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茶要摘了,杜书记,你看这茶叫个什么名字好?”高玉问杜光辉。
杜光辉看着满山的茶叶,又瞧瞧四周的山峦,笑道:“就叫兰花香吧。既又这里茶的特点,又容易让人接受。兰花,是大部分人都喜欢的花。你看……”
高玉展着眉头,说:“就这个,这个好。黄支书,马上通知包装厂,让他们在包装上印上这名字。”
“不仅仅要印上,还要到工商部门去注册。”杜光辉强调道。
黄支书说我这就去安排,注册的事,还请杜书记和工商部门说说,办快一点。杜光辉说没有关系的,只要注册了,先可以用的。高玉说这窝儿山的茶终于有自己的名字了,这得感谢杜书记啊。要是下派挂职都像杜书记一样,那就……中午,杜光辉高兴,就破例喝了两杯。虽然中午是明令禁酒的,可是对于领导,是禁不住的。领导有的是喝酒的理由。不仅领导有,其它人也会帮着领导找。说穿了,还是要跟着领导找理由,跟着领导喝酒,把领导喝好。杜光辉当然不是这样,他是高兴。眼见着茶场要投产了,他心里的滋味,仿佛自己又得了一个孩子,踏实中有些激动,兴奋中有些期待。
高玉敬了杜光辉酒,说:“杜书记为了窝儿山的茶叶,放下架子找人。可到县里,还被别人说话。我对这事很有意见,前几天,我专门找了林书记,我说这是不正确的做法,县委要制止。”
杜光辉笑了笑,说:“其实我知道有些人在说话。也没什么的。不就是我为你们跑了些路嘛?另外就是说书怀县长给了你们钱。这有什么啊?钱都是要用的,用到茶叶上总比用到其它地方好。高乡长哪,你也别为这事找林书记,都过去了啊。过去了。”
小王在边上也笑,“杜书记总是宽容。要是都像原来那些挂职干部,连上班都不太来。别人就不说话了。现在是越想做事越得罪人罗。”
杜光辉心里清楚,高玉说话的意思。上次林书记安排县级干部调研矿山。在林河矿,他看了安全设施后,说了一些话。大意是现在的矿山,只要效益,不注重安全。效益再好,如果出了事,便前功尽弃,什么也没有了。当时,他说这话时,叶主任曾示意他不要说了。但是,他想自己既然来调研,有什么不能说?林河矿的矿主,也似乎不太高兴,吃饭时连杜光辉的酒也只象征性地敬了一下。回来县委开碰头会,杜光辉特别就这件事作了发言。指出桐山发展经济的根本出路不在矿山,而在特色经济,在综合开发上。说到关键时,杜光辉显然是激动了,他说:“我们的政策导向就有问题,一味地抓财政增长,却忽视了可持续发展。这是短视经济,也是很危险的经济增长方式。像矿山,资源是有限的,过度开发,无序开发,更重要的是不讲安全。这是害人害已,后患无穷啊!”
这一席话说得整个会议室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林书记睁着眼,直直地看着杜光辉。琚书怀似笑非笑,李长也眯着眼。杜光辉说完,会议室里静了好几分钟,林书记才道:“看来,光辉同志对桐山经济发展很有自己的看法,也很有意见哪。说出来好,说出来是对桐山经济的关心。具体的嘛,以后再讨论。我们容许不同的意见,但是,县委的决策不能变,发展经济的决心不能动摇。光辉同志从省直下来,对桐山经济的有些情况可能还是不太熟悉。可是,我听说其它的个别同志,也有类似的想法,这就不对了。特别是作为一个领导,这是很容易犯错误的,也是背离县委的集体决策的。”
杜光辉拿起茶杯,准备离开会议室,林书记却道:“我建议请光辉书记协助李长同志分管矿山。这样也可以多跑跑,多熟悉情况嘛。光辉同志,没意见吧?”
“没意见。”杜光辉想也没来得及想就同意了。
官场无秘密,连这样的高级别会议的内容,也很快流传了出来。杜光辉被主要领导批评了,到了底下,就演变成了杜光辉和主要领导有矛盾。上午刚来时,高玉就问过。杜光辉笑着说:“你看我这样,是和林书记有矛盾的人吗?”
下午离开窝儿山时,杜光辉要求黄支书一定要强化宣传,使附近的茶农都知道茶场建起来了这个消息。去年冬天大雪,茶叶产量下降,因此收购鲜草时,要提高价格。哪怕赔一点钱,也要让茶农从茶场加工中得到实惠。这样,茶场才能扩大,接下来的茶园开发也才能让老百姓主动加入进来。黄大壮说杜书记这说得在理,不这样,今年收不到鲜草不说,下一步想建茶园也不大可能。
“那就把价格在算好的成本上每斤加两块钱。这部份如果缺口太大,我到时再想办法。”杜光辉承诺道。
在回县城的路上,小王说:“杜书记,我还真没见过像您这样的书记呢!刚跟您时,我还有些想法。说一个挂职的,跟着没意思。现在看来,我是跟对了。您这是在做让老百姓记住的大事呢。”
杜光辉道:“知道了就好。一个人总要做点事。特别是挂职干部,两年时间,一晃而过。总得留点影子吧,也总得让桐山的老百姓提起我杜光辉时,不至于骂我。小王哪,是吧?啊!”
小王道:“像杜书记这样,两年后回去一定会重用的。”
杜光辉没有应,心里想这当然好。如果说当初自己要求下来挂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将来的升职,那么到桐山这五个月,他的思想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不再多想着升职的事了,而是想着怎样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真心实意地为老百姓做点事。只要做了事,心里就是踏实的。
回到县委,李长副书记端着杯子过来了。他晃着杯里人茶叶,问杜光辉:“这茶怎么样?”
杜光辉看了下,茶叶很小,基本上都是一叶一芽;汤也是青绿的,而且有些微的黄色。他就知道,这仅仅是早茶,而且不是本地的茶。桐山海拨高,气候较其它地方要冷一些,这个时候茶叶还没有出来。就是出来的茶,形也做不出这样的,颜色也不是青绿,而是微黄中漾些绿。再揭开杯盖一离,更不是了。春节期间,杜光辉好好地品了品高玉送的几种桐山茶,对桐山茶的香味了然于胸。他对李长笑道:“这茶不错,不过,不是桐山的。”
“啊,还真了得?难怪外面有人称呼光辉书记叫茶叶书记呢。一点不假,这是西江的。桐山的茶还早着呢。”
杜光辉只是笑笑,“我也是现学现卖。在这方面,李书记是行家,我献丑了。”
李长说:“我那还有一点,待会儿拿点过来。你也喝喝。喝了才有比较嘛。也对桐山的茶叶开发有借鉴。”
杜光辉说那赶紧好,李长又道:“听说有人正在省里告一达同志……”
“不会吧?”
“我也只是听说。主要是上一届班子里的几个老同志。当然,也可能有在职的某些同志。这都不好说,不好说啊!”
“告一达同志?告什么……什么呢?”
“主要还是矿山的事。桐山除了矿山,还能有什么?光辉啊,你可能不知道,桐山有三任书记在矿山上栽了。”
“三任?我可真的没听说。”
“那就不说了吧。好好,光辉书记忙,记着等会儿让小王到我那去拿茶叶,记着。”李长说着端着杯子,沿着走廊回自己办公室了。
难怪林一达在杜光辉提到矿山的事情时,那么有情绪;看来矿山是桐山的一个不能随便揭开的结疤,没事就别碰它。碰得不好,就像刚才李长副书记所说的,“有三任书记栽在矿山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