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变革图强,编练新军
民族觉醒
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马关条约》的签订,使中国进一步沦入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深渊,中国人民从此过着更加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是天大的悲剧,也是中华民族觉醒的起点。全国上至慈禧、光绪,下至全体臣民都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国家要是不变革发展,那就真的完蛋了。因为落后就要挨打,也活该挨打。
就连翁同龢和李鸿藻那样的顽固守旧派代表人物,他们的口号也从“打打打”、“杀杀杀”变成了“变变变”、“干干干”。变什么?变革图强。干什么?干洋务实业,走富国强民之路。
力主变革
作为晚清后期洋务派首领和“富国强民”路线的实践者,张之洞很欣慰地看到民族的觉醒和顽固守旧派的思想变化。而中日战争的失败,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闰五月二十七,他给朝廷上了一道《吁请修备储才折》。
在这道奏折中,他科学合理地分析了当前国内外的形势,旗帜鲜明地提出九条变革措施,如练陆军、练海军、修铁路、设枪炮厂、广开学堂、讲商务、多派留学人员等。其实,这些改革措施,早在中日战争之前,张之洞就在湖北大力实施了,只是朝廷不够重视,顽固守旧派极力反对,没在全国普遍推行而已。这次,他的折子上奏后,得到了朝廷的高度重视,并作为执政变革的行动纲要。
编练新军
在这九条改革措施中,张之洞最注重的就是编练新军,在湖北没能编练新军,一直是他的缺憾,他要补上这一课。
中国之所以大败于日本,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曾国藩和李鸿章创建的湘、淮两军,已远远不能满足近代化战争的要求。湘、淮两军虽然大大地优胜于传统的旧式军队,但面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本近代化精锐部队,还是不堪一击。比如,李鸿章的淮军从朝鲜到辽东一败千里,北上抗日的刘坤一、吴大澂所率领的十几万湘军,还没同日军交手,就全线崩溃,丢城弃池。
淮军、湘军是清朝的精锐之师,在日军面前如此无能,可见他们也该寿终正寝了。因此,张之洞奏请编练一支从本质上区别于湘、淮的新式军队。
张之洞的主张得到了朝廷和光绪的赞同,光绪还在诏令中指出:“一代有一代之兵制,一时又有一时之兵制。”在此之前,朝廷也表明了效法西方,编练新军的决心和行动。在这样一种背景下,有两支新军应运而生。一支是广西按察使胡燏芬编练的定武军,另一支就是张之洞编练的江南自强军。
光绪二十年(1894年)年底,朝廷命令胡燏芬按照西方国家的章程,在天津马厂编练10个营的定武军,后来练兵地点又移至天津以南的小站。这是中国近代第一支按照西方标准编练的新式军队。第二年年底,这支新军就交给了另一个清末政坛风云人物——袁世凯编练。
袁世凯发迹史
袁世凯(1859—1916年,河南项城人)的人生从这里起步。在清朝最后的十年里,他异军突起,接替了李鸿章的位置,同张之洞南北并立。
袁世凯年轻时非常仰慕李鸿章的权势地位,于是发愤图强,修文练武,决心投奔李鸿章。可李鸿章的幕僚都是举人或进士出身。袁世凯仅是一个无名的拔贡,学历太低,于是他便退而求其次,于光绪七年(1881年)四月,带领数十部众,投靠李鸿章的部将——山东登州提督吴长庆。
第二年,朝鲜发生宫廷兵变,国王李熙请求清朝派兵平叛,清政府遂令吴长庆率兵征讨,袁世凯随军作战。在这次战斗中,袁世凯冲锋在前,英勇果敢,很快平定了兵变,斩获首功。
因为军事才能出众,清政府便委派袁世凯以“通商大臣暨朝鲜总督”的身份驻守藩属国朝鲜,协助朝鲜训练新军并控制税务。这一年,他23岁。
光绪十年(1884年),朝鲜再次发生宫廷政变,驻朝日军趁机挟制王室,袁世凯指挥清军击退了日军,也粉碎了日本趁中法战争之际谋取朝鲜的企图,并推迟了中日战争爆发的时间。日军因此恨透了袁世凯,多次派人暗杀,都未取得成功。
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日战争中,清军节节败退,袁世凯随军撤回天津,后被授予浙江温州道。
第二年,袁世凯得知朝廷采纳张之洞编练新军的建议后,立即进京求见军机大臣翁同龢,大谈自己的练兵计划与设想,从而博得了一个“知兵”的美名。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十月,在李鸿章等人的举荐下,朝廷命袁世凯督练“定武军”,并将其扩编为新建陆军,扩编后的新建陆军达7 000余人。
袁世凯就从这里发迹。而一代枭雄也因为一场战争被推上了历史舞台。
湖北新军的使命
袁世凯督练新建陆军之前,张之洞就已在南京编成了他的江南自强军。他计划编练万人规模的军队,但因为经费短缺,最后只从原卫队、护军营中选拔2 600名精兵,编成步队8个营,炮队2个营,马队2个营,工程队1个营,每营100人至250人不等。
江南自强军完全仿照作战能力强悍的德国军制,以马、步、炮、工程诸兵种合编而成。为切实提高军队战略战术水平,以适应近代化战争要求,张之洞特地从德国高薪聘请了35名教官,教练自强军。
在德国教官卓有成效的训练下,自强军无论是从作战实力,还是从气势风貌上,都远远优胜于湘、淮等旧式军队而远近闻名。张之洞精神大振,为进一步加强军力,他奏请在南京创办了陆军学堂,并决定在半年之内练兵5 000人,半年后扩充至万人。但半年时间未到,新军计划人数未练到一半,他就被调回湖北,继续担任湖广总督。
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正月,张之洞离开南京时,把他编练好的自强军拱手交给刘坤一,他只带走了护军500人,作为湖北新军的种子。
回到湖北,张之洞接受了盛宣怀的投诚,一边奋力督建卢汉铁路,改制汉阳铁厂,扩建枪炮厂和湖北四局,创办各类新式堂,改革教育,发展工商业,大搞市政建设;一边大规模地编练湖北新军。
这年五月,他的湖北新军就扩编成两个营和一个工程队,共1 000人,由总督衙门护卫都司张彪(1860—1927年,山西榆次人)统领。
这个张彪可是一个传奇式人物。前面提到过他的名字,他身体健壮,武艺超群,张之洞担任山西巡抚时,他就是一名武举人,还曾救过张之洞一命。事后,张之洞发布寻人启事,把他招进幕府做贴身护卫。
张彪很上进,光绪九年(1883年),他还入京参加会试,中武进士,张之洞更加看好他,还把自己府上的一名侍女嫁给他,他也因此获得了一个雅称:丫姑爷。此后,他就跟着张之洞出生入死,戎马一生,而张之洞无论走到哪里,都把他带在身边。
前面说过,在文职幕僚中,张之洞最倚重的人是梁鼎芬,而在武职幕僚中,张之洞最倚重的人则是张彪。正因为此,张彪后来成为湖北新军的统领,升任湖北提督,官居从一品。
湖北新军扩建起来后,依然仿照德制,依然由德国教练。为了军队的军事文化素质,张之洞还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年初开设了武昌武备学堂。
截至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张之洞的湖北新军已基本练成,全军共9 500余人,分为护军左右两旗步队8个营,马队1个营,炮队1个营,工程队1个营;武建军左右两旗步队8个营;武恺军步队4个营,步防军步队4个营,护军铁路营4个营。至此,湖北新军在训练水平、装备与作战实力等方面,与袁世凯督练的新建陆军同居全国一流水平。
但湖北新军和新建陆军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张之洞是文人出身,他是个大学问家,重视文化教育与建设,而袁世凯则是一个大老粗,一身的军阀气息,在文化教育方面远逊于张之洞。因此,湖北新军的文化素质要优胜于新建陆军。
还有,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是清政府的中央军,给养来自朝廷;张之洞的湖北新军则是他自行编练的地方军,给养来自湖北。可后来,袁世凯把新建陆军变成了他的私家军,成了他后来复辟帝制的政治和军事资本。其实,曾国藩和李鸿章等晚清重臣都把他们创建的湘军和淮军,变成了他们的私家军,他们俨然就是晚清时期的大军阀。正是感受了他们的威胁,慈禧才一直打压制衡他们。
在这方面,张之洞的气度、胸襟和眼光要远远超过他们。张之洞自己筹款,自己编练新军,虽是维护地方统治,但他把自己军队看做是国家军队。要不然,他离开两江时,也不会把编练好的四五千江南自强军,拱手交给刘坤一;要不然,他后来离开湖北,入参军机时,也不会把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湖北新军,留在湖北。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清政府制定新军军制,计划在全国编成新军三十六镇(师),袁世凯的新建陆军被编成北洋六镇;张之洞的湖北新军被编为陆军第八镇,镇统(师长)为张彪,以及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旅),协统(旅长)为黎元洪(1864—1928年,湖北黄陂人)。
黎元洪也是一个传奇式人物。他原来投身北洋水师,甲午中日战争中,他在广甲号战舰上与敌作战,可广甲号统领吴敬荣临阵逃脱,他受到了牵连,被关了几个月监禁。出狱后,他投奔到时任两江总督的张之洞幕府,受到张之洞的器重。从此,他和张彪一道编练新军。
在湖北新军,黎元洪的地位仅次于张彪,但他比张彪知兵爱兵,张彪是一介武夫,而他却是一个新时期全才式将领。他精明能干,善于练兵,而且能屈能伸,湖北新军能够走在全国前列,他功不可没。
辛亥革命爆发后,黎元洪被革命党人逼着当上了中华民国第一临时副总统。此后,他又连着两任大总统,两任副总统,成了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两任大总统、三任副总统的人。他的传奇就体现在这里,这样的传奇无人可比。
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张之洞离开湖北,入参军机时,第八镇官兵达11 200余人,第二十一混成协官兵达4 900人,其规模仅次于北洋六镇的中央军。
宣统三年(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张之洞的湖北新军,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都参加了武昌起义,是武昌起义的主力部队。也就是他编练的这支部队,打响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枪,彻底推翻了两千多年封建帝制和三百来年的满清王朝!
自己编练的军队,推翻了自己效命的王朝,这并不是张之洞的夙愿,但作为这支军队的缔造者,他是知道革命党人在军队中的存在和活动的。
对此,他很矛盾,也很纠结;他打压过,也放任过。因为他既是一个新政的推行者和坚定的改革者,也是一个封建王朝的卫道者。但最终,革命党人还是在他的半推半就之间发展壮大了起来,并推翻了封建社会和满清王朝。
这是湖北新军的历史使命,张之洞虽然没有赋予它这样的使命,却孕育了这样的使命。他,实质上是清王朝的隐形掘墓人!
因此,革命先行者孙中山深有感触地说:“以南皮(张之洞)造成楚材(湖北新军),颠覆满祚(满清),可谓为不言革命之革命家!”
二、趋迎维新,拉拢打压
政坛新势力
中日甲午战争失败后,除了以张之洞为代表的洋务派力主变革图强外,还有一股新的政治势力,也极力主张变法维新,这一政治派别就是维新派。维新派的代表人物是康有为(1858—1927年,广东南海人)。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四月初八,康有为联合1 300多在京参加会试的各地举人,联名上书光绪皇帝,痛陈《马关条约》的严重危害,提出“拒和、迁都、变法”的主张,建议光绪皇帝先下罪己诏;然后将首都迁往陕西,扼守险关;再编练强兵劲旅,做到有恃无恐;最后变法图强,走富国强民之道。
这道千人联名的奏书,史称“公车上书”。奏书虽被都察院以条约已签,无法挽回局面为借口拒绝,其内容却广泛流传,并得到了民众的热烈响应。其实,康有为早就是一个力主变法的积极分子。
光绪十四年(1888年),康有为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失利,他觉得科举制度不好玩,该死,就上书光绪帝,痛陈祖国的危亡,批判因循守旧,要求变法维新,并提出了“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 的三条纲领性主张,但遭到了顽固守旧派的坚决阻击。
回到广东后,康有为在广州设立万木草堂,收徒讲学,大名鼎鼎的梁启超(1873—1929年,字卓如,广东新会人)也就是在这时成为他的弟子。在此期间,康有为先后写了《新学伪经考》和《孔子改制考》两部书,这两部书都是在尊孔名义下写成的。
在前一部书中,他把封建主义者历来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某些经典,写成伪造的文献;在后一部书中,他把本来偏于保守的孔子,打扮成满怀进取精神,力主政治体制改革,并倡导民主思想和平等观念的人。康有为的这些看法,虽不科学,但他的改革精神却在民间产生了强烈的反响,而顽固守旧派却认为他的两部书为异端邪说,并严厉打压。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康有为终于在会试中中了进士,被授为正五品的工部主事。“公车上书”后,康有为又接二连三地上书光绪皇帝,从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几个方面系统地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主张变“君主专制”为“君主立宪”制度。
君主专制就是封建社会的政治制度,而君主立宪制则是在保留君主制的前提下,通过立宪,树立人民主权、限制君主权力、实现事实共和的一种政治体制。
康有为提出的变法尺度有点大,却深深地触动了光绪皇帝。光绪皇帝虽然是傀儡,可他毕竟是年轻的一代人,康有为的某些思想和他不谋而合。特别是经历中日战争失败后,他越来越倾向变法图强,以固国本。也正是有了光绪皇帝的默许,维新派的势力才茁壮成长起来。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七月,康有为在北京组织成立了强学会,主要成员有梁启超、杨锐、张仁权、袁世凯、徐世昌、丁立钧、沈曾植等20余人。
北京强学会成立之后,每三天举行一次例会,主要讨论“中国自强之学”,批判李鸿章等主和派的卖国投降行为。
康有为在成立强学会的同时,还创办了《万国公报》,后改名《中外纪闻》,梁启超任主笔,其宗旨和强学会步调一致。因为强学会主要是跟李鸿章等后党主和派对着干,它又得到了帝党主战派的翁同龢、李鸿藻、孙家鼐、张荫桓、张謇、汪康年、黄遵宪等人的大力支持。
说到党派的问题,这里插叙几句。中日战争已经结束了,如果再以主战派和主和派,来称谓帝、后两党那就有点过时了。中日战争结束后,原来帝党主战派和后党主和派的性质都发生了一些变化,一种挺有意思的变化。
原来帝党那些顽固守旧的主战派,在战后因为力挺维新派,而从顽固守旧的主战派摇身一变成为维新亲密派。他们的思想变化太大了,脱胎换骨了好几个轮回,简直让人认不出来。
原来后党那些不怎么顽固守旧的主和派,在战后因为抵制维新派,而从不怎么顽固守旧的主和派,演变成了顽固守旧派。他们的思想倒退了,退回到了战争以前。
也就是说,帝、后两党的人因为中日战争而角色颠倒。挺有意思吧。这样一来,整个朝野就形成了四种派别,即维新派、帝党维新亲密派、后党顽固守旧派,还有就是以张之洞为首的洋务派。
趋迎维新
张之洞时任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他对维新派及其强学会表示出了极大的好感。要不然,他的大儿子张仁权和门生杨锐也不会成为强学会的发起人。张仁权和杨锐加盟强学会,肯定是得到了他的指令。
同时,他对康有为这个有为青年,也表示出了极大的好感。因为康有为“公车上书”的内容,同他上奏的《吁请修备储才折》如出一辙。
张之洞向来拉拢和自己政见一致的人,出于对年轻人的爱护和扶持,他还给北京强学会资助了5 000金办会经费。事实上,张之洞扶持资助康有为的初衷并没这么单纯,他有着自己的深谋远虑。
他不是早把杨锐安插在北京作为他的卧底吗,杨锐果然不负他的厚望。京城和皇宫发生的一切动态,杨锐都及时密报于他。康有为的举动以及光绪皇帝的态度,都在杨锐的观察之中,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当他得知光绪皇帝默认并鼓励康有为的变法主张时,就密令杨锐和儿子接近康有为,参加强学会,他是这么考虑的:
只要接近了康有为,就有机会接近光绪皇帝;只要接近了光绪皇帝,那么我就能和他搞好关系了。到那时,我就能游刃于帝党和后党之间,两头都受倚重,两头都很吃香。
毕竟,慈禧老了,余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过去她论天过,现在就该论秒了。她要是眼睛一闭不睁,大清王朝还不是由光绪皇帝说了算?
想到这里,张之洞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如果我一味地力挺慈禧,势必得罪光绪,他完全执政后,我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果我一味地力挺慈禧,倒是会越来越受到她的倚重,可这会引起光绪的猜忌。她死后,我的日子照样不好过。因此,当务之急我要找机会力挺光绪,拉近和他的关系,让他充分意识到我重要性,让他同样倚重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左右逢源,后顾无忧。
光绪是一个力主变革维新的上进皇帝,他既然支持维新,定然支持洋务。我搞洋务这些年来,一直颇受非议,频遇阻力,这下有他撑腰了,那我就可以大踏步地搞了。只要我多搞一些洋务,多干出一些实绩,那我的政绩和口碑也就扶摇直上了。到那时,他一定会给我升职加薪,并让我做宰相,入军机,从而位极人臣!
这是一个绝好的途径和机会,只要我努力运作,一定就会成为现实。想到这里,张之洞便大力扶持资助康有为和强学会。
康有为傍大腕
张之洞的慷慨解囊虽然包藏着很多目的,却获得了一片赞誉。
谭嗣同说:“今天下衮衮诸公,有能力顾大局,不分畛域,又能通达权变,讲求实绩者,唯张香帅一人也。”
张謇说:“今天下达官贵人,能知言,且可与言者,无如南皮。”
……
在这些年轻人的一片赞誉声中,张之洞美美地笑了:我的第一步成功了,银子没白花,手段没白使,呵呵。
张之洞只是以为他在利用维新派,拉拢自己和光绪皇帝的关系,发展自己的前途,殊不知维新派也在向他暗送秋波,暗怀心机。维新派讨好他,主要想借助他的权势和名望,推动维新事业的发展。直白地说,康有为这是要傍大腕。
中日战争结束后,张之洞因为力主抗日,统率后勤,死保台湾,其权势和名望直线上升。加上他在湖北干出的洋务实绩,使得他已然取代了李鸿章的洋务派首领位置。相比之下,李鸿章因为签订《马关条约》而背上了卖国贼的骂名,其权势和名望直线下降。战争结束后,他每一天都过得很忐忑,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希望他死。
北京强学会成立之初,李鸿章也要捐款,可强学会这帮人愣是将他拒之门外,他好生尴尬,但他也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要是给天下督抚来一个排名的话,那么张之洞肯定位列第一。
李鸿章已经从直隶总督的头把交椅上下去了,他已经泄气了,他过时了。接替他的王文韶名不见经传,根本无法和张之洞比。
刘坤一虽然还会坐两江总督的二把交椅,虽然他比张之洞有资历,但他太老气了,加上他刚刚大败于日本,他的名望与实力也是一落千丈,也无法和张之洞比。
李鸿章和刘坤一都无法和张之洞比了,其他人等也就别提了。
张之洞继续会在湖广总督的三线位置上干下去,但凭借他现在的名望和他在湖北创建的洋务实绩,他绝对无愧于天下第一督抚之称!因此,对于康有为等维新派人士来说,只要傍上张之洞这位天下第一督抚和政坛大腕,得到他的扶持和资助,维新事业就不愁不发展。
于是,康有为就开始投靠他了。恰巧,康有为和张之洞的首席幕僚梁鼎芬是好友,有梁鼎芬牵线,康有为的投靠显得名正言顺。
投靠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九月,康有为到达南京,谒见张之洞。对于这位他充满好感的年轻维新者,张之洞热情款待,礼遇有加,两人一见如故。
康有为在南京待了20多天,每隔一天,张之洞都设宴招待他,每次他们都要聊到深夜。这段时间,张之洞的心情特别不好,因为他刚刚死了二子张仁颋。
张仁颋是张之洞第二任妻子唐氏所生,现年24岁,一年前同吴大澂的女儿结成了夫妻。新婚不久,父亲就调任两江,随后他也来到了这里。在康有为到南京前的一个晚上,他在总督府遛弯儿时不慎跌入水池中溺亡。
张之洞中年三度遭遇丧妻之痛,晚年又遭遇丧子之痛,他真的有一种要崩溃的感觉。尽管他后来娶的侧室李氏、秦氏等人又给他生了张仁侃、张仁实、张仁乐、张仁蠡等11个儿子,但张仁颋和后来的这些孩子不一样,因为他是一个从小就没了娘的孩子。
无论怎样,张之洞还要强忍悲痛,强作笑颜接见康有为。康有为这次来南京的目的,就是敦请张之洞出面,以他的名义在上海设立强学会。张之洞欣然应允,他立即捐银1 500两作为办会经费,并同意以自己的名义刊发康有为撰写的《上海强学会序》。
分歧
这20多天来,康有为和张之洞的关系相当融洽。但在“变法”理论方面,两人也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最后直至反目。
张之洞接受的是儒家教育,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厌恶的是公羊学说,而康有为却信奉公羊学说,大谈孔子改制。他的孔子改制,就像他写的《孔子改制考》那样,把偏于保守的孔子打扮成一个满怀进取精神、力主政治体制改制、倡导民主思想和平等观念的人。他的变法思想,与张之洞传统的儒家思想背道而驰。
况且,他的这种改制思想和学说是伪造的,张之洞极其反感。为了更好地合作办会,张之洞再三劝他放弃从公羊派学来的孔子改制说,正儿八经地推行维新事业,可康有为却说:“孔子改制,大道也,岂能因为你两江总督的供养而改变?”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俩人也就不欢而散了。但张之洞对康有为还是很宽容的,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志向:变革图强。
十月中旬,康有为离开南京,到上海创办强学会。张之洞对他有些不放心,于是派幕僚梁鼎芬、黄绍箕等人陪同而去。张之洞此举就是在监视康有为,监控他宣传孔子改制学说。
但对于创办强学会,张之洞还是公开支持的。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幕僚、维新派知名人士黄遵宪、汪康年、张謇、章太炎等人纷纷入会。就连著名思想家、教育家严复,也托人引荐加入张之洞幕府。可见,张之洞当时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有多么强大。
上海强学会创办的同时,《强学报》也出版发行。
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冬月二十八日,《强学报》第一期创刊号面世,主要刊载了上海强学会章程、上海强学会序、京师学堂会序等。为了宣传孔子改制说,康有为在报头日期设置上,没有采用中国传统的农历纪年法,而是采用孔子纪年法。
这显然违背了张之洞的意愿,张之洞劝过康有为,可第二期《强学报》很快又这样出版了。张之洞虽然很不快,但没有和康有为闹僵,在表面上,他和维新派还是同路人。
上海强学会刚刚成立不久,北京强学会就因为屡屡批判李鸿章等后党卖国投降行为,而被后党分子杨崇伊以“结党营私”为由参劾。慈禧怒不可遏,立即查封了该强学会,并关闭了《中外纪闻》。
慈禧查封强学会,关闭《中外纪闻》轻而易举,因为强学会和报社及其记者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根本用不着大老远地进京抓记者。
北京强学会及其所属报纸都被查封了,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还能办下去吗?肯定不能了!张之洞担心惹怒慈禧而引火烧身,于是立即停办了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
康有为很郁闷,他因此抱怨张之洞:“江宁(南京的张之洞)处处掣肘,即使没有杨崇伊参劾,上海强学会也办不下去。”张之洞没有回应,但俩人的矛盾第一次公开呈现。
幕后办报
不久,张之洞回到湖北。因为慈禧查封了北京强学会,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出面干这种冒险的事了,于是派心腹幕僚、两湖书院史学斋分教汪康年(1860—1911,浙江杭州人)同黄遵宪一起接管上海强学会和《强学报》,他则退居幕后,坐观其变。
汪康年到上海后,依张之洞的指令,聘用原《中外纪闻》主笔梁启超改版《强学报》,改版后的强学报更名为《时务报》。汪康年任报馆总经理,主管财政人事大权,梁启超则任主笔,主管编辑撰稿工作。
光绪二十二(1896年)七月初一,《时务报》第一期出版,此后每旬出版一期。《时务报》相当于政论性、评论性报刊,针砭时弊,激发士气,在社会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获得了广泛的赞誉。
张之洞非常看好这份报纸,认为其“宗旨正大,议论切要,实为中国创始第一种有益之报”。他不仅捐了500两银办报经费,还带头在湖北搞摊派发行,规定湖北各级政府机关、部门、学院、工厂等都要订阅《时务报》。
在张之洞的带动和影响下,湖南、山西、安徽、浙江、江苏、贵州、江西等省各级部门都纷纷订阅《时务报》。《时务报》一时间成为这几个省的官报,发行量飙升万余份,是晚清维新运动期间影响最大的报刊。
另一个维新人
《时务报》办得好,全赖于主笔梁启超。梁启超在维新派中的地位仅次于康有为,他以文笔见长,其笔锋犀利辛辣,擅长讥讽时政、宣传变法、鼓吹民权、鞭挞专制,他简直就是维新派的一柄利剑。
张之洞非常爱惜梁启超的文才,他有一个想法:这么有才的一个人,如果一直当报纸主笔实在太可惜了,我要是能把拉拢过来,当我一个人的主笔,岂不是妙哉?我真的特别需要一个私人记者,我在湖北干了这么多大事,要是有一个人专门来宣传报道我该多好啊!
想到这里,他就给梁启超写信:“卓老,你来武昌待几天呗,我有事找你商量。”
“卓”是梁启超的字,梁启超还是一个23岁的毛头小伙子,年近六旬的张之洞竟称他为老先生,真是雷死人不要钱,但这足以表明张之洞对梁启超的器重与厚爱。
梁启超也有意思,他还没见过张之洞的面呢,就“吾师”长“吾师”短地叫上了。
说起来,梁启超和张之洞还颇有渊源。梁启超在很小的时候就阅读了张之洞在四川学政任上编著的《书目答问》,这部书对他起到了启蒙教育作用,从这时起,他就把张之洞视作师长。不久,张之洞升任两广总督,在广东大力兴办洋务与教育事业,作为广东学子,梁启超是洋务教育的受益者,他自然更加敬重张之洞。
光绪十五年(1889年),梁启超乡试中举,但次年他赴京参加会试却名落孙山。回到广东后,他投奔到康有为的门下,成了康有为的大弟子。
这时,张之洞已调任湖广总督,但梁启超一直是他的粉丝,一直在密切地关注着他。当张之洞争取到卢汉铁路的主修权后,梁启超就给他的好友、张之洞的幕僚汪康年写信:“张香帅,今世之大贤也,其权位虽然不及北宋名相王安石和明朝万历首辅张居正,但论才能,他比这二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日甲午战争期间,张之洞因为独撑败局,力争主权而众望所归、名声高涨。梁启超更加敬重他,另外,北京强学会全仗张之洞扶持资助,这么说来,张之洞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因此,每每谈及张之洞,梁启超总是感触颇深地说:“当今海内大吏,论通达西学,深知精髓者,莫过于吾师;论博古中学,精研体要者,莫过于吾师……” 还没见面呢,就称人家是“吾师”了,可见梁启超对张之洞有多么敬重。
收买未遂
既然吾师盛情相邀,那就得去拜见吾师。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腊月十六,梁启超从广东返回上海时,特意到武昌拜见张之洞。
梁启超清楚地记得,他拜见张之洞的日子,正是张之洞侄子大婚的日子。张之洞为了接见他,竟然撇下前来府上祝贺的亲朋好友,大开中门及暖阁迎接他。
他嫌这还不够档次,于是问随行幕僚:“要不要鸣炮相迎啊?”
幕僚回答道:“哎呀妈呀,这太骇人听闻了!只有朝廷钦差大臣和外国使臣来了,总督大人您才可开中门和暖阁以及鸣炮迎接啊,梁启超才几斤几两,他连一个七品芝麻官都不是,您怎能给他这么高的礼遇呢?”
张之洞恍然大悟:哦,我的天,我真是太能搞了,太不讲究了,那就免了吧。
尽管张之洞没用最高礼遇迎接梁启超,但他却极其盛情地款待了梁启超。这天晚上,两人倾心交谈,直到深夜二更才分手。
张之洞找梁启超谈话的目的很直接:邀请梁启超出任两湖书院时务院长,并进入他的幕府,成为他的幕僚。至于年薪则高得惊人:1 200金。
梁启超只是一个举人,抑或是一个撰稿人,他没有任何名分,竟然得到天下第一总督的如此器重和礼遇,他真是受宠若惊,恐慌不安。惊恐之余,他正式和张之洞以师生相称。
面对张之洞的恳切邀请和高薪**,梁启超要是没动心那是假的,没动心那是傻子,但通过这次深谈,梁启超深深地明白:他高价聘用我,其实就是买断我。买断了我,也就买断了我的维新思想和政治生命。我是一个**不羁的人,我有自己的政治思想,我只有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宣传维新思想。而我要是被他买断了,就无异于成了他的笼中鸟而任他摆布、听他使唤,甚至成了他的狗腿子。
还有,他和我们这帮维新人并非高度同心同德。尽管他力主的变革和我们推行的变法,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但他毕竟是洋务派首领,他代表的是近代封建主义改革派;而我们则代表的是近代资本主义维新改良派。他改革的是除政治以外的其他领域体制,而我们改革的首要目标就是政治体制,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他和我们是两个不同的阶级。
当然,他比那些顽固守旧派要先进,而我们又比他要先进,新阶级总是要替代旧阶级。但这不会轻而易举,中间肯定会有政治斗争,甚至会有流血牺牲。因为历史无数次证明,新阶级取代旧阶级的过程,都是极其漫长、艰难和惨烈的过程。
因此,在不久的将来,他和我们会斗得头破血流,甚至你死我活。梁启超深有自知之明,于是他拒绝了张之洞的收买。张之洞也不便勉强,只好一声叹息。
冲突
然而,回到上海后,梁启超就和张之洞产生了冲突。因为梁启超的言论思想,严重违背了张之洞的意愿,并侵犯了他的个人名誉。
首先,梁启超在《时务报》上发表《变法通议》时,公开批评宋代学家倭仁误人误国,又批评大清第一才子纪晓岚,张之洞平生推崇宋学汉学,而纪晓岚的后人和他的家族多有通婚,他对其极为不满,并指示汪康年:“发表无益而有损的文章,要在报纸上公开检讨!”
梁启超非但没有检讨,反而效仿康有为大写孔子改制的文章,这更加惹怒了张之洞。直到这时,张之洞才明白,康有为和梁启超这帮人,真的和我不是一路人。
其次,梁启超在《时务报》上大力倡导民权,反对专制。在第四十期《知耻学会叙》的文章中,他无情地批判封建官场现状:不学军旅却敢于掌兵,不谙会计却敢于理财,不习法律却敢于司法……这帮人都是瞎子、聋子、跛子、残疾,还老不死(瞽聋跛疾,老而不死)!
更大胆的是,他还把慈禧比作暴君夏桀,并诅咒她多行不义,必然自毙!
梁启超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跟我作对倒也罢了,竟然诅咒慈禧姐姐,难道他不怕掉脑袋吗?他掉脑袋倒是小事,可这会连累我的啊,因为我才是《时务报》的幕后总编,慈禧要是知道我在操纵《时务报》,指使梁启超诅咒她的话,她还不得要了我的脑袋?
想到这层厉害关系,张之洞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于是,他立即电令汪康年要严把审稿关,并警告梁启超不要因言获罪,误入迷途。随后,他又电令新任湖南巡抚陈宝箴和按察使黄遵宪:“梁启超这人太二了,思想太悖谬,看了他的文章,人人惊骇,恐招大祸。因此你们要告诉送报人,千万不要再送《时务报》了。”
陈宝箴、黄遵宪是张之洞的属官和幕僚,张之洞的命令,他们不得不听。这是张之洞第一次对《时务报》进行封杀,可梁启超并没有知难而退。
不久,他又在《时务报》上直接抨击张之洞:江南自强军聘用西洋(德国)教官,“半属彼中兵役,而攘我员弁之厚薪”。梁启超的意思是说张之洞昏庸无能,崇洋媚外,让洋教官挣走了我们国家大把大把的钱。张之洞看后非常不快,于是再下封杀令:从明年起,湖北不再订阅《时务报》!
在此之前,张之洞是《时务报》的第一发行人,他要是带头封杀的话,其他各省还能订吗?因此,《时务报》面临着生死存亡。
梁启超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他的上司汪康年是张之洞的幕僚,而汪康年总是依照张之洞的指令,处处对他进行打压和限制,他很不爽,于是和汪康年也闹翻了。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十月,梁启超一气之下辞职跑到湖南,接受黄遵宪的邀请,出任湖南时务学堂中文总教习。
裂痕
梁启超离开后,汪康年接办《时务报》。他又依照张之洞指令对《时务报》进行了全新改版,改版后的《时务报》腔调大变:攻击康、梁的孔子改制说,推崇张之洞的明智思想和洋务实绩。这样一来,《时务报》就成了张之洞个人宣传报道的工具,他想不火都很难。
在张之洞的控制下,上海、湖北的维新运动并没有掀起太大的狂澜,但湖南的维新运动,却因为有巡抚陈宝箴和按察使黄遵宪的带动,而呈星星点火之势,迅速燎原。
梁启超赶到湖南之前,陈宝箴、黄遵宪、学政江标、继任学政徐仁铸、维新骨干谭嗣同和唐才常等人,就已创办了时务学堂、南学会和《湘学报》,其学会和学报的性质与宗旨,同北京和上海的学会与学报是一样一样的。
起初,张之洞很支持湖南办学会和学报,并认为《湘学报》是讲求经济和时务的好报,但当梁启超加盟《湘学报》,再次宣传孔子改制时,他就立即对其封杀。在他的干预下,《湘学报》后来也停办。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二月,湘学报停办之前,唐才常又在湖南创办《湘报》。《湘报》和《湘学报》是一个腔调,张之洞看后又大加干涉。陈宝箴不敢抗令,而唐才常又是张之洞器重的门生,因此没过多久,《湘报》也停办了。
至此,张之洞同康有为和梁启超为代表的维新派,产生了一道难以愈合的裂痕,只不过,双方并没有撕破脸皮,因为做官老到、处事机智的张之洞在静观其变。
三、机智劝学,避祸趋利
光绪的心思
杨锐一直潜伏在皇权中心。宫廷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他都及时密报张之洞。这也是张之洞一直没有同维新派撕破脸皮的原因,他清楚地知道,光绪皇帝以及帝党分子一直在支持维新运动。他还知道,因为他对维新派的慷慨资助和大力扶持,光绪皇帝已对他表示出深切的好感和倚重之情。
其实早在中日甲午战争之前,光绪皇帝就对他充满了这份情意,但因为翁同龢等顽固守旧派的阻挠和打压,光绪皇帝无法向他表白什么,只好把这份情意深埋在心底。
甲午中日战争之后,光绪皇帝更加敬重张之洞。因此,当张之洞上奏《吁请修备储才折》后,他立即批准推行。但心里话还是没说出去,他一直在等待,他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张之洞表白。
张之洞的判断
光绪皇帝的心思,张之洞根本不用猜。因此,他一直在坐观事态的发展和变化。但维新派这帮人,大多都是60后、70后的年轻人,张之洞又不得不防。在他们身上,张之洞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激进、愤青、二愣、冲动,说话胆大包天,做事不计后果。
在他看来,这帮年轻人绝对比当年的清流还清流,当年的清流主要是上书言事,参劾权臣;而这帮年轻人,却要改革政治,参劾皇权,真是胆大包天。
对此,他真的想不明白:社会发展变化就是再快,年轻人的思想观念就是再潮,也不能拿政治和皇权开玩笑吧?难道他们就没读过历史吗?远的不说,就说近代的清流党吧,在清流党,除了我张之洞早早地转型,成功做了洋务派首领外,其他人哪个有善终?
上书言事都没有好下场,改革政治、参劾皇权还不得掉脑袋?更何况,清流派的上书言事,其宣传范围仅限于朝廷内部;而维新派的改革政治、参劾皇权,却通过报纸满世界地发,这事可就闹大了。
这事绝对要掉脑袋,甚至株连一大片。且不说历史曾无数次证明,就说慈禧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能容忍这帮年轻人如此兴风作浪?
维新派的思想是先进,是新颖,政治改革也可以推行,但凡事总有一个过程,要循序渐进,不断发展,千万不要激进、不要冲动,冒冒失失总会撞墙。
等着吧,这帮年轻人早晚会吃亏的,一场血光之灾很快就会降临!
潜伏成功
正是有了这种老到敏锐的意识,以及洞若观火的判断能力,张之洞在扶持维新派的同时,又打压、控制他们,并和他们划清了界限。而且,他还指示绝对服从于他的儿子张仁权、门生杨锐、幕僚汪康年等人:头脑要冷静,立场要灵动,不能绝对维新,也不能一点儿都不维新,要在帝、后两党之间摇摆,做帝、后两党都倚重的红人,这样即使出了事,也不会殃及自身。
姜还是老的辣,杨锐等人对恩师的教导深以为然,并作为行动指南。凭借在维新派中的影响和张之洞的操纵,杨锐很快接近了光绪皇帝。这源于一件事情。
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十月,德国强占山东青岛,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为期99年的租界条约,并取得了山东境内的铁路修筑权和矿产开采权。在德国的影响和带动下,俄国、法国、英国群而起之,纷纷强租了广州、威海、旅顺和大连等重要港口城市。至此,中国更进一步沦为帝国列强的殖民地,在帝国列强的侵占和瓜分下,中国甚至有一种亡国灭种的气息。
值此危难之际,康有为再次上书光绪皇帝变法图强。这次上书,他还提到了开国会、定宪法的政治主张。光绪皇帝深以为然,于是令康有为详细陈奏变法事宜。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正月初七,康有为上《应诏统筹全局折》,建议光绪皇帝效法日本明治天皇,领誓群臣,诏定国是,推行维新变法。作为康有为的搭档,杨锐表现得十分卖力。三月二十二日,他和康有为一起在北京成立了保国会,从而引起了光绪皇帝的极大关注。
四月二十三日,光绪皇帝诏定国是,同时召见康有为、梁启超,并授予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四人四品卿衔,充军机章京,专门办理新政,实施变法,史称“戊戌变法”(农历戊戌年)。
军机章京是军机处办事人员,相当于军机大臣的助理,被称为“小军机”。虽然只有四品衔,却能掌握实权和朝廷机密。
与其说谭嗣同和杨锐等四人是军机大臣的助理,还不如说他们是光绪皇帝的助理。因为在此之前,光绪皇帝根本没有什么实权,凡事都要请示慈禧。可是自从变法之后,很多事情他都敢擅自做主了,有什么旨意就直接通过这四个人去执行办理,直接绕过了慈禧及其后党官员。
光绪对这四个人的重用,深深地触动了慈禧,这个权欲熏天的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皇帝小儿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他想架空我,没门!我得对他留一手,哼!
请注意这四个军机章京,除了谭嗣同是坚定的维新派外,杨锐是张之洞的心腹门生,刘光第是张之洞托陈宝箴举荐的维新人士,林旭曾在中日战争时期做过张之洞的幕僚。
也就是说,在这四个人当中,有三个人是张之洞一手安插的,可见他当时的势力和对维新运动的影响有多大。而杨锐能够入军机,且成为光绪皇帝的助理,除了他设身处地靠近皇权中心的原因外,也有张之洞四处活动保举他的因素。但张之洞的身份太敏感,他不能直接干这事,而是密令陈宝箴出面保举。
无论怎样,杨锐终于完成了张之洞交给他的潜伏任务,正是通过杨锐的卧底和努力,张之洞一直游刃于帝、后之间,而且他始终都是帝、后倚重的红人。
入参军机流产
戊戌变法前,慈禧和光绪同时作出了一个重要的人事决定:召张之洞进京,入参军机!
促使慈禧作这个决定的人是大学士徐桐和兵部尚书、总理衙门大臣荣禄等人。徐桐(1820—1900年,汉军正蓝旗人)早年加盟南清流党,因为同样受到慈禧的倚重,他对张之洞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二十七日,徐桐等人奏请朝廷调张之洞入参军机,充军机大臣,得到了慈禧和光绪的一致同意。
慈禧同意张之洞入军机的原因很简单:张之洞是她钦点的探花,是绝对效忠于她的疆臣和心腹,这次提拔重用他,他会更加效忠自己。再说无论是名望、资历,还是能力,张之洞都有资格入军机,只要有他在朝廷,她就可以放心地休养。另外,慈禧特别讨厌光绪身边的翁同龢,调张之洞入军机,正好可以打压、制衡他,何况他俩素有矛盾。
较之慈禧,光绪皇帝同意张之洞入参军机的原因则有点复杂。
首先,他知道张之洞是慈禧的人。即使他不同意,慈禧也会同意。只要慈禧同意,他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因此,不同意还不如同意。何况事实上,他很同意。
其次,他敬重张之洞,早有倚重之意。后来见张之洞一直扶持资助维新派,他就觉得张之洞是“言新者领袖”。他还觉得,张之洞要是振臂一呼,就足以呼风唤雨。
如果调张之洞入参军机,主持维新变法的话,那他肯定能担当统领大任,压倒各方,从而有力地推动维新事业。因此,在光绪皇帝看来,张之洞是主持新政的不二人选。
第三,调张之洞入军机,可以借助他和慈禧的深厚关系,调和帝、后两党之间的斗争,融洽两党之间的关系。只要两党关系融洽了,帝、后也就一条心了,那么新政也就能顺利推行了。光绪皇帝很明智,这年四月,他非常痛快地下了一道诏令,令张之洞进京“辅翊朝政”!
张之洞接到朝廷的晋升令后,欣喜万分,感慨万端:我都61岁啦,终于当上军机大臣啦,太不容易啦!虽然我一向自命清高,只推崇干大事,没把虚头巴脑的军机大臣放在眼里,可这毕竟是位极人臣的职位啊,谁不向往?谁不惦记?
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臣子:不想当军机大臣的臣子不是好臣子。原来,我只推崇干大事,办洋务,搞实绩。可现在我不办洋务了,我要去办国务。国务大于洋务,我张之洞应当大材大用才是。再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就往高处走了。
就这样,张之洞立即收拾行装,把湖广总督一职交给谭继洵署理,而他则踏上了赴京任职的征程,他兴致勃勃,信心满满。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刚刚抵达上海,就接到了朝廷的又一道诏令:湖北沙市发生教案,你回湖北处理去吧,不必来京了!
张之洞当即傻眼了:朝廷这不是拿我张某人开涮吗?难道这是愚人节的玩笑?让我上来就上来,让我下去就下去,以为我是电梯啊?太不拿我当回事了,这叫啥事啊?
那一刻,他的心拔凉到了极点。从来没有人如此伤透他的心,这太让他跌份儿了。
那一刻,他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愚弄,哭笑不得,而又非常无语。但朝廷的诏令又不得不执行,于是他只好返回湖北,处理沙市那桩见怪不怪而又非常蛋疼的教案。
翁同龢使坏
回湖北的路上,张之洞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光绪皇帝突然变卦令我打道回府,绝非偶然,也绝非是他的主意,这肯定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擅长公报私仇的翁同龢从中作祟。
除了他,没有别人。张之洞猜得没错,就是翁同龢坏了他的好事。
原来,光绪皇帝的诏令下达后,翁同龢心里一直不安,他担心人气正旺的张之洞入参军机后,会抢占他的风头和位置,于是再三怂恿光绪皇帝,把张之洞支回去。起初,光绪皇帝的立场还很坚定,可他大小事都听翁同龢的,架不住翁同龢的一再磨蹭,他也就违心地借沙市教案,真把张之洞支了回去。
张之洞第一次入参军机就这样流产了。他郁闷极了,但很快他又庆幸极了。
慈禧的行动
张之洞惨遭翁同龢算计,心里自然很难过,但慈禧很快给了他一个巨大的安慰。就在光绪皇帝诏定国是的第四天,也就是四月二十七日,慈禧就以“揽权狂悖”为由,迫令翁同龢开缺回籍!
慈禧此举颇耐人寻味。她是给失意的张之洞一个安慰,替他打击报复翁同龢吗?
是,也不完全是。慈禧一直讨厌翁同龢,早就有让翁同龢收拾铺盖卷走人的想法,一直没动他,主要是考虑他位高权重,且主管内政,动他不易。虽然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有他在,至少可以制衡各方,比如可以用他来制衡李鸿章,还有其他朝臣和疆臣,当然也包括张之洞。
慈禧现在动翁同龢,主要是他成了帝党推行新政的核心人物,加上他向来能左右光绪皇帝的思想和决定,因此必须得动他。动了他,顺便也给了张之洞一个安慰,好让他更加记住她的好。
慈禧此举,真可谓是一箭三雕:把翁同龢“雕”走了,把帝党的势力“雕”下去了,把张之洞的心“雕”来了。
不难想象,张之洞得知翁同龢被开缺回籍的消息后,肯定会拍手称快:“苍天啊,大地啊,慈禧姐姐给我出了一口恶气啦!这太给力了,也太解气了!”
正在张之洞得意洋洋之际,慈禧的另一个举动,却令他感到一丝后怕!即在翁同龢被开缺回籍的同一天,慈禧命兵部尚书荣禄(1836—1903年,瓜尔佳氏,满洲正白旗人)接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掌握京师兵权。原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王文韶被授予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并入参军机。
慈禧此举目的很简单:令荣禄执掌京师兵权,镇压维新变法。荣禄向来效忠慈禧,也是慈禧倚重的统军将领。中日甲午战争之后,他还被授予总理衙门大臣,加上他一直反对康有为的维新变法,慈禧便把镇压维新派的重任交给了他。
看来,慈禧这是要对帝党及维新派人士动手了!甚至包括光绪皇帝!
醒悟
这一切早在张之洞的预料之中,他并不觉得意外,可他曾扶持资助过维新派,并和帝党及光绪皇帝关系暧昧,慈禧要是将帝党一网打尽的话,岂不是也会殃及他?
想到这里,张之洞心里陡然敞亮了许多,他为自己没有入参军机而深感庆幸:我要是入参军机,主持新政的话,肯定就成了光绪皇帝的人。我成了光绪皇帝的人,势必就成了慈禧的敌人,慈禧势必就会派荣禄来镇压我!
要是那样的话,那我完了,一切都彻底完了!现在不要紧了,现在我没入军机,没有主持新政,也就不是光绪的人,慈禧就不会把我当敌人了,我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过,这一切得感谢翁同龢,要不是这个老东西搞破坏,我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翁同龢,虽然你很阴险,但从现在起,我决定不恨你了。你故意而为的一次破坏,却保全了我的政治生命,抑或是躯体生命,我谢谢你啦!你的使坏,也让我大彻大悟:有些时候,敌人并非绝对是敌人,敌人的敌意之举并非绝对伤害你,也许能成全你。因此,对于敌人,不必嫉恨,更不必设法报复,有些时候,敌人也许能转化成恩人。
是的,张之洞,你不必再嫉恨翁同龢了。因为翁同龢被开缺回籍后,又被慈禧革职且永不续用,并交地方官严加管束。直到光绪三十年,他孤老死去。放心,他永远都成不了你的敌人!
好了,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张之洞也就不再惦记入参军机的事了。通过这件事,他也有一种深深的感悟:军机大臣虽然位极人臣,但这个官并不好当,是个烫手的山芋,谁要是当军机大臣,谁就是被架在火炉上烤。谁当上了军机大臣,谁就要处于皇权斗争的中心。整天在慈禧和光绪的眼皮底下工作和斗争,既不好玩,也有掉脑袋的风险,倒不如做个地方总督安全自在。总督虽然远离朝廷,但远离朝廷,就意味着远离了是非和斗争,在地方干大事,经营自己的天下不是挺好吗?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入参军机的机会,哪怕是让我去军机处当领班大臣,我也会微微一笑,绝对不去!
一辞军机
张之洞真有种!可他没想到,他很快又碰到了这样的机会。因他入参军机被忽悠,朝野很多人都替他鸣不平和惋惜。不久,又有人站出来举荐他,陈宝箴和袁世凯就是其中的代表。
陈宝箴举荐张之洞那倒没说的,袁世凯举荐张之洞,这倒有点意思。袁世凯上奏光绪皇帝说:“变法一定要选对人,必须要选那种真正明达时务而又老成持重的人,就像张之洞那样的人。只有让他来主持新政,皇帝陛下您的圣意才能顺利推行。”
远在湖北的张之洞得知袁世凯要举荐他的消息后,立即去电阻止:“老弟你举荐我,我很感激你,可我‘才具不胜,性情不宜,精神不支,万万不可’!”
张之洞此时拒绝入军机,其实是想和帝党保持距离,避免引火烧身。
袁世凯举荐张之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日本明治维新核心人物伊藤博文也举荐张之洞。伊藤博文来华访问交流维新工作时,发自肺腑地对总理衙门说:“变化如不从大远始,内乱外患将至!中国办事大臣,唯张香帅一人耳!”
总理衙门和朝廷不可能不重视伊藤博文的主张与建议,可张之洞心意已决,他对军机处已不感任何兴趣了。
未雨绸缪
张之洞力辞军机,其实是想明哲保身,可毕竟他扶持资助过维新派,他不得不顾虑慈禧。出于防范,他进一步密切了同杨锐的联系,详细交代杨锐若干注意事项,并设法应对慈禧。
早在他预料到维新派人士会有血光之灾之前,他就想好了应对措施。他没干别的,只是埋头写了一本书——《劝学篇》。
《劝学篇》始写于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三月,正值康有为在北京成立保国会、维新运动风头劲爆、帝后两党斗争白热化阶段。这时,湖南的《湘学报》和《湘报》也正在大力宣传孔子改制和维新变法,张之洞深感维新派人士这么干下去会坏事,甚至会殃及自己,于是他便潜下心来,书写一部属于自己政治主张的书籍,以同维新派划清界限。
晚清第一畅销书
这段时间以来,张之洞精心准备,数易其稿,终于写成了长达四万字的《劝学篇》。
《劝学篇》分为内、外两篇。内篇务本,正人心,包括同心、教忠、明纲、宗经、正权、守约等9篇;外篇务通,开风气,包括益智、留学、设学、学制、阅报、变法、变科举、农工商学、兵学、矿学、铁路等15篇。
《劝学篇》是张之洞一生学术思想的结晶,也是他一生兴办各类洋务实业的理论总结,也是对林则徐、魏源等前辈思想的总结。《劝学篇》系统、深入地提出了“会通中西,权衡新旧”的中心思想和“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治学理念。
所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就是指中国读书人,要先通中学,中学为内学,然后再循序渐进学习西学,西学为外学。中学治身心,西学应世事。
张之洞认为,如果一个中国读书人,他连中学还没通,就先学西学了,那他就像不知自己名字的人,就像没有缰绳的野马,就像没有舵手的船只一样完全失去方向。这种人懂得西学越多,就越敌视中国,越弃祖忘根!
他还强调,作为一个中国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热爱中国文化,学习中国文化,学好中国文化。在此基础上,你才可以研读西学。
研读西学,主要是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工艺、学术思想、经济理论与模式,但不包括政治体制。因为西方是资本主义社会,而当下的大清则是封建主义社会。
一方面,《劝学篇》除了教中国人应该怎么读书外,还立场坚定地批判顽固守旧派的自我闭塞、死抱祖宗家法不改、顽固不化、抵制洋务和西方技艺、视洋务和西方技艺为奇技**巧等现象。另一方面,他还严厉批评了维新派的公羊学说和孔子改制说。
其实,张之洞写《劝学篇》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旗帜鲜明地同维新派划清界限,从而寻求自保,依附慈禧,继而收获一片仕途蓝天。
事实上,他做到了。因为纵观整部《劝学篇》,其忠君爱国思想、封建卫道思想、改革而不改制的思想贯穿始终。既然是忠君爱国的,又是维护封建统治的,那慈禧肯定不会把它当做反面书籍而封杀。
张之洞既对《劝学篇》的政治色彩进行了恰当定位和把关,也对市场行情作了充分评估。他觉得这本书绝对能一炮打响,走红书市,于是选择在维新变法进入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隆重推出,震撼上市!
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七月初,策划运作成熟后,在《湘学报》上连载完毕后,张之洞把《劝学篇》交给翰林院侍读学士黄绍箕,再由黄绍箕将其转呈给光绪皇帝。黄绍箕是张之洞的门生、幕僚和侄女婿,他在北京也没少向张之洞密报情况,但后来他被张之洞揪住熬夜聊天耗死。
黄绍箕将《劝学篇》呈上后,光绪皇帝“详加披览”,认为其“持论平正通达”,“于学术人心,大有裨益”,当即令军机处刊印40部副本,发给各省督抚深入学习,并要求各省“广为刊布,实力劝导,以重名教、杜危言”。
随后,光绪皇帝又令总理衙门加印300部,作为维新教科书,全力推广发行。
光绪皇帝绝对是《劝学篇》的第一发行人,皇帝搞发行,这动静和影响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没过多久,张之洞的《劝学篇》就刊印发行了200余万册!凭借此等发行实绩和销售洋码,《劝学篇》绝对荣登晚清畅销书排行榜榜首! 与此同时,张之洞也当之无愧地成为晚清第一畅销书作家!
不可思议的是,《劝学篇》还畅销海外,先后被译成英、法等不同版本的文字在欧美等国家和地区出版发行。其中,美国纽约出版的英文本,还将其易名为《中国唯一的希望》。可见,中国版权走向世界,不是近些年的事。早在100多位年前,张之洞就吃了这个螃蟹。
遗憾而八卦的是,我们至今都无法考证他当年拿了多少版税。
《劝学篇》在上市之前,书名暂定为《强学篇》,这个“强”字有点激烈,而且有提倡变法的嫌疑,得知慈禧对维新派人士的态度后,张之洞又灵机一动,把“强”字改成了“劝”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柔和多了,意义不一样了,也深得慈禧青睐。
无论怎样,《劝学篇》从创意、策划、写作、包装、宣传、发行等各个环节,张之洞都操作得相当成功,他再一次把自己炒红了,他是大红大紫,紫得发光!而他提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治学理念,不仅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化符号和教育纲领,也成为他“立言”的标志而流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