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大雪。
有莘不破知道自己在这个荒原中迷路了,当他第四次看见这个被雪覆盖住的土包子时。
这是隔绝陶函国南部边境的大荒原,南北三百里,东西五百里。夏天百毒孳生,魔兽横行;冬天则变成一片寸草不长的死域,一切都笼罩在茫茫苍苍的白雪中。
有莘不破从契后国逃出来一路向南。他知道,陶函国是契后国最南边的附属国,只要越过这片荒原,他就真正脱离了契后国的势力范围,真正zi you了!
契后国的国王是世界上八大方伯之一,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夏王以外最有势力的人。他强大的力量加上平和的xing格,造就了这个国家举世罕有的安宁。对外面的人来说,契后国是一片乐土。但对生长在契后国的有莘不破来说,平静的岁月他早已过得不耐烦了。他梦想中的天地,应该是外面那个血光四起的世界,那个高手争雄的世界,那个充满无数爱情故事和冒险故事的世界。那才是男儿大展雄风的地方,那才是男儿追求梦想的地方!
当他即将踏进这片荒原,一个陶函国的老人试图劝阻他:“除了陶函的鹰眼铜车商队,从来没有人敢单独挑战这个荒原——特别是在冬天。”他的话当然无法阻止雄心勃勃、兴致冲冲的出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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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有莘不破第四次看到这个被雪覆盖住的土包了。他于是知道自己已经兜了四个圈子。口粮已经耗尽,只剩下半瓶烈酒。他的腿已经开始发软。空中,一只秃鹰在他头上盘旋了半天了,难道是在等待他倒下,好来啄食他的尸体?
有莘不破突然扑到在土包子上,准备装死,企图把这头秃鹰诱下来。鹰肉粗糙,但鹰血却能带来热量和力气。但慢慢陷进积雪的他马上感到“土包子”的异样。积雪之下,本应该是一抔泥土或石块,但他却挖出一个人来。淡青sè的绸缎,裹着一个水晶一样的人。契后国数十年承平,教化普衍,人物俊秀,但有莘不破却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隽美的男人。他想探一下这个人是否还有心跳,却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事物——这个人的胸膛上,睡着一头娇小的银狐。有莘又伸出食指,探了一下他太阳**下的大动脉。良久,才感觉到一次细微的跳动:这个人还活着!也许正是那头银狐,护住了这个陌生人的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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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要救他呢?”
他已经迷路了,一个人能否走出这个荒原,已经很成问题了。如果再加上一个负担,生存的几率将会降到很低很低。
“如果我把他背上,一天以后,不过是让这个荒原多出一个比这个‘雪包子’高一倍的‘雪包子’罢了。我才没那么傻呢。”
有莘不破甩甩手,走了。
一刻钟以后,他又绕到这个晕死的人面前,不过这次不是迷路,而是回来了。
“阿衡老师和我讲的做人道理,我当时应对如流,难道一到生死关头就全抛开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道理又不能当饭吃。”他喝了一口酒,再一次大踏步走开了。
头顶上白sè的太阳移过了一个指头大的位置,有莘不破又回到了这里。他挠挠头,自言自语:“我要是不理他,还算个男人么!要是让爷爷知道,非给他老人家打死不可!……不过,究竟是孙子的命重要,还是一个陌生人的命重要?”经过一番犹豫,这个年轻人第三次掉头而去。
当有莘不破第四次面对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迷路,还是刻意绕回来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背起人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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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在荒原的边缘,有莘不破倒下了。如果他知道再走四五里,就能望见荒原边缘的枯桃树,这也许能鼓舞年轻人继续走下去。如果那半瓶酒没有灌进陌生人的口中,而是他自己喝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在荒原外面逍遥了。当然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抛下了陌生人,却一辈子绕着那个土包子打转。
尽管有莘不破把这个人背上以后就再没把他抛弃,但倒下前嘴里仍在嘟哝着:“阿衡老师,这个故事告诉我一个道理:我***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