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6世纪，资本主义关系在西欧诸国普遍产生，西欧封建社会进入解体阶段。在英国和法国，城乡资本主义关系迅速发展，社会结构和阶级结构出现重大变化，专制君主制逐渐确立，国家机器日益完备，政治制度上进入君主封建专制时期。在尼德兰，爆发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资产阶级革命，建立了荷兰共和国。17世纪初，爆发了欧洲第一次大规模的国际冲突——三十年战争。战后，德国被肢解，法国夺得欧洲霸权。

第一节 英国

一、都铎王朝的专制统治

英国封建专制君主制，始于都铎王朝（1485—1603年）的统治。1485年，参与“玫瑰战争”的兰开斯特家族的支裔、里士满伯爵亨利·都铎，依靠法国和约克家族归兵降将的支持，在战争中获胜。同年夺取王位，称亨利七世（1485—1509年在位），建立都铎王朝。他即位之初，英国秩序混乱，财政窘迫，尚存的大贵族势力仍对王权构成威胁，内战随时有可能再起。面对这种局面，亨利七世依靠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采取一系列果断措施，迅速平稳局势，加强王权，初步建立起专制君主制度。为了彻底消除内战隐患，1486年，亨利七世与约克家族爱德华四世的女儿伊丽莎白结婚，从而解决了兰开斯特家族与约克家族的长期对立和纷争，并把结合在一起的红白玫瑰定为自己的族徽，作为结束两大家族世仇的象征。亨利七世无情镇压贵族叛乱，多次战胜王位争夺者的挑战。1487年和1504年，他先后颁布法令，解散大贵族的家臣私兵，平毁贵族堡垒，特设“星室法庭”。星室法庭可不受一般法律程序的束缚，专门惩治叛乱贵族。在政府用人政策上，亨利七世进一步抑制大贵族势力，加强国王内廷权力，由国王直接控制，同时重用被称为“乡绅”的“新贵族”和资产阶级分子。“新贵族”是资产阶级化的贵族，主要由被称为“乡绅”的中小贵族组成，也有一批商人和官吏。亨利七世在地方各郡多任命新贵族担任地方治安法官，掌管地方行政和治安工作。亨利七世的上述措施，为都铎王朝百余年的专制统治奠定了基础。

图10-1 16世纪的欧洲

亨利八世（1509—1547年在位）和伊丽莎白女王（1558—1603年在位）统治时期，都铎王朝的专制统治更加稳固，国王的权力和尊严在英国史上达到顶峰。亨利八世统治初期，他在大臣托马斯·沃尔塞的大力扶持下，强化国王个人权力；后又在大臣托马斯·克伦威尔的辅佐下，实行宗教改革和行政改革。1534年，亨利八世促使国会通过《至尊法案》[1]，确立了国王在英国宗教事务中的“至尊”领袖地位。从此，英国教会成为专制王权的御用工具。亨利八世还进行行政改革。一方面，亨利八世将原先的国王秘书提高为首席国务大臣，首席国务大臣上承王命，下辖专门官署，实为政府机构的首脑。担任首席国务大臣的人出身都比较低微，忠于国王，是国王的重要辅佐。另一方面，正式设立枢密院，其成员多为新贵族。枢密院为政府的行政中枢，主持星室法庭，掌握最高司法权，负责任命和监督地方治安法官。伊丽莎白即位后，重申国王的“至尊”地位，巩固枢密院作为政府行政中枢的权力，有效实行专制统治。至此，都铎王朝的专制统治达到顶峰。

都铎王朝统治时期，国会在都铎王朝专制统治的逐步强化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个时期大贵族在国会中的势力日益减弱，大量的新贵族进入国会，给专制王权以巨大支持。当然，都铎王朝的许多重大法令仍需通过国会这一传统政治机构的认可，这就是所谓“国会认可”的君主专制。这是英国封建专制制度在形式上的重要特点。另外，都铎王朝历代国王也试图控制国会，使国会成为专制王权工具。

都铎王朝的专制统治出现在英国由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期。那时，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正处于成长阶段，需要有强大的王权维持国家的统一和稳定，保护和扶持工商业的发展，因此支持专制王权。专制王权也需要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支持，以便经济上获得雄厚财力，政治上借新兴阶级的力量，消除当时专制王权面临的主要威胁——封建大贵族势力。这种特定的历史背景决定了都铎王朝的专制统治具有双重作用：一方面，都铎王朝推行重商主义的经济政策，扶持工商业的发展，从而保护并推动了资本主义关系的发展；另一方面，作为封建统治王朝，都铎王朝必然要维护封建剥削阶级的整体利益和贵族阶层的特权地位。因此，随着英国资产阶级力量的进一步强大，他们对专制王权的态度逐渐由过去的支持变为反对。都铎王朝统治末期，英国资产阶级已开始掀起反对专制制度的斗争。

二、宗教改革

在封建制度解体时期的西欧，资本主义关系的发展和专制王权的强化往往伴随着另一种发展趋势，即各国逐渐摆脱罗马天主教会这一中世纪西欧封建神权统治的巨大国际中心的控制，建立附属于王权和政府的民族教会。宗教改革前，英国教会仍属罗马教廷控制。15世纪末16世纪初，教会掌握英国1/3左右的地产，教会封建主向耕种其土地的农民征收贡赋，并且还设立了各种名目的税项，巧取豪夺，聚敛财富。据估算，至1500年，教会和修道院的财富约占当时英国总财富的1/5左右。罗马教廷每年还以岁贡的形式从英国攫取大量钱财。不仅如此，罗马教皇在英国还享有政治特权，可派遣使节常驻英国，代表教皇的意志干预英国教俗事务。都铎王朝统治以来，随着人文主义和宗教改革思想的传播，英国社会各阶层的反教会情绪日益高涨。新兴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对教会享有广泛的经济特权强烈不满，要求夺取教会的土地和其他财产；逐渐强大起来的专制王权也难以容忍罗马教廷对英国政治的干预和教会的政治特权，试图把教会改造成为专制王权的统治工具；日益增长的民族意识也要求国家在本国宗教事务中拥有自主权，排除外来势力的干涉。这些愿望在亨利八世进行的自上而下的宗教改革过程中不同程度地得以实现。

亨利八世本为正统的基督教徒。他曾热心维护罗马教廷和教皇的尊严，坚持天主教会正统教义，残酷镇压新教异端。他曾亲自出马，攻击路德的宗教改革思想，竭力遏制新教在英国的传播。1521年，亨利八世撰写《述七圣礼斥马丁·路德》一文，驳斥路德的宗教改革主张，认为教皇是基督教徒的最高领袖，一切教会和教徒都应服从教皇的统治，并且表示愿以自己的身心，坚决捍卫教皇的领袖地位。为此，亨利八世还获得教皇利奥十世授予的“信仰卫士”的称号。但是，在16世纪，实行宗教改革已成为包括英国在内的西欧诸国社会各阶层的普遍要求。作为专制君主，亨利八世把宗教首先作为一种政治谋略和手段，使宗教服务于政治。当教权妨碍专制王权时，亨利八世就不能容忍了。正是出于加强专制王权的需要，当时机成熟时，亨利八世决定利用自己的婚姻问题，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宗教改革。

亨利七世曾执行婚姻外交政策。1497年，他与西班牙订立条约，规定：英王子亚瑟（亨利八世兄长）与西班牙公主凯瑟琳订婚，英西联姻，和德国一起共同对付法国。亨利八世即位后，继续执行这种政策，娶此时已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姨母、自己的寡嫂、西班牙公主凯瑟琳为妻。随着英国国势的增长及国际形势的变化，英国与西班牙的关系逐渐恶化，亨利八世转而要与法国结盟。此时，凯瑟琳已年逾40，没有男嗣。因此，亨利八世决定离婚再娶。按照当时教会规定，此事要经罗马教皇批准，方为合法。亨利八世便向罗马教皇克莱门特七世提出离婚请求。当时的罗马教皇完全受制于查理五世，故教皇使用各种手段，一再拖延，拒不批准。亨利八世决定利用这一事件，与教皇断绝关系，使英国摆脱罗马教廷和教皇的控制，进一步强化专制王权。1529—1536年，亨利八世在托马斯·克伦威尔等改革派人士策划下，接连召开了八次国会，通过了一系列改革教会的法令，开始实行宗教改革。1529年11月，国会通过减少教会财富及其权力的法令。1531年1月，亨利八世又指控凡接受教皇驻英使节命令的人均属背叛国王，宣称只有认罪悔过并缴纳巨额赎罪金才可免受处罚。王室因此从教会手中获得了巨额罚金。1532年，国会又通过一项法案，规定教会立法必须经国王批准方可生效。次年，亨利八世利用国会向教会施加压力，迫使教会通过决议，承认这项法案，并且规定：教会向罗马教廷缴纳的年贡改交国库，禁止英国教、俗人员向罗马教廷上诉，取消教皇法庭在宗教方面的最高司法权和教皇任命英国主教及其他神职人员的权力。1533年，亨利八世任命改革派低级教士、忠于他的克雷默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具体领导英国教会。为此，教皇克莱门特七世宣布革除亨利八世的教籍。1534年，英国国会通过著名的《至尊法案》，规定：国王为英国教会最高首脑，拥有处理英国教会事务的一切权力，教皇无权干涉英国教会事务；教会召开宗教会议，事先必须经过国王的同意；现行教规须经国王指定成立的“三十二人委员会”审查，凡与国家法令相抵触者一概废除；教会法庭的职权移交国王法庭，政府掌管惩治异端的权力；同时还宣布保留天主教主教制、基本教义和仪式。此项法案标志着英国教会与罗马教廷最终断绝关系，英国民族教会正式成立。1534年和1536年，国会又先后通过《继承法》和《叛逆法》，其中规定：凡反对国王对英国教会有至高权力、拒绝对《至尊法案》宣誓恪守者，均为叛逆，应以叛国罪处死。著名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就因拒绝宣誓承认《至尊法案》被关进伦敦塔，后以叛国罪被处死。亨利八世为进一步打击教会势力，1536年下令封闭修道院，没收修道院的房屋、土地、贵重物品及其他一切财产，转归王室所有。1536—1539年间，英国共封闭男女修道院630余所，托钵僧院200所，遣散僧侣8000余人及在这些修道院服务的俗人25000人。这些修道院的总收入年值约150万镑。不久，王室将其中部分财产馈赠或廉价卖给国王的亲信和新贵族，从而造就了一批拥护宗教改革和都铎王朝专制统治的社会阶层，给英国社会经济的变革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亨利八世统治末期，随着宗教改革的深入进行和新教思想的广泛传播，亨利八世日益感到，改革的深入会危及专制王朝自身的统治，因而开始惧怕改革，一再强调必须尊行天主教的基本教义和仪式，并迫害改革派。1543年，亨利八世颁布法令，禁止妇女和广大下层民众阅读英文《圣经》。爱德华六世（1547—1553年在位）进一步推行宗教改革政策。1553年，克雷默主教主持制定《四十二条信纲》，阐明教义、教令与国家的关系。同年废后凯瑟琳的女儿玛丽即位（1553—1558年在位），称玛丽一世。玛丽一世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在她统治时期重用旧贵族和天主教高级教士，天主教势力在英国一度恢复。1554年，国会下令全国恢复天主教信仰，英国教会重新归属罗马教廷，恭请教皇遣回大贵族波尔，作为教皇代表主管英国教会，并宣布新教各派均为非法。1554年，玛丽一世嫁给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英国外交政策受西班牙操纵，并卷入了西班牙的对法战争。1555年，玛丽一世在国内开始血腥镇压新教徒，设异端裁判法庭。在她统治期间，以“异端”罪名被烧死者达300余人，故有“血腥的玛丽”之称。玛丽一世的内外政策遭到国内各阶层的强烈反对。1558年，亨利八世次女伊丽莎白即位。她恢复了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政策，重建英国国教会。1559年，重申《至尊法案》，要求所有神职人员必须宣誓效忠国王。同时，下令制定英国国教会的信仰纲要。1571年，国会通过《三十九条信纲》，确定英国国教会的信条。信纲标榜信仰得救，强调《圣经》是信仰的根据，否认教皇的权力，规定用英语礼拜，但同时保留主教制和天主教的某些仪式。

改革后的英国民族教会称“英国国教会”，又称“安立甘教会”或“英国圣公会”。国王为国教会最高首脑，国教会必须服从国王的意志和国家的法令，实为都铎王朝专制统治的工具。英国宗教改革是英国最高统治者为强化专制王权、适应资本主义关系的发展和民族意识的日益成长，自上而下进行的一场宗教改革。因此，这场改革对16世纪英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专制制度的确立起了重要作用。但是，英国宗教改革并不彻底，国教会内部保留了较多的天主教成分，国教会和高级神职人员成为专制王权的忠顺工具。当资产阶级的力量进一步壮大之后，进一步改革就成为必然。16世纪60年代后，国教会内部出现要求用加尔文教精神改革国教会，“清洗”天主教影响的教派，形成清教运动，信徒称“清教徒”。清教徒主要代表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利益，分为“长老派”和“独立派”。他们要求建立廉俭教会，反对专制王权。在伊丽莎白和随后的斯图亚特王朝统治时期，清教徒屡遭封建国家残酷镇压和迫害，但是清教徒的势力继续扩大。17世纪40年代，羽毛已丰的资产阶级终于打着清教的旗帜，掀起了一场反封建制度的资产阶级革命。

三、海外贸易的发展和反对西班牙的斗争

都铎王朝统治时期，英国资本主义原始积累急剧进行，海外贸易迅猛发展。都铎王朝采取“重商主义”经济政策，扶持工商业发展，保护本国市场，鼓励出口，推动了海外贸易的发展。亨利七世在位时期，就向全国性海外贸易商人团体颁发经营特许状，使英商与垄断北欧贸易的汉萨同盟的德国商人竞争，并且通过外交谈判，订立有助于英国海外贸易发展的商约。亨利七世还开创了给造大船或向国外购买大船者补以津贴的先例，以鼓励远航，规定：凡建造或从国外购买一艘吨位在80吨以上的船只，每吨可获5先令的津贴。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沿用这种措施，积极推动海外贸易的发展。16世纪以来，英国商人经国王的特许，组建了许多享有经营海外贸易特权的团体——海外贸易公司。主要有：莫斯科公司（1554年）、波罗的海公司（1579年）、利凡特公司（1581年）、非洲公司（1588年）、东印度公司（1600年）等。这些公司凭借王室的特许，垄断某些地区的贸易。例如，莫斯科公司的特权是专营俄国和中亚一带的贸易，东印度公司则控制好望角以东国家的贸易。公司的组织形式有两类：一类是带有封建行会色彩的“规章公司”，其成员独立经营，公司对入会资格和贸易活动有若干限制性规定；另一类是股份公司，其经营和管理带有近代资本主义性质。公司的经营项目均以出口呢绒为主，兼营其他项目。这些公司的出现反映了英国海外贸易规模的迅速扩展。

英国海外贸易的发展是与海盗、走私、贩奴和殖民扩张等罪恶活动联系在一起的。海外贸易公司同时也是英国进行海外扩张和殖民掠夺的工具。普利茅斯船主霍金斯是英国第一个奴隶贩子。1562年，他从几内亚把奴隶贩运到西印度群岛，是为英国贩奴的开端。后来霍金斯又多次远航西印度群岛，贩卖奴隶，获取巨利。伊丽莎白对他大加奖赏，授予“贵族”称号，加封海军要职。1588年，英国成立非洲公司，专营贩奴贸易。

1588年以前，西班牙是欧洲海上霸主。16世纪中叶以后，英国海外贸易的发展，导致英国与西班牙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伊丽莎白统治初期，英国的海军力量还比较薄弱，不敢与西班牙的强大舰队公开较量。于是伊丽莎白在外交上巧妙利用西班牙与法国、尼德兰之间的矛盾，削弱西班牙的势力。同时鼓励英国的海盗和走私活动，扰乱西班牙的航线，劫掠西班牙的商船和西属殖民地。英国海盗头目德雷克，曾奉女王之命，多次出海，袭击西班牙商船，掳获大量财富。1577年，德雷克率领英国船队作环球航行，沿南美海岸大肆抢劫西班牙商船，满载而归。伊丽莎白为此授予他“爵士”头衔，以示奖赏。尼德兰革命爆发后，英国公开支持尼德兰反对西班牙的统治。西班牙则扶持英国天主教势力，组织颠覆活动，企图刺杀伊丽莎白，拥立信奉天主教的前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继承英国王位。伊丽莎白揭穿了西班牙策划的这一阴谋，并于1587年下令以谋反罪处决玛丽·斯图亚特。英西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1588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派遣包括130余艘战船的“无敌舰队”进攻英国。英国也派出舰队应战，由德雷克等人指挥。7月下旬，双方舰队在英吉利海峡相遇。英国舰队利用战船轻便高速、运转灵活等优势，采取机动战术，运用远射程大炮攻击“无敌舰队”。经过两周左右的海战，英军重创“无敌舰队”。“无敌舰队”余舰在回港途中遭风暴袭击，损失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无敌舰队”的溃灭标志着西班牙海上霸权的丧失。此后，英国开始夺得海上霸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