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从现在开始(1 / 1)

因为刚生产,多日没有好好看书了。

记得坐月子期间,刚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就被三姐一句“还要不要眼睛了”吓得赶紧塞进了枕头下。后来虽三页两页地翻过,但总觉得形式大于内容:书在手中,像道具,更像一个显摆在盛大仪式中的好看姿态。

这天早上起来给自己做了一碗鸡蛋汤,几口下肚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书,就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了起来。

自认为女人在抚养孩子方面一定有着天生的本能,是可以无师自通的,所以,老公买来的育婴方面的书籍,我从来都不看;枕头底下放的,永远都是文学方面的书。

阳光透过橘黄色的窗帘,轻柔的淡黄光线将屋子映照得温煦如春,置身其间,作为一个女人的全部幸福似乎统统得以实现了。

可没看几分钟,孩子手脚铆足了劲就开始胡抓乱蹬。我心里暗叫一声“哎呀,娃要醒了”后,扔下手中的书就跑去大厅晒衣架上拿昨晚洗好的尿布。还没走进卧室,他就“哇哇”地哭开了。

待换尿布、换衣服、擦脸等一系列动作告一段落后,孩子虽依然睡眼迷离手足乱蹬,却不再哭了。我想,他或者要接着睡觉了吧,于是,坐下来接着看书。

然而两页没看完,“哇哇”声再次打破了静谧的清晨。

这天早上,小威威出生三十八天了。据说,这么大的孩子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一天比一天会闹腾人,直到一岁多后才有所好转。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甚至觉得都有点惊悚:已经够让人精疲力竭了,还要比这更会闹腾人,那真是太恐怖!

放下手中的书,上前抱紧孩子,一边轻哼歌谣一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可是,那一刻我的催眠曲几乎是失灵的,越是用这种方式哄,他的眼睛就睁得越大,直到眼中发出明亮的光,我知道他是彻底醒了。

清醒了也好。

按照我的经验,他刚清醒的一个小时里,会躺着自顾自地踢打而不会哭闹。所以,他蹬他的,我看我的,谁也不打扰谁。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啊。听上去,令人手忙脚乱都不够用的现实却有了令人痴迷的妙处,眼前展开的简直是一幅安详温馨的天伦画卷哩。事实却是,十分钟后我就不得不合上了书,而且在接下来的六七天时间里再也没有翻开过。

刚出月子,三姐就回天水了。三姐刚走,汪某人也开始了正常上班,一时间,伺候孩子和自己,让我措手不及。

每天晚上,汪某人把第二天的午饭做好放到冰箱,到时我倒进砂锅热一热就吃一顿。如果他晚上值班不回家,当天的晚饭和第二天的午饭要么叫外卖,要么我自己做,直等到汪某人回家。

姐姐回家前告诉我说,不出五十天,千万不要逞能自己洗衣做饭,也不要走得太多。可她走后没两日,这些活我统统都干了。因为我不做就要挨饿啦——洗尿布纯属看汪某人下班回家干活太多、太辛苦而替他做的。

不是我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相信天下没有哪个女人会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啻身体,我们每个女人曾经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过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哪怕世人供养不了自己,也要做自己人生的公主,可却往往坠入了柴米油盐和生儿育女的酱缸,每每最后都被浸泡得遍体污浊,无一例外,纵然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就像现在手中的书,与其说是用来看的,不如说它只是我拍照发朋友圈时的一个道具罢了。

一天晚上,汪某人值班没有回家,我半夜起来伺候孩子。

凌晨两点的京城,夜凝重得深不见底,像一张巨大的帷幔裹挟着生活在这片天底下的所有生灵。窗外,橘黄色的街灯一排排闪烁不定,夹杂其间的红色灯笼是春节尚未散尽的余晖;偶然间一辆小车飞驰而过,和散布在苍茫天穹下的蓝色霓虹灯一样,仿佛一个个不安分的幽灵出没。

伺候完孩子打算入睡,隐隐约约传来隔壁孩子的哭闹声。

隔壁住户虽是汪某人的同事,但两年多了基本没有什么往来,只知道他们有个两岁多的男孩子。孩子的父母都是公职人员,平时就由他爷爷和奶奶专门带着。

两岁多的孩子深更半夜哭声凄厉,想必是哪里不舒服吧。

隔壁的孩子一出生就有爷爷和奶奶疼爱照看,他的父母也可安心上班,一家人是多么的幸福。想一想我和汪某人,两个都没有任何带孩子经验的人,接下来的日子里将面临多少考验呵。倘若汪某人隔三差五地值班、加班,我将何去何从!产假结束后,我和汪某人又该怎么办!

那一刻,切身感到有个婆婆将多好。

翌日,一位朋友问我带孩子的情形,我向她做了个大概描述,没想到她不但没有表以同情,反而非常骄傲地说:“你才带一个,我带两个呢……”朋友的话让我热血沸腾了很久,甚至一度让我打算改掉自己偶然矫情的“毛病”,从今往后再也不叫一声苦。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朋友是个全职妈妈,和她一起生活的还有公婆。

刚和朋友聊完,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依然是问孩子。

每次,当我告诉妈妈我刚做了什么、现正做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时,她就在长长的一声叹息后,告诉我很多她抚养我们姐弟五个的艰辛事例。我知道,妈妈并不是向我诉苦,而是让我明白:只要挺一挺,任何困难都会过去。

一位老乡告诉我:“孩子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是人类伟大之处的体现;我们如此渺小,倘若没有孩子,就真的白来这个世上了。”我尚未如此形而上地想过,但当孩子的小手在我脸上**时,也会幸福得不行,那时体味到带孩子的辛苦原是可以作为一种享受的。

其实,何止是孩子,任何生活只有自己亲历过了,才能深知其中的幸福,尤其是和亲情有关的生活。

天伦,是人世间所有爱最初始的模样。也许,当我们走遍人生的万水千山,会发现这个世上所有感情的底色都是亲情。只是,子女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会忘却自己对父母的爱,但每个父母都不会忘记他们对子女的爱。

抑或生儿育女过程中的大半美好注定存在于蓦然回首,所以,当一个人被孩子纠缠到筋疲力尽时,也会感到很累很累。只是,这是可以累并快乐的人生,它让我们有了随时可以赴汤蹈火的勇气,譬如,当听见孩子“咯咯”的笑声、看见他无邪绽放的笑脸,幸福就会从心底升腾起来,刚刚的精疲力尽马上被放任的轻快替代。尤其对于女人,最刻骨铭心的幸福感从来都不是来自于身外物性的满足,而是从心里散发出的幸福,是孩子带给她的纯粹愉悦和精神享受。

我有个文友W,是个拥有完整心灵的女子,写下每一篇文章都有一种安静的祥和,不浮躁,不张扬。W有个八九岁的儿子,母子关系非常好。

W的文字,写得最多的除了风花雪月便是关于她儿子的成长。其中,后者至今已经写了近三十万字。

我以前经常去W的空间看她写的关于她儿子题材的文章,对她作为一个母亲给予儿子的爱特别钦佩。相信,W的儿子,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之一;W,也将当之无愧地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妈妈之一;而时间会证明,W写的关于她儿子的成长录将是一个母亲赐予孩子最昂贵的礼物——那是一对母子共同成长的巨著。

W让我明白,一个女性写作者,无论文章写得再好、发表再多,首先应该拥有一颗完整的心灵,而心灵完整的极致,无疑是母性光辉的不自觉流露。有鉴于此,很早之前我就决定将来要为自己的孩子写成长录,像W一样用文字去记录自己孩子的成长。

我记录,不是为了将来某一天用以感动孩子或者其他,而是像W一样能让自己和一个全新的生命一起成长:成长为另一个自己想要的模样。所以,无论前面有多少艰难困苦,一切,就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