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于夫人书
日昨北京电讣至,惊悉恒叔噩耗,余正晚餐,顿觉粒水鲠喉,不得下咽,即辍食放声大哭。随员辈适在外室聚餐,闻声相偕入室慰问,余含泪以电讣授之,众始恍然,相率以保重身体为劝。余思恒叔职居侍郎,苟得天假之年,则转升尚书,入参黄阁,可立而待也。哪知天不慭遗一老,使袁氏从政者只有余一人,愈觉孤立无助,岂不悲哉!
吊礼余已汇银百两至京,家中可不必致送,将来灵柩入城时,整备祭筵祭幛祭奠。余所难恝置者,京寓中只有庶婶母与二幼弟一姊,棺殓时有同部司员等照料,尚属无妨,至灵柩奉旨还乡,沿途虽有地方官照料,而上车落船不可无心腹人照料,不知家中曾遣人往京迎柩否?若无人前往,尔可将此意告知三位嫂氏,酌派诚实干仆二三人到京,则归途行李有人押运,可免遗失。余身沐恒叔深恩,涓埃未报,病中既不能侍奉汤药,临死又不能趋前拜奠,枉为犹子,抱罪殊深!灵榇还乡,自当预为布置,使之安然归故里,庶几稍释吾愆也。
译文
昨天接到从北京发来的电报讣告,得知恒叔去世的消息,我非常吃惊。当时我正在吃晚餐,顿时觉得所吃的汤汤水水如鲠在喉,所有吃的东西都难以下咽,随即停止吃饭,放声大哭了起来。那时跟随我的一些官员正在外面的屋子里聚餐,听到我的哭声后一起来到里屋对我进行安慰。我双眼含着泪拿着从北京来的电报讣告给他们看,他们这才明白我为什么哭,一个接一个劝我保重身体,不要太悲伤。我想,恒叔现在已经做到侍郎的职位,假使能够得到上天赐给足够的天寿来享受天年,他一定能够再升为尚书,紧接着升任当宰相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哪知老天爷太残酷无情,不愿意留下这个老人,使袁氏家族从政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我更加觉得自己孤立无助,怎么能够不悲伤呢!
吊祭恒叔的礼金我已经汇到京城白银一百两,家中你们就不必再送吊祭礼了,将来恒叔的灵柩入城时,你们整理准备那些祭祀用的筵席以及祭奠用的幛子祭奠恒叔的英灵吧。我所担心的是,京城恒叔的家中,有我的庶婶母和两个年幼的弟弟,还有一个姐姐,入殓时有同一个部的一些下属官员等照料这些事,还算是可以,等灵柩奉了圣旨返回老家,沿途一路虽然有地方官照料这些事,可是灵柩上车下船等这些事是不可以没有心腹之人照料的,不知道家中是不是已经派人到了京城迎接恒叔的灵柩返乡呢?如果没有人前去,你可以把我的想法告知三位嫂夫人,让她们商量一下考虑派两三个诚实干练的家仆去京城,那么归来途中的行李就有人押运了,这样就可以避免遗失物品。
我深深地得到过恒叔的恩典,对他一点微小的回报都没有,在他生病的时候不能侍奉他吃汤药,等他死的时候又不能前去跪拜祭奠,真是枉为他的侄子,我的心里太内疚,罪过太深啊!恒叔灵柩还乡,我理所应当提前为他布置,使他安然回到故里老家,或许还可以稍稍缓解一下我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