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真的是这样的一个危险的黑洞?那些老干部又为着什么,到省里去告林一达?林一达又到底有什么能被他们上告?
杜光辉想了一会,想不出任何头绪,索性不想了。
玉树乡的茶叶开发报告早已经送来了,杜光辉让林业局的茶叶站的站长巩向东,好好地审了下。巩向东说应该没问题。上一次,潘清风说立是可以的,不知道立项了没有?不立项,就难以进盘子。不进盘子,就更谈不上得到资金扶持了。
杜光辉打通了潘清风办公室的电话,正好是潘清风接了。杜光辉说:“潘主任哪,我可一直等着你对我们那个项目的立项意见啊?立项了吧?”
“立了。杜书记交待的事,能不立?已经挂了号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我上次已经跟你说了,要快一些。”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潘主任了。”
杜光辉想最好明天就去找吉炳生副厅长,不然耽误了时间,就来不及了。但是,找吉厅长,也总得有所表示。最起码也要考虑一点土特产吧。这个钱,杜光辉不好在县委办这边开支。他就打电话给高玉,让乡里就在那八万块钱中拿一点,明天一道去找吉厅长。高玉说行,我带上就是了。
事情异乎寻常地顺利,杜光辉一到省林业厅,就找到了吉厅长。吉厅长在听了杜光辉的汇报后,问杜光辉:“你是省委宣传部下派的吧?”
杜光辉说是。吉厅长说:“这是好事啊,一个下派挂职干部,想为山区老百姓做点事,理当支持啊。这样吧,先解决五十万吧。下次有机会再解决些。”
高玉朝杜光辉看看,问:“吉厅长,是无偿还是……”
“当然是无偿了。山区嘛,哈哈。”吉厅长又望望杜光辉,说:“回去向欧阳部长问好。不啊,是欧阳书记了。”
杜光辉上一次回省城,到机关上转了转。机关上人都在说欧阳部长就要到省委搞副书记了。吉厅长这么一说,看来是快了。
吉厅长笑道:“杜书记啊,其实我们见过。”
杜光辉有点莫名,愣了一下。吉厅长说:“我侄女跟你是同事啊,小吉,在干部处的。去年,小吉结婚,还是你忙着张罗的。婚礼上我们见过。”
这一下,杜光辉想起来了。去年工会为小吉操办婚事,小吉是有一个叔父过来参加了婚礼。当时就有人介绍说是某厅的副厅长。不过,那次人多,杜光辉一点印象没有了。真是缘份,这缘份,竟在这项目上帮了杜光辉的忙。他谢道:“啊,是想起来了。小吉的叔父。对,对,想起来了。”
“哈哈。杜书记啊,你年轻,有前途啊,有前途!”吉厅长又和杜光辉随便聊了些机关上的事,也问了问桐山林业的情况,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桌上的文件里找出一份文件,道:“你们桐山是有个蓝天木业吧?”
“是有。”
“那就对了。有人反映到我们厅,说这是破坏林业资源。我们正准备派人下去调查。今天杜书记来了正好,你就先回去了解一下,能在县里处理的,就在县里处理吧。但是,如果真的像反映的这样,一年要破坏五千亩的林木,那是太危险的,也是很严重的。桐山县委要高度重视啊!”
“问题有这么严重?我一定回去好好查查。然后给吉厅长汇报。”
吉厅长正还要说,有人来喊吉厅长去开会。杜光辉说不打扰了,便领着高玉往外走。高玉将早已准备的信封放到了吉厅长的桌子上。不知是吉厅长没有看见,还是看见了有意识打马虎。反正吉厅长也跟着杜光辉他们出来了。
中午,杜光辉就和高玉、司机三个人在一家挂着“土菜馆”的小饭店里吃饭。高玉说:“今天我们要敬杜书记一杯酒。为着五十万。这可是我们乡一年的财政收入。”
杜光辉笑道:“是要喝上一杯的。这么好的开头,不容易啊。我怎么没想到,这吉厅长就是我们小吉的叔父呢?啊,真是巧了,巧啊!”
高玉也笑,说:“这下,我们窝儿山的的茶叶可真的要大发展了。也许明年,我们的兰花香就能香到省城来了。”
杜光辉看见高玉的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泽,这是一种带着几分纯真又含着理想的光泽。杜光辉想起早些年,莫亚兰的眼睛里也曾闪烁过。可是,上一次,他却看到了莫亚兰的泪水。在那泪水之中,纯真和理想正在一点点消失了。昨天晚上,莫亚兰还给他打过电话,说她已经到北京了。暂时的关系还挂在原来的单位,“光辉,你说我值得吗?”
杜光辉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为着爱坚守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所要的答案,岂能是杜光辉所能给的?
但是,杜光辉的心里还是有些疼痛。莫亚兰曾经是他理想中的一部分,也是他梦境中的一部分。然而,那一直是遥远的,是虚幻的。他甚至感觉到,也许莫亚兰从来不曾属于过他。他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书,名字叫《生活在别处》,套用在莫亚兰的身上,也就是“她总在别处。”
回过神来,高玉的酒已经喝下去了。
杜光辉说:“这是一期的资金,仅仅这些还是不够的。还要想办法。”
高玉道:“有这资金,我们可以先发展五百亩,起个示范作用。”
“是啊!”杜光辉说着,高玉突然问道:“杜书记,你这么支持玉树和窝儿山的茶叶,浍影响……”
杜光辉一愣,他没有料到高玉会问这样的话,望了眼高玉。高玉的脸有点发红,杜光辉道:“不会的。就是影响,也没什么嘛!”
高玉说:“杜书记,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了。我知道林书记对你开发窝儿山茶叶有意见,这让你为难了。上次你找琚县长搞钱,后来为这事,林书记还打电话给我,说你才来,不要太多的影响你。其实,我清楚,外面有一些人在议论。不仅仅是茶叶,还有……”高玉说着停了,杜光辉看见她的眼睛里有泪花在打转。
杜光辉道:“不要这样说。高乡长哪,我到窝儿山开发茶叶,是为着老百姓的。就是你高乡长不在,换了王乡长、李乡长,我照样要搞的。至于一些领导同志的意见,能听则听吧。古人说:政声人去后。现在还没到对我们下结论的时候啊。”
“这个我也知道。我都没什么,我就怕影响杜书记。我一个乡长,只想踏踏实实地做点事,大不了回家种茶。”高玉道。
“这话不能说。做一个乡长,是为全乡的老百姓做事;而回家种茶,只是为一个人做事。这可不是你高乡长的风格啊!”
“只是说说嘛。”
杜光辉心想高玉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其实还是一个女人,也有柔弱的时候。中国官场是一个男权官场,男人在官场中左冲右突,尚且为难。一个女人,就更不容易了。有人说:女人当官,才色并用。杜光辉虽然不敢苟同,但是,他确实也见过一些女性官员,为了利益,不惜一切。而且,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一些女人当官后,逐渐地男性化或者中性化了。不仅仅做事,连说话也成了男人味。这当然是男权官场挤压的结果,但也跟女人们自己的心态有关。高玉在刚才那一刻所流下的泪水,让杜光辉看到了她柔软的内心。如同山上的兰花,在风雨中顽强地挺立着,内在里却在酝酿清香……高玉说:“杜书记,再喝一杯吧。”
“不能喝了。你也别喝了。下午还有事呢。”杜光辉让司机上了主食。吃完后,三个人出门,正要上车。杜光辉一眼看见不远的地方,在一辆车旁,一个中年的矮胖的男人,正手扶着一个稍年轻一点的女人,两个人在头贴着头地说话。从侧影看,杜光辉觉得那个女人像是黄丽。他看见女人几乎是倒在了男人的身上,然后,两个人差不多是抱着的往车边走了。就在到车边的那一瞬,杜光辉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正是黄丽。而且,他似乎发现黄丽也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