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艾迪生《西敏寺漫游》[1](1 / 1)

外国文学 张景华 773 字 2天前

约瑟夫·艾迪生(1672—1719),英国散文家、诗人、剧作家及政治家。他与斯梯尔合办《闲话报》和《旁观者》等刊物,为英国散文大师之一。写有诗篇《远征》、悲剧《卡托》及文学评论文章等。1719年6月艾迪生去世,被埋葬在西敏寺。

每当我要作严肃的沉思时,我就经常独自到西敏寺去散步。那里的阴暗,教堂中一切用物,巍峨庄严的建筑和长眠在那里的人们,种种情景,都易使人心中充满悲戚,但也会勾起令人愉快的遐思。昨天,我在教堂的庭院里,在那些修道院和礼拜堂中,消磨了整个下午。在几个墓葬区看看那些墓碑和墓志铭,倒也是一种消遣。墓志铭大多除了记载死者生年忌日之外,并没有别的内容,其实这已经就是死者的平生,为人类所共有的。我只能把这些人生的记载,无论是刻在铜牌上或是大理石上,都看作是对于这些作古的人们的一种讽刺;他们没有留下什么纪念物,留下的仅是他们的生与死。他们令我想起英雄史诗中征战的勇士来。他们之所以被歌颂,也许只因为他们被杀戮;他们之所以被人纪念,也仅是因为他们被杀戮;此外别无其他原因。

格**卡斯、梅通塔克、塞西洛恰克等人的一生,在《圣经》中,足与圣贤同受尊重,这些英雄如今又安在哉?!

我一走进教堂,就十分欣赏掘墓时的情景,在每一锹的抛撒中,我都看见成型的新泥混合着骸骨和颅盖的碎片。这种碎片,曾几何时,还是人类躯壳的一部分。我由此想到,躺在教堂铺石下面的人何止千万,男人和女人,朋友和仇敌,牧师和士兵,僧侣与传教士都已成为齑粉,混合成一块。无论何人,优秀的、有权势的、年轻的、年老的、衰弱的、畸形的,都将毫无区别地躺在乱糟糟的泥堆中。

我曾经阅读过几本谈人类问题的大杂志,我特别注意调查耸立在那古老建筑角落里的纪念碑,有些刻着揄扬过分的墓志铭。假如死者有知,一定会因他的朋友对他的奉承而感到羞愧;也有一些又嫌谦卑过分,它们用无法理解的文字,去讲述死人的品质,死者因此长年不为人知。在有些富于诗意的地方,我发现有长眠地下的人却没有纪念碑;有纪念碑的又不是诗人。我观察到,现代战争使许多纪念碑充斥教堂,这些耸立着的石碑,都是为纪念葬身在布冷亨[2]平原上或海洋里的人们而立的。碑下只有空穴。

当我感到我的心情处于一种严肃的欣赏中时,我就离开了我们英王的教堂[3],这里指的是英王亨利第八的教堂,以便来日能够回味。我知道这类消遣,容易在胆怯的心灵上浮起灰暗而沮丧的思潮和幻想,我虽然经常是严肃的,但还不知道,悲哀是什么,因此,在教堂庄严而深沉的场景中 ,我却能有在最愉快活泼的情景里那样欢愉的心情。依靠这种方法,我就能够用那些别人害怕考虑的事物来改善自己的心境。当我看到伟大人物的墓碑时我的羡慕情绪就一扫而光;当我读到优美的墓志铭时,我的奔放感情就骤然消失;当我在墓碑上发现父母的忧愁时,我的内心就要产生无限惋惜;而当我瞧见他们的墓穴时,我就思忖,哀伤何益?其实,我们很快也就要随他们而去。当我看见那些国君卧在推翻他们的敌人旁边时,当我看见敌对的谋士们肩并肩地躺在墓穴里时,或者想到那些用竞争和辩论把世界分割开来的神圣的人们时,我就悲哀而惊愕地回忆起人类渺小的竞赛、派系的争吵。我读着这些墓穴不同的立碑日期,有些人是昨天才死,有些在六百年前就已归天了,由此我就想到,我们这些同时代的人,最终都是要一起走到这里来的。

(黄绍鑫 译)

【注释】

[1]选自《外国散文鉴赏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年版)。西敏寺:是伦敦的一个有名的教堂,很多知名人物,如贵族、诗人、名臣、哲人都葬在这里,或立碑纪念。

[2] 布冷亨:指布冷亨战役,是奥地利和英格兰反法兰西和巴伐利亚的第一场战斗。

[3]英王的教堂:这里指的是英王亨利八世的教堂,在西敏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