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臣工之什四之二(1 / 1)

诗传通释 李山 4909 字 1个月前

嗟嗟臣工,敬爾在公。王釐力之反爾成,來咨來茹如預反。

賦也。嗟嗟,重歎以深敕之也。臣工,羣臣百官也。公,公家也。釐,賜也。成,成法也。茹,度也。○此戒農官之詩。先言王有成法以賜女,女當來咨度也。輔氏曰:「命他官皆無詩,而特命農官則有詩者,想是周人以開國,故成王、周公特作詩以戒飭之,以重其事也。蓋周家當時每事皆有成法布在天下,況於后稷教民稼穡之事乎?羣臣百官或有所不知,故俟之來咨來度也。」

嗟嗟保介,維莫音慕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音余?於音烏皇來牟,將受厥明。明昭上帝,迄用康年。命我衆人,庤持恥反乃錢子淺反鎛音博,奄觀銍珍栗反艾音刈。

保介,見《月令》《呂覽》,愚按:《呂覽》,即《呂氏春秋》。《月令》亦《呂氏春秋》十二紀之首也。其説不同,然皆為籍田而言,蓋農官之副也。鄭氏據《月令》「天子親載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間」,以為車右被甲持兵,故曰保介。今按:《呂氏春秋》亦有此文,但「参」字在「于」字上。高誘注云:「保介,副也。」鄭説迂晦,不若高誘之明白也。輔氏曰:「保介,助王耕籍田者。介有副意,故以為農官之副。」莫春,斗柄建辰,夏正之三月也。畬,三歲田也。曹氏曰:「凡田一歲曰菑,初反草也;二歲曰新田,始為田也;三歲曰畬,乃成熟也。」於皇,嘆美之詞。來、牟,麥也。明,上帝之明賜也,言麥將熟也。迄,至也。康年,猶豐年也。衆人,甸徒也。愚按:《周禮》「甸師下士二人,府一人,史二人,胥三十人,徒三百人。甸師掌帥其屬而耕耨王籍」,意此詩所謂臣工即甸師也,故但深敕之以成法,而不明戒之以事。所謂保介者,即府吏之屬也[38],故亦深敕之以農事,而又不使親其勞。所謂衆人,則甸徒三百人也,故使之具農器以親耕穫也。然則此詩為籍田而作歟?庤,具也[39]。錢,銚挑。鎛,鉏。皆田器也。銍,穫禾短鎌也。孔氏曰:「鎛,耨也,柄長尺,其耨六寸,所以入苗間。《管子》曰:『一農之事,必有一銍一耨一銚,然後成農。』三者皆田器也。」艾,穫也。○此乃言所戒之事。言三月則當治其新畬矣,今如何哉?嚴氏曰:「新墾之田,用力尤難,故首問之。」輔氏曰:「維暮之春,亦又何求?戒之使及時務農也。又問所治之新畬,今如何?新田則費工多,故舉新而該舊也。」然麥已將熟,則可以受上帝之明賜。而此明詔之上帝,又將賜我新畬以豐年也[40]。於是命甸徒具農器,以治其新畬,而又將忽見其收成也。李迂仲曰:「惟能庤乃錢鎛,乃能有銍艾之望也。」王介甫曰:「治其事於前,則收其功於後,不可不勉也。」

《臣工》一章,十五句。劉辰翁曰:「『嗟嗟臣工』至『來咨來茹』,未有所言也。至『嗟嗟保介』,則進其從者而與之言,亦惟閔其農事而已。能知民事艱難而問之曰:如何新?如何畬?其下則又述其相與贊喜勞勸之意焉。」嚴氏曰:「既嗟嘆而告臣工,又嗟嘆而戒保介,皆以重農之意告之也。」

《序》:「諸侯助祭,遣於廟也。」

《序》誤。孔氏曰:「《頌》雖告神為主,但天下太平,歌頌君德,亦有非祭祀者。《臣工》《噫嘻》《有客》《振鷺》皆不論神明之事,是頌體不一,不必皆是告神明也。」

噫嘻成王,既昭假音格爾。率時農夫,播厥百穀。駿發爾私音峻[41],終三十里;亦服爾耕,十千維耦叶音擬。

賦也。噫嘻,亦歎詞也。昭,明。假,格也。爾,田官也。時,是。駿,大。發,耕也。私,私田也。三十里,萬夫之地,四旁有川,内方三十三里有奇[42]。言三十里舉成數也。《周禮·遂人》曰:「夫間有遂,萬夫有川。」孔氏曰:「一夫百畝,方百步,積萬夫方之,是廣長各百夫,以百乘百是萬也。夫有百步,三夫為一里,則百夫為三十三里餘百步,即三分里之一,為小半里也。」耦,二人並耕也。○此連上篇,亦戒農官之詞。昭假爾,猶言「格汝衆庶」。蓋成王始置田官,而嘗戒命之也:爾當率是農夫,播其百穀,使之大發其私田,皆服其耕事,萬人為耦而並耕也。蓋耕本以二人為耦,今合一川之衆為言,故云萬人畢出,并力齊心,如合一耦也。胡庭芳曰:「『十千維耦』者,蓋萬夫合耦而耕,實五千耦耳。五千耦而并力齊心,如一耦也。」此必鄉遂之官,司稼之屬其職以萬夫為界者。溝洫用貢法,無公田,故皆謂之私。陳安卿曰:「周制國中鄉遂之地,用貢法,田不井授,但為溝洫。一夫受田百畝,與同溝之人通力合作,計畝均收,大率十而賦其一。」趙氏曰:「陳器之云:『鄉遂用貢法,《周禮·遂人》是也。』按《遂人》云:『百夫有洫,十夫有溝。』竊意鄉遂之地,在近郊遠郊之間,六軍之所從出,必是平原廣野,可畫為萬夫之田,有溝有洫,又有途路也。」蘇氏曰:「民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而君曰『駿發爾私,終三十里』,其上下之間交相忠愛如此。」

《噫嘻》一章,八句。歐陽子曰:「此是康王以後之詩。」輔氏曰:「《臣工》是成王戒農官之辭,《噫嘻》疑是康王戒農官之辭。『既昭格爾』,言昔時成王嘗進爾農官而戒命之矣。三『爾』字,皆指農官而言。其職既以萬夫為界,則萬夫之發私田、服耕事,皆農官之己事也。」

《序》:「春夏祈穀于上帝也。」

《序》誤。

振鷺于飛,于彼西雝。我客戾止,亦有斯容。

賦也。振,羣飛貌。鷺,白鳥。雝,澤也。王氏曰:「辟雝有水,鷺所集也。在西郊,故曰西雝。」客,謂二王之後。夏之後杞,商之後宋,於周為客,天子有事膰焉,有喪拜焉者也。孔氏曰:「客者,敵主之言。先代之後,時王偏所尊敬,特謂之客也。」又曰:「《史記·杞世家》云:『武王求禹後,得東樓公,封於杞。』其殷後則初封武庚,後以叛而誅之,更封微子於宋。」李迂仲曰:「『我客』云者,不純臣待之,如所謂『虞賓在位』、『作賓王家』也。」○此二王之後來助祭之詩。言鷺飛于西雝之水,而我客來助祭者,其容貌脩整,亦如鷺之潔白也。嚴氏曰:「振振然,羣飛之鷺集于西郊辟雝之澤,其羽毛潔白,容止舒閒可觀也。杞、宋之君,皆來助祭於此,亦有此容也。」或曰:興也。

在彼無惡烏路反,在此無斁叶丁故反。庶幾夙夜叶羊茹反,以永終譽。

彼,其國也。在國無惡之者,在此無厭之者,如是則庶幾其能夙夜,以永終此譽矣。李迂仲曰:「庶幾、終譽,此所謂愛人以德也。成王告微子曰『與國咸休,永世無窮』,又曰『俾我有周無斁』,皆此意也。」陳氏曰:「在彼不以我革其命而有惡於我,知天命無常,惟德是與,其心服也。在我不以彼墜其命而有厭於彼,崇德象賢,統承先王,忠厚之至也。」輔氏曰:「在彼無惡,其心公也;在此無斁,其心厚也。公則順天,厚則盡道,必如是然後可以夙夜,以永終此譽也。尊之曰客,又以鷺比,所謂譽也。庶幾,不敢必之辭也。夙夜,無或息之意也。永,長也。終,竟也。」愚按:所引陳説「在彼無惡」之意,與上文傳意微異,故朱子《初解》舊本於此説之下,有「亦通」二字。

《振鷺》一章,八句。李迂仲曰:「杞、宋,天子後也。其禮加於諸侯,故特為此詩也。」葉賀孫問:「《振鷺》詩不是正祭之樂歌,乃獻助祭之臣,未審如何?」曰:「看此文意,都無告神之語[43],恐是獻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與賓、尸皆有獻酬之禮。既畢,然後亞獻。至獻畢,復受胙。如此禮意甚好,有接續意思,到唐時尚然。今併受胙於諸獻既畢之後,主與賓意思皆隔了。古者一祭之中,所以多事。」曹氏曰:「必存二代之後者,所以尊其先世。受命之君,俾承祀而不廢,且示天下公器,又使時君常以覆車為鑒耳。」

《序》:「二王之後來助祭之樂歌也。」濮氏曰:「疑此微子來朝始至而王燕勞之,工所奏之樂歌也。《序》言二王之後,習於傳聞,亦不見其來助祭之意。」

豐年多黍多稌音杜,亦有高廩力錦反,萬億及秭咨履反。為酒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叶舉里反。

賦也。稌,稻也。黍宜高燥而寒,稌宜下濕而暑。黍稌皆熟,則百穀無不熟矣。李迂仲曰:「稌,粳也。《職方氏》謂雍、冀高燥,其穀宜黍;荆、揚下濕,其穀宜稻。是黍利高燥,稌利下濕也。豐年之時,或高或下,無所不熟。」亦,助語辭。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烝,進。畀,予。洽,備。皆,徧也。○此秋冬報賽田事之樂歌,蓋祀田祖、先農、方社之屬也。胡庭芳曰:「按濮氏謂此年穀始登而薦宗廟之樂歌,豈非以其有『烝畀祖妣』之辭歟?」愚按:《序》以《噫嘻》為春夏祈,此詩為秋冬報,《載芟》為春祈,《良耜》為秋報。朱子《初解》皆用其説,今此《集傳》乃其改本。於彼三詩《傳》文及《序説》既皆不取《小序》,獨此篇於《序説》亦謂其誤,而《傳》猶用《序》意者,豈後來所改有未盡歟?然得濮氏、胡氏之説,亦足以補之矣。言其收入之多,至於可以供祭祀、備百禮,而神降之福,將甚徧也。嚴氏曰:「有此黍稷之多,以之為清酒,以之為醴齊,進與先祖先妣而祭祀之,所以會合其事神之衆禮。百物皆所以為禮,而行禮以酒為主也。」

《豐年》一章,七句。

《序》:「秋冬報也。」

《序》誤。陳器之曰:「據改本說,則當去『《序》誤』字。」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

賦也。瞽,樂官無目者也。鄭氏曰:「瞽,矇也,目無所見,於音聲審也。《周禮》『上瞽四十人,中瞽百人,下瞽百六十人』,有視瞭者相之。」○《序》以此為「始作樂而合乎祖」之詩。濮氏曰:「王者功成作樂,而始合奏于祖廟。此工歌也。」祖,通言先祖。兩句總序其事也。輔氏曰:「瞽,言作樂之人也;庭,言作樂之處也。兩句總序其事,是也。」

設業設虡音巨,崇牙樹羽。應田縣鼓,鞉音桃磬柷尺叔反圉魚女反。既備乃奏叶音祖,簫管備舉以上叶「瞽」字。

業、虡、崇牙,見《靈臺》篇。樹羽,置五采之羽於崇牙之上也。孔氏曰:「植者為虡,横者為栒,大板謂之業,所以飾此栒而為崇牙,刻之如鋸齒捷業然,故曰業。其形卷然,可以縣鼓磬,樹五采之羽以為文。畫繒為翣,載以璧,樹翣於栒之角,《明堂位》所謂『周之璧翣』。」應,小鞞。田,大鼓也。孔氏曰:「《釋樂》云:『小鼓謂之應。』《大射禮》云『應鞞在建鼓東』,是為一器[44],故知『應,小鞞』也。應既是小,田宜為大。」鄭氏曰:「田,當作朄引[45],小鼓也。」孔氏曰:「以經傳皆無田鼓之名,而《大師職》云『令奏鼓朄』,注云『為大鼓先引』,故知田當作朄。」縣鼓,周制也。夏后氏足鼓,殷楹鼓,周縣鼓。《記·明堂位》注曰:「足謂四足。楹謂之柱,貫中上出也。縣,縣之簨虡也。」曹氏曰:「足鼓,則以趺承之[46]。楹鼓,則以柱貫之。周鼓始垂於簨虡,故謂之垂鼓也。」鞉,如鼓而小,有柄,兩耳,持其柄而搖之,則傍耳還自擊。磬,石磬也。柷,狀如漆桶,以木為之,中有椎連底,挏幢,又去聲之令左右擊[47],以起樂者也。圉,亦作敔,狀如伏虎,背上有二十七鉏鋙,刻以木,長尺櫟歷,又音畧之,以止樂者也。孔氏曰:「《釋樂》云:『所以鼓柷謂之止,所以鼓敔謂之籈。』郭璞云:『柷方二尺四寸,深一尺八寸,中有椎[48],柄連底[49],挏之,令左右擊[50]。止,其椎名也。敔,以木,長尺,櫟之。籈,其名也。』」籈,音真。挏,音同。《考索》:「某氏曰:『柷,方二尺四寸,陰也;敔,二十七鉏鋙[51],陽也。樂作陽也,以陰數成之;樂止陰也,以陽數成之,固天地自然之理也。』」簫,編小竹管為之。管,如篴笛,併兩而吹之者也。王介甫曰:「簫,大者編二十三管,長尺四寸;小者十六管,長尺二寸,參差象鳳翼。」孔氏曰:「《小師》注云:『管如笛,形小。』蓋並吹兩管也。」

喤喤音横厥聲,肅雝和鳴,先祖是聽。我客戾止,永觀厥成以上叶庭字。

我客,二王後也。觀,視也。成,樂闋也,如「簫韶九成」之成。成,樂之一終也。蔡九峯曰:「樂者,象成者也,故曰成。」曹氏曰:「永觀厥成,觀之無厭斁也。」獨言二王後者,猶言「虞賓在位」、「我有嘉客」,蓋尤以是為盛耳。謝疊山曰:「舜作樂而曰『虞賓在位,祖考來格』,成王合樂而曰『先祖是聽,我客戾止』。以先代之後與先祖並言,尊之至也。《書》曰:『崇德象賢,統承先王,修其禮物。』非尊其後,尊聖帝明王也。」愚按:「虞賓在位」,則舜之作樂以此為盛;「我有嘉客」,則商人作樂以此為盛;「我客戾止」,則周人作樂以此為盛也。

《有瞽》一章,十三句。濮氏曰:「始言樂官,中言樂器,終言樂聲之美。」

《序》:「始作樂而合乎祖也。」

猗於宜反與音余漆沮七余反,潜有多魚。有鱣張連反有鮪叶于軌反,鰷音條鱨音常鰋音偃鯉。以享以祀叶逸織反,以介景福叶筆力反。

賦也。猗與,歎詞。潜,槮音滲也[52]。《爾雅》云:「魚之所息謂之橬。」音諶。橬,槮也[53],音滲。《字林》作「罧」,音心去聲。蓋積柴養魚,使得藏隱避寒,因以薄圍取之也。或曰:藏之深也。嚴氏曰:「王氏以為潜藏之潜,言取之深也。《解頤新語》云:『魚喜潜。』」鰷,白鰷也。陸璣曰:「鰷形狹而長,若條然。」《月令》:季冬命漁師始漁,天子親往,乃嘗魚,先薦寢廟。鄭氏曰:「天子必親往視漁,明漁非常事,重之也。此時魚潔美。」季春薦鮪于寢廟。鄭氏曰:「進時美物。」此其樂歌也。彭氏曰:「子孫之祭其先祖,九州之美味莫不畢備。然其樂歌必言其所興之地,取其所産之物而薦之者,以示不忘本之意,抑亦思其所嗜之意。」

《潜》一章,六句。輔氏曰:「魚乃澤物之美者,故薦之宗廟,以致其孝心焉。今《月令》但有季冬薦寢廟之文而已[54],季春薦鮪乃《序》説也。古注以為冬魚性定,春鮪始來,似亦可取。魚性定,故其肉味美可薦,但春鮪始來,無所考耳。」

《序》:「季冬薦魚,春獻鮪也。」孔氏曰:「冬言季,春亦季春也。冬月既寒,魚不行孕,性定而肥充。冬則衆魚皆可薦,春惟獻鮪而已。」

有來雝雝與公叶,篇内同,至止肅肅。相息亮反維辟音壁公,天子穆穆。

賦也。雝雝,和也。肅肅,敬也。相,助祭也。辟公,諸侯也。穆穆,天子之容也。其助祭者,公侯;其主祭者,天子也。○此武王祭文王之詩。言諸侯之來,皆和且敬,愚按:諸侯之來者非一,故以雝雝言其和。其至止於廟中也,故以肅肅言其敬。輔氏曰:「來而不和,則有勉强不得已之心;至而不敬,則有怠緩不敏事之意。」以助我之祭事,而天子有穆穆之容也。

於音烏薦廣牡,相同上予肆祀叶養里反。假古雅反哉皇考叶音口,綏予孝子叶奬履反[55]。

於,歎辭也[56]。廣牡,大牲也。王介甫曰:「碩大肥腯之謂也。」肆,陳。假,大也。皇考,文王也。綏,安也。孝子,武王自稱也。○言此和敬之諸侯,薦大牲以助我之祭事。嚴氏曰:「言得天下之歡心以奉其先王也。」而大哉之文王,庶其享之,以安我孝子之心也。

宣哲維人,文武維后。燕及皇天叶鐵因反,克昌厥後。

宣,通。哲,知。燕,安也。○此美文王之德。宣哲則盡人之道,文武則備君之德,故能安人以及于天,曹氏曰:「安及皇天,則陰陽和而風雨時,日月光而星辰靜,無錯行妄動之變。」而克昌其後嗣也。輔氏曰:「言文王之德安于人而格于天,所以能昌盛我後嗣之人也。人為萬物之靈,維通與知所以盡人之道。文武之德所該者甚衆,故曰『備君之德』。堯之德廣運,亦曰『乃武乃文』而已。人道立故天道成,是以能安人者則能燕及於天也。天之佑君者,莫大於予以賢子孫,是以能燕及於天則能昌我後嗣也。」蘇氏曰:「周人以諱事神,文王名昌,而此詩曰『克昌厥後』,何也?曰:周之所謂諱,不以其名號之耳,不遂廢其文也。諱其名而廢其文者,周禮之末失也。」李迂仲曰:「周人以諱事神者,如稱文王,則不斥之曰文王昌。《書》稱『惟爾元孫某』,史官不敢斥其名故也。如穆王名滿,當時亦有王孫滿;襄王名鄭,當時亦有衛侯鄭;魯武公名敖,而後世之臣有公孫敖[57]。觀此則知此詩『克昌厥後』,《噫嘻》言『駿發爾私』,皆未嘗諱也。孔子作《春秋》,如匡王名班,而書曹伯班;簡王名夷,而書晉侯夷吾,皆未嘗諱。」

綏我眉夀叶殖酉反,介以繁祉。既右音又烈考叶音口,亦右文母叶滿彼反。

右,尊也,《周禮》所謂「享右祭祀」是也。《春官》大祝掌「辨九,以享右祭祀」。音拜。烈考,猶皇考也。文母,大姒也。胡庭芳曰:「以文母證之,則烈考為文王無疑,此詩為武王祭文王之詩無疑。」○言文王昌厥後而安之以眉夀,助之以多福,使我得以右于烈考、文母也。輔氏曰:「『綏我眉夀』下四句,則承上文而言,所以綏我之實如此,故我所以得享右乎烈考與文母也。」愚按:先儒於「介」字皆訓助,朱《傳》於此章亦然,而於他詩皆訓大,其義可互見也。

《雝》一章,十六句。

《周禮·樂師》:「及徹,帥學士而歌《徹》。」説者以為即此詩。鄭氏曰:「學士,國子也。徹者歌《雍》。」《論語》亦曰:「以《雍》徹。」徹,祭畢而收其俎也[58]。天子宗廟之祭,則歌《雍》以徹。然則此蓋徹祭所歌,而亦名為《徹》也。

《序》:「禘太祖也。」

《祭法》曰:「周人禘嚳。」又曰:「天子七廟,三昭三穆及太祖之廟而七。」周之太祖即后稷也。禘嚳於后稷之廟,而以后稷配之,所謂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者也。《祭法》又曰:「周祖文王。」而《春秋》家説三年喪畢,致新死者之主于廟,亦謂之吉禘。是祖一號而二廟,禘一名而二祭也。今此《序》云「禘大祖」,則宜為禘嚳於后稷之廟矣,而其詩之詞無及於嚳、稷者。若以為吉禘于文王,則與《序》已不協,而詩文亦無此意,恐《序》之誤也。此詩但為武王祭文王而徹俎之詩,而後通用於他廟耳。

載見賢遍反,下同辟音壁王[59],曰求厥章。龍旂陽陽,和鈴央央於良反。鞗音條革有鶬七羊反,休有烈光。

賦也。載,則也,發語辭也。章,法度也。交龍曰旂。陽,明也。軾前曰和,旂上曰鈴。孔氏曰:「和,亦鈴也。《爾雅》曰:『有鈴曰旂。』郭璞云:『縣鈴於竿,畫交龍於旂。』」央央、有鶬,皆聲和也。按:《商頌》「鶬鶬」,鄭云:「聲和也。」休,美也。○此諸侯助祭于武王廟之詩。先言其來朝稟受法度,曹氏曰:「操慶賀刑威以制萬國者,辟王也。故諸侯来朝,就求典章焉。」其車服之盛如此。輔氏曰:「法度云者所該廣,德、禮、刑、政皆是也。諸侯來見天子,豈特勉循故事而已?言其功烈與輝光,又皆休美也。旂所以為章識,故先言之;和鈴鞗革皆有和聲,故次言之。」

率見昭考,以孝以享叶虚良反。

昭考,武王也。廟制,大祖居中,左昭右穆。周廟文王當穆,武王當昭,故《書》稱「穆考文王」,而此詩及《訪落》皆謂武王為昭考。太祖廟在北,昭穆各以次而南。廟皆南向,羣廟之列,左為昭而右為穆也。若武王謂文王為穆考,成王稱武王為昭考,則自其始祔而然。蓋但以左右為昭穆,而不以昭穆為尊卑也。愚按:后稷為始封之君,其廟居中,自二世為昭,三世為穆,遞數至十五世,而文王廟次當穆,十六世而武王廟次當昭也。此乃言王率諸侯以祭武王廟也。

以介眉夀,永言保之。思皇多祜後五反,烈文辟公,綏以多福,俾緝熙于純嘏叶音古。

思,語辭。皇,大也,美也。○又言孝享以介眉夀,而受多福,是皆諸侯助祭有以致之,使我得繼而明之,以至于純嘏也。蓋歸德于諸侯之辭[60],猶《烈文》之意也。輔氏曰:「我當長言保之,以有此既大且多之福。然凡若此者,皆是有德之諸侯助祭以致之,安我以是多福,而使我繼續以明之,至于純嘏。純嘏,則又全備於多福也。」

《載見》一章,十四句。彭氏曰:「諸侯來朝,意氣懽悦,車服鮮明,所謂『休有烈光』也。率之以見于昭考之廟,以致孝享之禮,以祝眉夀之福。凡今所以永保多祜,皆爾辟公有以綏之,而使得以緝熙于純嘏也。」

《序》:「諸侯始見乎武王廟也。」

《序》以「載」訓始,故云始見,恐未必然也。

有客有客,亦白其馬叶滿補反。有萋有且七序反,敦都回反琢其旅。

賦也。客,微子也。曹氏曰:「封於微而爵為子,微蓋商圻内國名。」周既滅商,封微子於宋以祀其先王,而以客禮待之,不敢臣也。呂東萊曰:「成王殺武庚,叛者殺之爾;封微子,賢者封之爾。」孔氏曰:「客止一人而重言之,是丁寧殊異以尊大之也。」亦,語辭也。殷尚白,修其禮物,仍殷之舊也。蔡九峯曰:「修其典禮文物,不使廢壞,以備一代之法也。」萋、且,未詳。《傳》曰:「敬慎貌。」曹氏曰:「『萋』如『萋兮斐兮』,『且』如『籩豆有且』,言其萋且有文。」敦琢,選擇也。旅,其卿大夫從行者也。孔氏曰:「『敦琢』,是治玉之名。人而言敦琢,故為選擇。明尊其所往,故擇其卿大夫之賢者,與之朝王。」○此微子來見祖廟之詩,孔氏曰:「命微子為宋公,代殷後,乃來朝而見于周之祖廟。」而此一節言其始至也。黄實夫曰:「馬有潔白之色,人有萋且之敬,旅有敦琢之賢,則周人之于微子無往而不見其可愛也。」

有客宿宿,有客信信。言授之縶陟立反,以縶其馬同上。

一宿曰宿,再宿曰信。呂東萊曰:「譙郡張氏云:『宿宿者,凡一宿者再也;信信者,凡再宿者再也。』」嚴氏曰:「樂其留之久也。」縶其馬,愛之不欲其去也。嚴氏曰:「恐其去之速也。」此一節言其將去也。

薄言追之,左右綏之。既有**威,降福孔夷。

追之,已去而復還之,愛之無已也。左右綏之,言所以安而留之者無方也。**威,未詳。舊説:**,大也。統承先王,用天子禮樂,所謂**威也。夷,易也,大也。此一節言其留之也。曹氏曰:「威,等威也。微子用其先王之車服禮樂,其等威之大,異乎列國之諸侯矣。」王介甫曰:「既有**威,則所享宜盛大,故降福孔夷也。」段氏曰:「劉氏云:『有德而神降之福,故以降福終焉。』」

《有客》一章,十二句。輔氏曰:「萋且,敬慎貌,又似有文章貌。敦琢,選擇也,亦有整飭之意。其始至也慎重其事如此,非以媚乎周也,誠之至也,所謂『在彼無惡』也。宿宿,一宿而又一宿也;信信,再宿而又再宿。愛之而不欲其去也,去而復追還之,所以安而留之者,又無方焉。慇懃之意如此,非以私商也,厚之至也,所謂『在此無斁』也。既與之以甚大之威儀,則其降之以甚大之祉福可知矣。此則慰安而勸勉之辭也。」

《序》:「微子來見祖廟也。」孔氏曰:「來見祖廟,必是助祭。不言所祭之名,不指所在之廟,無得而知也。」李迂仲曰:「《有客》乃微子始受命之詩。」濮氏曰:「此宋公來朝,將去而王燕餞之,與《振鷺》詩為首末也。《序》以為來見祖廟,則語意不明。商之祖廟固無由在京師[61],而周之廟,非助祭於王,何得以見之[62]。」

於音烏皇武王,無競惟烈。允文文王,克開厥後。嗣武受之,勝殷遏劉,耆音指定爾功。

賦也。於,歎辭。皇,大。遏,止。劉,殺。耆,致也。○周公象武王之功,為《大武》之樂。曹氏曰:「伐紂以除害,樂其能成武功也。」言武王無競之功實文王開之,而武王嗣而受之,勝殷止殺,以致定其功也。黄實夫曰:「止殺,如《武成》所謂『以遏亂畧』是也。」李迂仲曰:「《大武》之意在於止戈,《大武》之詩在於止殺也。」嚴氏曰:「信乎文王有文德,以開後人之基緒矣。然殷虐未除,則文德未能盡逹於天下。故武王繼之,以武而受之,伐紂以止殺,然後致定其功,所以歸重武王之功,明非武王之武無以成文王之文也。」陳夀翁曰:「武王之烈,實丕承乎文王之德,故不以武為武,而以止殺致定為武。武烈之中,實有文德寓焉。」輔氏曰:「武王故稱其莫强之烈,文王故稱其信有之文。父子一心,文武一道,但文王開始,武王成終,有先後之次耳。勝殷止殺以致定其功,所謂神武不殺者也。此詩與《書·武成》所載『文王克成厥勲』、『予小子其承厥志』之意同[63]。世儒執以為文王全無取天下之心者,不幾於固乎?」

《武》一章,七句。

《春秋傳》以此為《大武》之首章也。濮氏曰:「《左傳》以此詩為《大武》之首章,《賚》為第三章,《桓》為第六章,然《周頌》皆一章而已,無疊章也。或者後世取而用之於其事,不可知也。」《大武》,周公象武王武功之舞,歌此詩以奏之。曹氏曰:「孔子語賓牟賈以《武》樂始於『總干而山立』,終于『周道四逹,禮樂交通』,豈止於武功而已哉?」《禮》曰:「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明堂位》曰:「下管《象》,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注云:「《象》,《周頌·武》詩也,以管播之。朱干,赤大盾也。戚,斧也。冕,冠名。」《祭統》注云:「管《象》,吹管而舞《武》《象》之樂也。干戚,《武》《象》之舞所執也。」何氏曰:「《内則》『成童舞《象》』,《象》舞,武舞也,謂干戈之小舞也,象用兵刺伐之舞,蓋象武王伐紂而成功也。」然《傳》以此詩為武王所作,則篇内已有武王之謚,而其説誤矣。

《序》:「奏《大武》也。」

臣工之什十篇,十章,一百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