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亿万武者当中,有三个传说中的人物登上了武道的颠峰。排在第一位的,是虚无飘渺的血剑宗。他的人和他的剑,只存在于传说当中。如果不是那一座荒弃了数十年的十方城,如果不是那一堆高耸如山的枯骨,也许现在不会有人相信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这样一柄剑的存在。
能和他并驾齐驱的,是号称防守力最强的大侠客季丹雒明,和攻击力最强的箭神有穷饶乌。混迹于江湖中的人很少有人见过这两个传说中的大高手,但他们越是神秘,传闻越多。特别是有穷饶乌,更被传颂得出离常理之外。月亮缺了一角,就有人说月亮被有穷饶乌拿去试箭了;星星少了几颗,又有人说让有穷饶乌shè下来下酒了。
在那个弓马纵横的年代,能够和有穷门下扯上一点关系,就可以混个神箭手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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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之斯是神箭手中的神箭手,有人说,他的箭术就是有穷饶乌的亲传。于公孺婴是于公之斯的长子。他的脾气就像火,他的xing子就像风。整个陶函国没有任何人敢碰他的弦,因为他的弦就像刀锋一样锋利;整个大荒原没有妖兽不害怕他的箭,因为他的箭就像闪电一样迅疾。
这一天,他在陶函国南边境的荒原中,shè杀了一头怪兽。怪兽轰然倒下后,他看见了一个少女绸缎一般的肌肤,听见了一个少女幽咽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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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一个月前,丈夫说好是七天就回来的。“天神地祗啊,请保佑他。孩子就快出生了。我不要他为我带来什么珍禽异兽,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地回来。”
于公孺婴抱着银环。怀里这个**的身体和妻子完全不一样。他有点不安地望着北方,但当银环柔若无骨的手腕盘住他的脖子,火热的双唇沿着胸膛、脖子、耳根一直滑到了他的唇齿之间,在一种昏热之中,他的思绪又开始迷然。这个他在兽吻下救下来的少女所给他的**感觉,即使是怀孕前的妻子也远远不能相比。水草间的翻滚,迷雾中的风流,让他觉得在家里的**简直就是在按章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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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惦念她?”
“嗯。”
“你要回去?”
“她快临盆了,我……得在她身边。我已经很对不起她了。”
“可是,我不要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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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环的脸贴着他宽广的胸脯,右手穿过他的腋下,沿着他的背部,摩挲着他的后颈,左手如梳,轻抚他胸口绒绒的体毛。银环的身体慢慢热了起来,于公孺婴的呼吸也渐渐急促。
“你……不要这样。”于公孺婴拒绝着,但声音却如同呻吟。“我一定要回去的。”
“那你就带我回去!”
“不!不行。”
“为什么。我并不是要去和她争夺什么。我只是要和你在一起。你可以把我藏起来。白天、傍晚,你有空的时候,我们……”她又开始呻吟,他的呼吸又开始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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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
“为什么?”她第二次这样问。
于公孺婴犹豫了一下,终于说:“我知道你不是人,我知道的。我们父子俩,都有一双鹰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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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函国和大荒原的边境,满布着伽楼罗的巢**。数百年来,陶函国的居民对这些巢**都小心翼翼地供护着,对伽楼罗这种鸟类也敬若神明。这些神鸟是妖虫之类的天敌。五百里大荒原妖兽遍布,如果没有这一线五百里鸟居,陶函国的居民只怕连一天安宁ri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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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呆在我袍子底下,没事。”
于公孺婴拥着袍下突然变得软弱无比的躯体,在国境上犹豫着。带她回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几头伽楼罗突然奋翅而起,向于公孺婴俯冲疾下。
“退开!”于公孺婴双目圆睁,如猛兽,如鬼神。伽楼罗被他这一喝之威所震慑,敛翅退散。于公孺婴双腿一夹,座下风马疾冲而过。在他背后,一种人类听不见的声音在诡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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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握住婆婆的手。丈夫终于回来了,就在门外。她很欣慰,觉得自己很幸福。这些,多多少少减轻了分娩时的痛楚。
又是一阵剧痛。眼前忽然出现丈夫的眼神。他的眼神好奇怪。虽然温柔,但温柔得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他的眼神总是硬邦邦的,现在却多了有些让人不习惯的柔软感觉。是因为孩子就要出生,他就要做爹爹了吗?一定是的。
她仿佛看到了不久以后那种迷迷离离的幸福未来,她的丈夫,她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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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孺婴守在门外,七分兴奋当中,夹杂着三分愧疚。他对银环的**越强烈,对妻子的愧疚就越深。但这种愧疚越深,他对银环的沉溺也就越深。
不管怎么样,他的儿子,或他的女儿,就快出世了,这份喜悦把多ri来多种复杂的情感都压了下去。整个家庭,都期待着那个新生命的出世。
轰隆隆——整个天突然黑了下来,没有风,没有雨,只有乌云和怒雷。于公孺婴有些惊讶,晴天霹雳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虽然在外边护卫商队时,什么样的怪事也见多了,但在整个安宁的契后国势力范围内,这却是一个异象。
突然一声怒响,九道紫sè的闪电一齐劈下,轰在于公府的东南角。于公孺婴变了颜sè。那是银环的藏身之处。他突然懂了,这是银环的天劫。他的脚抬了抬,却听见产房中传来的阵阵痛苦呼声,不由得又止住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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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火了!着火了!”
那是东南方向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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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孺婴终于耐不住了,向东南冲过去。背后,是雷声中妻子的苦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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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穿的屋顶,焦黑的地板,小屋内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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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啊!妖怪啊!”
那是西北方向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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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桃花开得很艳丽。不过,桃花的季节就快结束了。雷声……也歇了。
产房内,是一幅血淋淋的图画。倒在地上的,是于公孺婴的母亲。死在炕上的,是于公孺婴的妻子。一地的鲜血,是他的儿子?还是女儿?
老妇人尸身旁边,一个陶器歪歪撂在地上。那是陶函国的至宝“陶函之海”。一条刚刚躲过雷劫的银环蛇正慢慢地从里面溜出来。刚出来的时候,它的身躯很小,脱离陶函之海以后,身躯慢慢变大,弹指间抒展成为一条长达九丈的大蟒。
于公孺婴哭道:“好,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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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环在陶函国边境乱串,身后是随时袭来的怨恨的眼光。它知道,那个男人还在追。雷声响起以后的事情,它有些不记得了。那一声巨响让它完全回归成为野兽。醒来后,只看见遍地的鲜血和横陈的死人,还有那个男人的箭!它马上明白怎么回事。
“婴咛——”一声声极美妙的声音传来。它的骨头突然开始本能地发软。伽楼罗的巢**就在前方不远处了。而身后,是整个大荒原都为之慑蠕的落月弓。
一头幼年的伽楼罗鸟从巢**中探出头来,看见了银环。银环停住了,它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只要这只幼鸟一声轻叫,将有成年的伽楼罗向它扑来。它回过了头,颤抖着幻化成少女的容貌,怯怯地凝视着于公孺婴的箭尖。
那是一点寒光,所带的怨悔,让银环感到一点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