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中国史学初期实践者的史官们,见证了历史、记录了历史、传播了历史,不仅对于中国传统史学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而且也是对中国古典的文化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比如,在哲学思想上、在道德教育上、在文献研究上,以至在史事的考证上,都能看到早期史官们的文化造诣,都会为后人留下不少值得思索的精神财富,这是史官家族对于文化的贡献。
史佚作为西周初年杰出的史官,他曾撰写过《史佚之志》一册,是一部政论性著作,现已散失。但在《左传》《国语》等著述中尚能见到别人引用的相关内容,从中了解他的思想和主张。如《左传·文公十五年》中有:
丧,亲之终也。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史佚有言曰:“兄弟致美。救乏、贺善、吊灾、祭敬、丧哀。情虽不同,毋绝其爱,亲之道也。”子无失道,何怨于人?
这是史佚关于化解兄弟之间积怨的劝告。故事发生在公孙敖与从兄弟襄仲之间。公孙敖曾经夺娶了襄仲的妻子,引起襄仲的极大不满。这次,公孙敖去世,襄仲拒绝为他奔丧。惠伯以史佚的话相劝,让他明白奔丧是人生的最终行为,应以兄弟情谊为重,人的一生“虽不能始,善终可也”,劝其亲族间要讲团结、要相互理解、相互帮助,最后说服了襄仲。从中使我们了解了史佚重视团结、强调帮助、倡导和谐相处的思想境界。
在《国语·周语下》中有:
昔史佚有言曰:“动莫若敬,居莫若俭,德莫若让,事莫若咨。”这是史佚总结人们社会生活中的四大政治原则:敬、俭、让、咨。
晋国贤臣以此四项标准来评定东周王室卿士单靖公,以为“宫室不崇,器无彤镂,俭也;身耸除洁,外内齐给,敬也;宴好享赐,不踰其上,让也;宾之礼事,放上而动,咨也”。如果这些都做到了,“居俭动敬、德让事咨”都做好了,又有卿士的辅佐,周王室有不兴旺的道理吗?!
可见这四项原则对于王室兴盛、国家社稷的发展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左传·僖公十五年》有这样一段记载:
子桑曰:归之而质其大子,必得大成。晋未可灭,而杀其君,祗以成恶。且史佚有言曰:“无始祸,无怙乱,无重怒,重怒难任,陵人不祥。”乃许晋平。
这是说明史佚反对挑起战端,反对欺凌他人,主张和谐相处的一段话。子桑是在讨论秦晋之战后,在如何处置被俘的晋惠公问题上引用史佚的这番话的。最后,君臣接受了史佚的主张,秦晋继续维持同盟关系,友好相处。
由此可见,从文献中引用的《史佚之志》有之曰,或史佚有言曰,说明人们对史佚是非常尊敬的,人们用他的话以释解难题,树为标帜。直至春秋战国时期,史佚的话对于当时人们仍然有其导向作用,从中可以知道史佚的政治观念、道德伦理影响之大。史佚作为史官的表现是杰出的,作为文化人物也是当之无愧的。
史苏是晋献公时期的史官。《国语·晋语一》中除记述史苏会占卜吉凶外,还记载了他对夏商周三代灭亡原因的解释:
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妹喜女焉,妹喜有宠,于是乎与伊尹比而亡夏。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于是乎与膠鬲比而亡殷。周幽王伐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缯人召西戎以伐周,周于是乎亡。他的结论是:乱必自女戎,三代皆然。
这一结论过于武断,夏商周三代的灭亡有其各自的政治、社会原因。以西周灭亡为例,周幽王二年时,在周朝王畿的渭、泾、洛三川地区就发生了强烈的地震,山崩地裂,给民众生活带来巨大灾难。天灾同时,又有人祸,虢石甫等高官的谗侫行为也引起了民众的普遍不满,宠幸褒姒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作为史官,史苏能把三代问题联系在一起,综合来思考历史问题,进行史学研究,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晋国的史官史墨,也作史黯。他对臣子忠君有独特的见解,《国语·晋语九》中记述了此事。
赵简子曰:“吾愿得范、中行之良臣。”史黯侍,曰:“将焉用之?”简子曰:“良臣,人之所愿也,又何问焉?”对曰:“臣以为不良故也。夫事君者,谏过而赏善,荐可而替否,献能而进贤,择材而荐之,朝夕诵善败而纳之。道之以文,行之以顺,勤之以力,致之以死。听则进,否则退。今范、中行氏之臣不能匡相其君,使至于难;君出在外,又不能定,而弃之,则何良之为?若弗弃,则主焉得之?夫二子之良,将勤营其君,复使立于外,死而后止,何日以来?若来,乃非良臣也。”简子曰:“善。吾言实过矣。”
这里,史墨对臣子提出的必须绝对忠诚于君主,忠臣必须不事二主的主张,这符合当时的时代要求,对于后朝的君臣关系也有较大的影响,应是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史上的精彩一笔。
史氏家族早期的这些史官们活跃在当时的文化舞台上,他们以其学识与智慧,学兼天人古今,使不少好的主张与思想得以代代相传,使更多的丰厚的学术成果得以积淀,成为中国人民的巨大精神财富,这也是史氏家族的一个重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