在鑣,四馬則八鸞。諸侯來助祭者,乘篆轂錯衡之車,駕四馬,其鸞鶬鶬然聲和。」愚按:《采芑》作「八鸞瑲瑲」,《烝民》《韓奕》作「八鸞鏘鏘」,此詩作「鶬鶬」,《載見》曰「鞗革有鶬」,字雖不同,皆言其聲也。言助祭之諸侯乘是車,以假以享于祖宗之廟也。輔氏曰:「『約軧錯衡,八鸞鶬鶬』,總言助祭之諸侯。《那》則專言先代之後耳,亦其序也。」溥,廣。將,大也。穰穰,多也。言我受命既廣大,而天降以豐年,黍稷之多,使得以祭也。曹氏曰:「諸侯助祭者如此,是我之受命大得天人之助也。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所謂得人也;降康、豐年,所謂得天也。」呂東萊曰:「『豐年穰穣』,言時和歲豐,祭禮得成,所謂可以備物者,得其一説也。」假之而祖考來假,享之而祖考來饗,胡庭芳曰:「歐陽氏云:『上言以享者,謂諸侯來助致享於神也;下云來享者,謂神來至而歆享也。』以假、來假,其義亦然。」則降福無疆矣。
顧予烝嘗,湯孫之將。
説見前篇。蘇氏曰:「上言人既助之,天又應之,然後祖宗來格而享其祭,報之以福。故此曰其尚顧予烝嘗哉,此湯孫之所奉也。」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彭氏曰:「上章言『鞉鼓』、 『管籥』,與《執競》之頌意同。此篇言『清酤』、『和羹』而不詳於樂,則與《那》《執競》異也。」輔氏曰:「《那》與《烈祖》皆祀成湯之樂,然《那》詩則專言樂聲,至《烈祖》則及夫酒饌焉。商人尚聲,豈始作樂之時則歌《那》,既祭而後歌《烈祖》歟?大抵《商頌》簡古難看,辭斷而意續,孰讀自見。」
《序》:「祀中宗也。」
詳此詩,未見其為祀中宗,而末言湯孫,則亦祭成湯之詩耳。《序》但不欲連篇重出,又以中宗商之賢君,不欲遺之耳。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
賦也。玄鳥,鳦也。孔氏曰:「燕色玄,故又名玄鳥。」春分玄鳥降。高辛氏之妃,有娀氏女簡狄,祈於郊禖,鳦遺卵,簡狄吞之而生契,其後世遂為有商氏,以有天下。事見《史記》。孔氏曰:「玄鳥至日,以太牢祀高禖。記其祈福之時,故言『天命玄鳥』。玄鳥來而謂之降者,重之若自天來然。」嚴氏曰:「契封於商,後因以為一代之號,言生商,謂生契也。生契,所以生商也。」《史記·殷本紀》曰:「玄鳥翔水遺卵,娀簡狄取而吞之[11]。」《三代世表》曰:「契、稷之父皆黄帝子孫,《詩》言契生於卵,后稷人迹者,見其有天命精誠之意耳,奈何無父而生乎?故詩人美契曰『天命玄鳥,降而生商』,美稷曰『厥初生民』。」宅,居也。殷,地名。芒芒,大貌。鄭氏曰:「自契至於湯八遷,始居亳之殷地而受命,國日以廣大芒芒然。」古,猶昔也。帝,上帝也。武湯,以其有武德號之也。曹氏曰:「《書》曰:『惟我商王,布昭聖武。』《長發》曰:『武王載旆,有虔秉鉞。』湯曰吾甚武,自號曰武王,故此稱為武湯也。」正,治也。域,封竟也[12]。蘇氏曰:「湯始受命以正域於四方之諸侯也。」○此亦祭祀宗廟之樂,而追叙商人之所由生,以及其有天下之初也。愚按:此詩推本商人生於玄鳥,猶《生民》推本周人生於帝武。此詩追叙契之生以及於湯有天下,猶《閟宫》追叙后稷之生以及文武也。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叶羽已反。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叶養里反,在武丁孫子叶奬履反[13]。
方命厥后,四方諸侯無不受命也。呂東萊曰:「鮮于氏云:『隨其所在之方而命羣后也。』」九有,九州也。嚴氏曰:「域彼四方,則九州在其中矣。天命湯以四方為域,湯能命其諸侯而奄有九有,成天意也。」武丁,高宗也。鄭氏曰:「武丁脩德,殷道復興,故表顯之,號為高宗。」言商之先后,受天命不危殆,故今武丁孫子猶賴其福。歐陽子曰:「『武丁孫子』,謂武丁之孫子也。」
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音升。龍旂十乘繩證反,大糦尺志反是承。
武王,湯號,而其後世亦以自稱也。龍旂,諸侯所建交龍之旂也。嚴氏曰:「『十乘』[14],舉諸侯之尊者言之耳。」大糦,黍稷也。承,奉也。○言武丁孫子今襲湯號者,其武無所不勝,於是諸侯無不奉黍稷以來助祭也。
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叶虎洧反。
止,居。肇,開也。言王畿之内,民之所止,不過千里,而其封域則極乎四海之廣也。嚴氏曰:「京師諸夏之本,王圻之内人心安止,則四海之大皆在統理之内也。」
四海來假音格,下同,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叶牛何反,百禄是何音荷,叶如字。○愚按:宜字恐不須叶音,則祁與宜、河與何,皆隔句叶韻也。
假,與格同。祁祁,衆多貌。景員維河之義未詳,或曰:景,山名,商所都也。見《殷武》卒章。《春秋傳》亦曰「商湯有景亳之命」是也。員,與下篇「幅隕」義同,蓋言周也。河,大河也。言景山四周,皆大河也。何,任也[15],鄭氏曰:「『百禄是何』,謂擔負天之多福。」《春秋傳》作「荷上聲」。嚴氏曰:「章末總美殷家前後相承,受天之命,無有不宜,能負荷天之百福,謂成湯至高宗也[16]。」輔氏曰:「此又承上而言,四海之遠,諸侯無不來至,而至者祁祁然衆多。見商之所都,所謂景山者,四周皆大河,其形勢之盛,而居之安如此。故又歎其殷之受命無所不宜,此其所以能負其百福也。」
《玄鳥》一章,二十二句。
《序》:「祀高宗也。」王介甫曰:「祀高宗而上頌其祖,下稱其孫子,蓋上有以紹其祖,下有以貽其子孫,是乃高宗之功美也。」
《詩》有「武丁孫子」之句,故《序》得以為据。雖未必然,然必是高宗以後之詩矣。
濬哲維商,長發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絶句。《楚辭·天問》禹「降省下土方」,蓋用此語。外大國是疆,幅隕音員既長。有娀息容反方將,帝立子生商。
賦也。濬,深。哲,知。李迂仲曰:「正猶《書》所謂『濬哲文明』也。」長,久也。方,四方也。外大國,遠諸侯也。幅,猶言邊幅也。隕,讀作員,謂周也。嚴氏曰:「自其直方言之曰幅,自其周圓言之曰員。」有娀,契之母家也。舊説有娀國在不周之北,恐不應絶遠如此。將,大也。○言商世世有濬哲之君,孔氏曰:「總歎商家深智,不指斥一人也。」李迂仲曰:「惟其德之深,故不溺於褊淺;惟其德之明,故不至於昏塞。商之先世,皆有深智之德。」愚按:泛言濬哲之君,蓋自湯以上、契以下皆是也。其受命之祥發見也久矣。方禹治洪水,以外大國為中國之竟,而幅隕廣大之時,有娀氏始大,故帝立其女之子而造商室也。蓋契於是時始為舜司徒,掌布五教於四方,而商之受命,實基於此。曹氏曰:「契雖未能有天下,然其有天下之祥已於堯舜之時發見矣。」輔氏曰:「『長發其祥』,則言商受天命,其發見之祥既已遠矣。自『洪水芒芒』下六句則皆述此句,猶言天之栽培我商也久矣。」
玄王桓撥叶必烈反,受小國是達叶他悦反,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叶方月反。相息亮反土烈烈,海外有截。
賦也。玄王,契也。玄者,深微之稱。或曰以玄鳥降而生也。王者,追尊之號。孔氏曰:「《國語》:『玄王勤商,十四世而興。』玄王為契明矣。又云『昔我先王后稷』、『我先王不窟』。韋昭注:『《商頌》亦以契為玄王[17]。是其為王之祖,故呼王,非號王也[18]。』」歐陽子曰:「《書》稱『格王』、『寧王』,蓋古人往往以美稱加王爾。玄者,深微之稱。老氏言『玄之又玄』是也,不必為黑也。」桓,武。撥,治。達,通也。受小國大國無所不達,言其無所不宜也。王介甫曰:「達,隨所受大小能達其道也,與『在邦必達』同意。」率,循。履,禮。越,過。發,應也。言契能循禮不過越,遂視其民,則既發以應之矣。相土,契之孫也。孔氏曰:「契子昭明,昭明子相土。」截,整齊也。至是而商益大,四方諸侯歸之,截然整齊矣。其後湯以七十里起,豈嘗中衰也與?輔氏曰:「契為司徒,初不見有武之事,然文武乃君之德,既封為國君,則是當有武德也。撥,即撥亂之撥,乃武德之驗也。既有武德,又能撥亂以為治,則其所受之國隨其大小而無所不宜。又能循行禮法,無或過越,則其所以為下民之儀式者,無所不備矣。宜乎遂視其民,則既發以應之也。至於其孫相土之時,則商益以烈烈然光大,諸侯率皆歸之而極于海外,莫不截然齊整也。此章又叙契及相土之時。」
帝命不違,至于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假音格遲遲,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圍。
賦也。湯齊之義未詳。蘇氏曰:「至湯而王業成,與天命會也。」降,猶生也。遲遲,久也。祗,敬。式,法也。九圍,九州也。孔氏曰:「謂九州為九圍者[19],蓋九分天下,各為九處規圍然,故謂之九圍也。」○商之先祖,既有明德,天命未嘗去之,以至於湯。嚴氏曰:「商自契以來,天命所向[20]。至湯而後與天齊,謂王業至此成,天命至此集,天人適相符合也。」湯之生也,應期而降,適當其時。其聖敬又日躋升,彭氏曰:「『聖敬日躋』,即至誠無息也。」嚴氏曰:「苟日新,又日新,是聖敬日躋之實,即文王之『純亦不已』也。」○湯工夫全在敬字上,看來大段是一个脩飭底人。又曰『成湯之聖,稱其德者』,有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於所謂『聖敬日躋』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以至昭假於天,久而不息,惟上帝是敬。故帝命之,以為法於九州也。輔氏曰:「聖敬云者,言湯之敬乃聖人之敬也,無一毫虧缺,無一息間斷,故能昭假於天,與天為一也。以此觀之,則敬之一字,乃入聖之門,而學者成始成終之道可見矣。」
受小球音求大球,為下國綴張衛反旒音流,何音賀天之休。不競不絿音求,不剛不柔。敷政優優,百禄是遒子由反。
賦也。小球、大球之義未詳。或曰:小國、大國所贄之玉也。鄭氏曰:「小球,鎮圭,尺有二寸。大球,大圭,三尺也。皆天子之所執也。」曹氏曰:「《玉藻》云:『笏,天子以球玉。』球,美玉也。《典瑞》曰:『王搢大圭,執鎮圭。』注:『鎮圭尺二寸。』『以四鎮之山為瑑飾,所以鎮安四方[21]。』『大圭三尺,杼上,終葵首,明無所屈也[22]。」下國,諸侯也。綴,猶結也。旒,旗之垂者也。孔氏曰:「《大行人》及《考工記》説旌旗之事,皆云『九旒』、『七旒』,是旌旗垂者名為旒也。」言為天子而為諸侯所係屬,如旗之縿衫為旒所綴著長入聲也。嚴氏曰:「《詩故》云旗所垂為旒,衆旒所著為縿。」何,荷。競,强。絿,緩也。優優,寬裕之意。遒,聚也。輔氏曰:「言湯能為天子,受大國小國所執之玉[23],則為諸侯所附屬,如旗旒之與縿然,此皆上帝休美之命使然也。然湯之負荷天休者非有他也,本其聖敬,只中道上行,更無偏倚,故其為政不强不弱,不剛不柔,優游寬裕,此固百福之所聚也。」
受小共音恭,叶居勇反大共,為下國駿音峻厖莫邦反,叶莫孔反。何天之龍叶丑勇反,敷奏其勇。不震不動叶德總反,不戁奴版反不竦小勇反,百禄是總子孔反。
賦也。小共大共、駿厖之義未詳。或曰:小國大國所共之貢也。鄭氏曰:「共上聲,執也,猶小球大球也。」愚按:鄭意以小共為王所執鎮圭,大共為王所執之大圭也。蘇氏曰:「共、珙通,合珙之玉也。」《傳》曰:「駿,大也。厖,厚也。」嚴氏曰:「湯受小國大國之共,貢惟薄取之,所以大厚天下也。」董氏曰:「《齊詩》作『駿駹』,謂馬也。」胡庭芳曰:「駿駹,是喻其有力量,能負重致遠之意,下國皆於我乎負載也。」龍,寵也。敷奏其勇,猶言大進其武功也。戁、恐,竦懼也。輔氏曰:「駿厖作大厚無意味,當從董氏説作駿駹,謂馬也。如此則與上章綴旒義相類,皆是譬喻。綴旒以喻為諸侯附著,駿駹以喻能乘載諸侯也。此唯德厚者能之。上章言政事,此章言武功,先能自治,然後能進其武功也。不震動、不戁竦,即《周頌》所謂『無貳無虞』之意。臨大事固不可不懼,然神武不殺者,自能不震動、不戁竦,荷天之休則脩政事,荷天之寵則進武功,亦其宜也。」
武王載旆,有虔秉鉞音越。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漢書》作「遏」,阿葛反,叶阿竭反。苞有三蘖五葛反,叶五竭反,莫遂莫達叶陀悦反[24],九有有截[25]。韋顧既伐叶房越反,昆吾夏桀。
賦也。武王,湯也。曹氏曰:「湯以武定亂,故號武王。」虔,敬。言恭行天討也。李迂仲曰:「顔師古云:『湯雖秉鉞,以敬為先。』」曷、遏通。或曰:曷,誰何也。苞,本也。蘖,旁生萌蘖也。言一本生三蘖也。本則夏桀,蘖則韋也、顧也、昆吾也,皆桀之黨也。鄭氏曰:「韋,彭姓。顧、昆吾,己紀,又音杞姓。」孔氏曰:「《鄭語》云:『祝融其後八姓,己姓昆吾、顧、温,彭姓豕韋,則商滅之。』」○言湯既受命,載旆秉鉞,以征不義。桀與三蘖,皆不能遂其惡,而天下截然歸商矣。段氏曰:「截者,定于一之謂也。」初伐韋,次伐顧,次伐昆吾,次伐夏桀。當時用師之序如此。輔氏曰:「『載旆』、『秉鉞』,不敢不虔,即所謂臨事而懼也。此與不震動、不戁竦並行而不相悖。『如火烈烈』,言其氣勢之盛也。『則莫我敢遏』,言舉天下莫能當也。如此則有首出庶物之勢矣。湯之興是甚麽氣勢?天下安敢不截然齊整以歸商?桀與三蘖安得不自然以次而消靡乎?」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允也天子叶奬履反[26],降于卿士鉏里反。實維阿衡叶户郎反,實左音佐右音又商王。
賦也。葉,世。震,懼。業,危也。承上文而言。昔在,則前乎此矣,豈謂湯之前世中衰時與?允也天子,指湯也。降,言天賜之也。卿士,則伊尹也。言至於湯,得伊尹而有天下也。阿衡,伊尹官號也。輔氏曰:「『昔在中葉,有震且業』,分明是指相土之後、成湯以前,中衰之時言也。『允也天子』,言湯之為天子,當乎人心。『降于卿士』,言伊尹不徒出,乃天為湯而錫之也。『左右商王』,謂輔佐成湯以成王道也。」孔氏曰:「言卿士者三公兼卿士也,阿,依。衡,平。伊尹,湯所依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蔡九峯曰:「言天下之所倚平也。或曰:伊尹之號。」
《長發》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
《序》以此為大禘之詩,蓋祭其祖之所出,而以其祖配也。張子曰:「其祖之所自出,則帝嚳也。」蘇氏曰:「大禘之祭,所及者遠,故其詩歷言商之先君,又及其卿士伊尹,蓋與祭於禘者也。《商書》曰:『兹予大享于先王,爾祖其從與享之。』是禮也,豈其起於商之世歟?」今按:大禘不及羣廟之主,此宜為祫祭之詩。濮氏曰:「《序》以為大禘,則禘不及羣廟之主,無因言相土。若以為祫祭,則羣廟之主在焉。而言湯事特詳,末乃及伊尹相湯,嘗意其為合祀宗廟,而以阿衡配食之樂歟?」然經無明文,不可考也。陳壽翁曰:「此詩頌湯之興而推本於契之始成。湯武之盛如此,本其所以聖者,不越乎敬而已。是敬也,即契率履不越之心也;率履而不越之心,其即舜命之以敬敷五教之心歟?」
《序》:「大禘也。」
疑見本篇。
撻他達反彼殷武,奮伐荆楚。罙面規反入其阻,裒蒲侯反荆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象呂反。
賦也。撻,疾貌。曹氏曰:「言其兵威神速。」殷武,殷王之武也。罙,冒。裒,聚。湯孫,謂高宗。○舊説以此為祀高宗之樂。蓋自盤庚沒而殷道衰,楚人叛之。高宗撻然用武,以伐其國,李迂仲曰:「楚為夷狄之國,世亂則先叛,世治則後服。商室中微,往往為患,高宗所以討之。」孔氏曰:「周始封熊繹為楚子,於武丁之世不知楚君何人?」曹氏曰:「楚,蓋荆州之楚地,故或謂之荆楚,猶商稱殷商也。」嚴氏曰:「《解頤新語》云:『或謂成王始封熊繹於荆,至魯僖公元年始有楚號,遂疑商時未有荆楚,乃欲假此以實《韓詩》宋襄公時作《商頌》之説,殊不思《禹貢》有荆州,即荆楚也。又有荆岐,則雍州之荆。詩人故以荆楚别荆岐耳,孰謂周始有荆楚哉?』」入其險阻,以致其衆,盡平其地,使截然齊一,皆高宗之功也。輔氏曰:「『撻彼殷武』,言高宗能疾於用武也。『奮伐荆楚』,知所怒也。『罙入其阻』,不憚勞也。『裒荆之旅』,不縱殺也。『有截其所』,使之截然齊一,各居其所也。此其所以為高宗之功緒也。」《易》曰:「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蓋謂此歟?《既濟》九三爻傳曰:「天下之事既濟,而遠伐暴亂也。三年而克之,事之至難也。」
維女音汝荆楚,居國南鄉。昔有成湯,自彼氐都啼反羌,莫敢不來享叶虚良反,莫敢不來王,曰商是常。
賦也。氐、羌,夷狄國,在西方。曹氏曰:「《漢志》隴西郡有氐道縣,羌即西域婼羌之屬也[27]。」婼,音綽。享,獻也。世見現曰王。孔氏曰:「遠夷一世而一見於王。《秋官·大行人》云:『九州外謂之蕃國,世一見。』謂其父死子繼,及嗣王即位乃來朝,謂之世見也。」蘇氏曰:「既克之,則告之曰:爾雖遠,亦居吾國之南耳。曹氏曰:「商居河洛之間,則荆楚在國南鄉。」昔成湯之世,雖氐羌之遠,猶莫敢不來朝,曰此商之常禮也。況汝荆楚,曷敢不至哉?」孔氏曰:「首章言伐楚之功,二章言責楚之義。」
天命多辟音璧,設都于禹之績。歲事來辟,勿予禍適直革反,稼穡匪解音懈,叶訖力反。
賦也。多辟,諸侯也。來辟,來王也。適、謫通。○言天命諸侯各建都邑于禹所治之地,曹氏曰:「《説命》云:『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則多辟雖受封於天子,實天所命也。《益稷》云:『禹荒度土功,弼成五服,至於五千。州十有二師,外薄四海,咸建五長。』則諸侯設都之地,皆禹之功也。」而皆以歲事至于商,以祈王之不譴。曰:我之稼穡不敢懈也,庶可以免咎矣。言荆楚既平,而諸侯畏服也。李迂仲曰:「言夷狄率服,則天下無事,所先者農事耳。觀《孟子》載天子巡守,惟以土地田野為慶讓之先,誠以農事為重也。」項氏曰:「言以歲事來享於君,而冀以免於禍謫,奉其稼穡而不敢懈也。《頌》中有全篇句句是韻,如《殷武》之類無兩句不是韻,到『稼穡』自是欠了一句。前輩分章全曉不得,某細讀方知是欠了一句。」
天命降監下與「濫」叶,下民有嚴叶五剛反。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命于下國叶越逼反,封建厥福叶筆力反。
賦也。監,視。嚴,威也。僭,賞之差也。濫,刑之過也。遑,暇。封,大也。○言天命降監,不在乎他,皆在民之視聽,則下民亦有嚴也。惟賞不僭,刑不濫,而不敢怠遑,則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此高宗所以受命而中興也。曹氏曰:「天既命多辟設都于禹之績,又下監多辟,有能嚴敬下民、賞不僭、刑不濫而不敢怠遑者,則命之以天下,封立其福也。」輔氏曰:「此章則又能言高宗所以致中興之道,曰天雖高而實下其監視,甚可畏也;民雖卑而天實以為視聽[28],不可忽也。惟高宗上畏天,下敬民,而見於刑賞者未嘗有僭濫之失,存於中心者不敢有怠遑之意。故天命之以天下而大建其福。」
商邑翼翼,四方之極。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夀考且寧,以保我後生叶桑經反。
賦也。商邑,王都也。翼翼,整敕貌。極,表也。嚴氏曰:「言政教取正於此也。」赫赫,顯盛也。濯濯,光明也。言高宗中興之盛如此。「夀考且寧」云者,蓋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李迂仲曰:「《書》云:『嘉靖殷邦,至於小大,無時或怨。肆高宗之享國,五十有九年。』非夀考且寧而何?」我後生,謂後嗣子孫也。輔氏曰:「商之都亳固有自來矣。然盤庚之後,殷道既衰,則人亦易而視之矣。至于高宗中興,王都始復,翼翼然為四方之儀表,是蓋有以使之然者矣,不獨是也。又有赫赫然風聲之盛,濯濯然威靈之光,此高宗所以享國長久,而又有以保安其後嗣子孫也。」
陟彼景山叶所旃反,松柏丸丸叶胡員反。是斷音短是遷,方斲陟角反是虔。松桷音角有梴丑連反,旅楹有閑叶胡田反,寢成孔安叶於連反[29]。
賦也。景,山名,商所都也。《春秋傳》云「商湯有景亳之命」,而此言「陟彼景山」,蓋商所都之山名。《衛詩》亦言景山,乃商舊都也。丸丸,直也。遷,徙。方,正也。虔,亦截也。梴,長貌。旅,衆也。閑,閑然而大也。謝疊山曰:「登彼景山而選材,取松柏之易直者斷之、遷之,以繩墨取方正而斲削之。以松為椽桷,有梴然而長;以松柏為旅楹,有閑然而大。」寢,廟中之寢也。安,所以安高宗之神也。此蓋特為百世不遷之廟,不在三昭三穆之數,既成,始祔而祭之之詩也。輔氏曰:「材植之美,規模之宏,此高宗之神之所安也,言其有以當之矣。其與《閟宮》之卒章文義畧同者,蓋俱為宗廟始成而祭之詩,豈作《閟宫》者亦取法於是詩乎?」愚按:《商書》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蓋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大祖之廟而七,八世、九世而後,隨其昭穆親盡[30],遞遷其主,而祧於太祖之廟。其有功德之君則後世宗之,雖親盡而不祧,别立百世不遷之廟,而特祔其主焉。凡有功德者皆然,初不可預限其數,而商則止有三宗,高宗即其一也。然嘗疑三宗之廟,未知立於何所;三宗之後昭穆當祧者,未知入於何廟。竊意所立三宗,中宗當穆,高宗祖甲當昭,各隨昭穆之位,特列其廟于太祖廟之兩傍。三昭三穆之上,如周文、武世室之位也。中宗之後,則羣穆繼之者,皆祧于其廟。高宗、祖甲之後,則羣昭繼之者皆祧于其廟。如周自文王以後,羣穆祧于文世室;自武王以後,羣昭祧于武世室也。然此章與《閟宮》之卒章文意畧同,未詳何謂。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愚按:篇内第三章為五句。朱子疑其脱一句,則此詩當作四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然此詩與《閟宮》全篇文義皆有相似者,但《閟宫》為頌僖公修宗廟而作,《殷武》為宗武丁特立廟而作。故《閟宮》所以頌僖公服夷蠻、享福夀者皆未然之期望,而此詩所以頌武丁服夷夏、享福壽者皆已然之實事。卒章則皆述其作廟之事以結之。
《序》:「殷武,祀高宗也。」愚按:高宗七世,親盡而立廟。此詩其作於帝乙之世乎[31]?
商頌五篇,十六章,一百五十四句。張子曰:「《商頌》之詞粹。」濮氏曰:「嘗聞《魯頌》之非頌,孔氏已言之。而《商頌》後三篇,但稱述前王功德,殊不及告祭之意,亦自與前二篇異耳。疊章非《周頌》也,而其鋪叙事實,全類《大雅》諸詩,毎讀而疑,因志于此。」○《通典》曰:「殷周之雅頌,上本有娀、姜嫄、契、稷、相土、公劉、古公、太伯、王季、姜女、大任、大姒之德,乃及成湯、文、武受命,武丁、成、康、宣王中興,下及輔佐阿衡、周、召、太公、申伯、召虎、仲山甫之屬,君臣男女有功德者,靡不褒揚於聲樂之間也。」
詩卷第二十
[1] 「祁」原作「[img alt="" src="../Images/image837-1.jpg" /]」,據四庫本及《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三改。又按,《春秋左傳正義》卷四十四孔疏引《孔子家語·本姓篇》作「金父生皋夷父,夷父生防叔」。
[2] 「巾」原作「申」,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3] 此句,《鄭箋》原作「安我心所思而成之」,然朱子以為「鄭注頗有脫誤」,故正之如此。
[4] 「諧」原作「和」,據呂祖謙《呂氏家塾讀詩記》卷三十二引王氏語改。
[5] 「呼太甲也」四字,原無,據《毛詩正義》卷二十之二補。
[6] 「祝」原作「祀」,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7] 「夷悦也」三字,原無,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8] 「指」,明修本作「稱」。
[9] 「相」原作「聲」,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0] 「安」,四部叢刊三編本朱熹《詩集傳》卷二十作「綏」,然元十卷本、明正統本、明嘉靖本皆作「安」。
[11] 「玄鳥」至「吞之」二句,《史記·殷本紀》作「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而吞之」。句中又言「娀簡狄」,《史記·殷本紀》曰:「簡狄,有娀氏之女」,故「簡狄」之上,加一「娀」字。
[12] 「竟」原作「境」,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3]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14] 「十」上原有「龍旂」二字,據嚴粲《詩緝》卷三十六刪。
[15] 「何任也」三字原在「擔負天之多福」下,據明修本移於此。
[16] 「宗」下原有「以後」二字,據嚴粲《詩緝》卷三十六刪。
[17] 「商頌」上,《毛詩正義》卷二十之四有「周之禘祫文武,不先不窋,故通謂之王」一句。
[18] 「非號王也」,《毛詩正義》卷二十之四作「非追號為王也」。
[19] 「謂九州為九圍者」原作「謂九圍為九州者」,據《毛詩正義》卷二十之四改。
[20] 「向」下,嚴粲《詩緝》卷三十六有「未嘗去之」四字。
[21] 「以四」至「四方」,非《典瑞》注語,係《周禮·大宗伯》「王執鎮圭」句鄭玄注,文字略有不同。
[22] 「大圭」至「屈也」,非《典瑞》注語,係《禮記·玉藻》「天子搢珽」句鄭玄注文,文字略有不同。
[23] 「玉」原作「王」,據四庫本及輔廣《詩童子問》卷八改。
[24] 「陀」原作「他」,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5] 「九有有截」原作「九有九截」,據四庫本及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6] 「履」原作「里」,據朱熹《詩集傳》卷二十改。
[27] 「域」原作「或」,據四庫本改。
[28] 「聽」原作「所」,據輔廣《詩童子問》卷八改。
[29] 「叶於連反」,原無,據四庫本及朱熹《詩集傳》卷二十補。
[30] 「隨」原作「閟」,據四庫本改。
[31] 「愚按」至「世乎」二十一字,原無,據四庫本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