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隋唐之世,风气又一变了。此时义疏之学,派别繁多,就是专门研究的人,亦不能尽通。谨愿之士,都苦其琐碎;浮夸的人,则借此自炫。义疏之学到此,就有加以整理的必要。而当东晋南北朝之世,南北治经的风气,亦有不同。北方是谨守汉人旧说的,南方则王肃一派之学颇盛。晋以后人的说经,又颇有杂以玄学的。隋朝统一以后,论政治是南并于北,论经学则北并于南。唐太宗时,命隋朝的宿儒孔颖达等纂修《正义》。至高宗时,又加订正颁行。所取的都是南方之说。隋唐之世,是文艺盛而经学衰的。唐代读经的人,大抵是为应科举起见。既有官纂之本,别种书,注意的人就少了,而南北分离的经学,至此遂告统一。
论文学,唐代却是一个大改革的时期。汉代的散文,本来和口语接近。东汉以后,渐变而崇尚偶俪(lì),遂成所谓骈(pián)文。所谓骈文,其初不过是句调求其整齐,措辞求其美丽。这不过是就散文加以修饰,原非截然异物。到后来,修饰之风,愈趋愈甚。一句句都要对起来。再加以要用许多辞藻来涂泽。说一件事情,不是直说的,而要用古事来比附。如此,就和口语相去日远,浸至不能达意了。当时这种文字,称之为“文”;其实际应用的,则称为“笔”。“笔”使用俗语比较多些,也不大用辞藻涂泽、古事比附。然而其句调的要求整齐,还是一样。这也是和口语不合的,所以也不能达意。文字的浮靡,乃后起之弊,在古代,本来不是如此的。浮靡既甚,就有人要想返之于古。这种风气,南北朝的末年,已经有了,到隋朝而更甚。然而不知道用古人说话的法子来说现代人的话,所做的文章,简直是说的古话。那其不能适用,和将辞藻涂泽、古事比附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诗体:魏晋南北朝时,有两种:一种就是汉代的五言诗,一种是乐府。这两体都有作者。但是(一)古诗和乐府,都源于歌谣。歌谣是简短的,主于“比”“兴”的,用“赋”的地方较少,[8]所以于详细的叙事和质直的言情,都不甚相宜。(二)而且这时候人,口中吟诵的音调渐渐地变了。其最显著的,则就一个字,都能分别出平、上、去、入四声。就觉得古诗的音调,还未尽和谐。(三)从南北朝以来,外国的音乐输入的多了。歌辞既生新体,文人的作品自然也会随之而变化。所以当隋唐之世,诗和文都是要发生新体制的时候。此等趋势,乃自魏晋南北朝之世酝酿而成,磅礴郁积,以待唐代诸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