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或从小见惯了父母和姐姐拉扯孩子的不易,总觉得生儿育女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
从小就觉得,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应该是欣喜若狂地来参加和享受这个世界赐予我们的美好生活这道盛宴的,而不是像我父母一样为儿女做嫁衣裳的。承受了父母太多无私的爱,我很小就坚定:自己一定要活出别样的人生,活出自己的精彩,可不能像我父母一样,更不可步我姐姐的后尘。所以,很长时间里我都不喜欢孩子,虽然当时已经有好几个外甥,也很宠爱娇惯他们,但从形而上的角度来讲,我就是不喜欢孩子。
喜欢上孩子,还是研二寒假回家带外甥女丹丹娃期间。
那个假期,我洗了一个月的尿布,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为了哄孩子洋相出尽……一个月后返京前夕,看着熟睡中的外甥女,精疲力竭的我竟然第一次体会到深夜给孩子喂奶粉是件幸福的事情。那晚,我当着妈妈的面,竟然面无赧色地教尚在襁褓中的丹丹叫我
“妈妈”。回京后,多次在电话中听见牙牙学语的丹丹的声音,便想念得不行。有一次在电话中又怂恿她叫我“妈”,不想她竟然真叫了一声,让电话这边的我既惊又喜,半天安稳不下心来做事。那一刻再次确信:原来,孩子真的可以让一个女人幸福满怀。
几年后跟汪某人决定领证,之前多次试探性地问他要不要孩子,他不由分说地告诉我:“不生娃,你就滚吧。”他的话,让我想起老家人常说女人的一句话:“养头猪还下个猪娃呢,你不养娃,要你做啥呢。”
还好,问他之前我已经喜欢上了孩子,否则,按照我当时的脾气,绝对不会滚,但肯定走人了。
人生在世,爱是我们最后的敬畏。心中有爱,做事才会在方圆之间、规律之内。即使叛逆,纵然抗拒,也是在大道之中寻求救赎。在感性和理性两者中,一开始会本能地看向前者,最后却往往选择了后者。这不是懦弱,而是为了成全天地间的人伦大爱。
近几年,我便开始这么以为。于是去年年初,我决意身体力行地去成全一份天地间的人伦大爱。
可是,对于我跟汪某人这样背井离乡的北漂,不是想结婚就能结婚,更不是想生孩子就能生的。所以,水到渠成后已是今年的三月底。
如果说母爱是一场向下的辜负,那么当我辜负着自己的母亲时,也给了另一个生命辜负我的机会,这也算是生命的另一种平衡。
于是,自然而然地,出现了我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角色转变。这样的转变,不是因为我放弃了什么,而是我真正长大,更因我有了一定的能力去接纳一切的发生:生命本就是一场转化之旅,我们要拥抱自己所爱的,也要允许自己所不爱的在自己身上如期发生。
对于我这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包括出书、生儿育女等所有的事在内,在不得已的时候,一切都只能边工作边进行。所以,除了每次的例行孕检外,从始至终都在上班。当然,除了妊娠反应异常强烈的那些天,我很喜欢上班,不但能挣钱,还可以让我精神焕发。但时间进入十二月份,我就实在跑不动了,不得不向单位申请休假,最后决定九号上完最后一天班就彻底回家待产。结果,八号下班后,刚走到班车旁准备上车,班车突然发动了,应激之下追赶班车时,被脚下的窨井盖绊倒,怎么爬也爬不起来。后来还是被司机和同事四个人拉起来的。起来后发现手脚鲜血直流,万幸肚子没事。当时,我还调侃说农村娃的好处之一就是皮实,抗打击能力强。可上车坐定后,还是感到很伤感啊:车里谈笑风生,让人觉得这个世界到底与自己无关呵。
所以,多繁华的城市,没有亲人和爱,也成不了天堂。
自怀孕后,包括摔跤在内很多心情低落的时候,我都极度想念家人和家乡,有时空前绝后地想。我更加笃信,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要珍惜最初的感情:婆婆再不好,至少还活着,可以帮你看孩子;父母再没本事,也生了有本事的你;家乡再不好,当漂泊一生,回到她那里依然是个春风少年;老公再没出息,大肚子的你摔倒了,只有他会彻夜不眠……太多太多。
当我坐在电脑前敲下这些文字时,窗外是难得的蓝天白云;厨房里三姐正给我做浆水手擀面,屋子被她擦洗得空前明净;二姐从老家邮寄来的各种手工小鞋子,一双双,异常醒目地沐浴在落地玻璃窗透射进来的阳光里……岁月从未有过的静好。
过惯了无休止忙碌生活的我,都忘却了人生竟然可以拥有如此有质感的生活,好似不经意间就遇见了这样的美好。
回想起自己年少时关于生孩子的想法,多么肤浅呵。
感谢我的父母让我拥有如此温厚的手足之情,当我在人生任何阶段需要帮助时,我的姐弟都会站出来为我遮风挡雨。是他们让我明白,爱和被爱才是一个人终其一生所期冀的贵人;人生有了爱和被爱,幸运之神才将与我们永远同在。
而我,更加明白了对于一个女人,可以让她获得新生并给她带来希望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