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戚、宦官干政

东汉时期,外戚、宦官专权成为汉王朝政治一大恶毒。外戚、宦官交替乱政始于章帝。

汉章帝以前,皇帝还能掌握自己的权力,外戚、宦官不能干预政治。章帝以后,皇帝多幼年继位,“主少国疑”,而由皇太后临朝称制。太后执政,往往依靠娘家人,于是外戚便粉墨登场,挟持幼帝,执掌朝政,形成外戚专权的局面。皇帝长大后,不甘心当傀儡,于是就与外戚发生种种矛盾。皇帝要夺回皇权,往往依靠自己身边的宦官。有的宦官帮助皇帝夺取权力后,又把权力掌握在手中不肯放,从而又形成宦官擅权的局面。皇帝死后,另一外戚集团又拥立幼帝,皇帝长大时又依靠宦官夺权。如此往复循环,导致了东汉外戚宦官交替专政的混乱局面。当时的社会危机遂日渐加深。

公元88年,汉章帝死,年仅十岁的和帝继位。养母窦太后临朝称制,母舅窦宪总揽朝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窦氏外戚集团得势,其子弟亲戚骄纵不法,胡作非为。特别是在窦宪击破北匈奴后,窦氏更是势焰熏天,刘家朝廷实际成了窦氏天下。公元92年,汉和帝在宦官郑众等的帮助下,消灭了窦氏势力。郑众因功封侯,参与政事,从此宦官势力开始增长起来。

公元105年,和帝死,邓皇后废和帝长子,立出生仅百日的婴儿为帝,即殇帝,临朝称制,把持政权。不久殇帝死,邓太后又立十三岁的安帝,由其兄邓骘辅政。邓太后吸取窦氏失败的教训,抑制其子弟的权力,更多地依靠宦官控制政权。安帝亲政后与宦官李闰、江京等合谋,消灭了邓氏势力。由国舅阎显和帝舅耿宝并为校卿,典掌禁兵,宦官李闰等掌机要,形成外戚、宦官共同把持朝政的局面。外戚、宦官狼狈为奸,政治败坏,百姓深受其害。公元125年,安帝死后,阎显恃其妹为皇太后,独揽朝政,排斥宦官。不久,宦官孙程等得势,设法消灭了阎氏势力,迎立被废的皇太子刘保为顺帝。顺帝即位年仅十一岁,其生母李氏,前已被阎氏所害。所以顺帝即位之初,没有外戚控制朝权,而宦官因拥立有功而被封侯,势力大长。顺帝长大后对居功自傲的宦官给予严厉打击,宦官在顺帝朝未酿成大害。

公元135年梁商为大将军,朝政逐渐为梁氏外戚集团所把持,梁商死后,其子梁冀继任大将军,外戚专权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公元144年,顺帝死,梁太后抱着他两岁的儿子置之宝座之上,是为冲帝。冲帝在位一年,夭死。为了利用幼弱,梁太后与梁冀会商的结果,又从皇族中选定一个八岁的孩子,作为政权的象征,是为质帝。但是质帝幼而聪明,他在八岁的时候,便认识到梁冀是一个“跋扈将军”,因而不合傀儡的条件,所以不到一年,遂被“跋扈将军”毒死。接着而来的,就是十五岁的桓帝。

桓帝即位以后第一道诏令,便是大封外戚。他增加梁冀的封邑13000户;又增加梁冀所领大将军府的官属,倍于三公;又封梁冀的兄弟和儿子皆为万户侯。隔了三年,再增封梁冀1万户,合以前所封,共为3万户。并封梁冀妻孙寿为襄城君,兼食阳翟租,岁入5000万。加赐赤绂,和长公主同等待遇。第二年,又增梁冀之封为四县,赏赐梁冀金钱、奴婢、彩帛、车马、衣服和甲第,并且特许梁冀“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朝会时,不与三公站在同一席子上,十天到尚书台办公一次。从此以后,事无大小,都要经过梁冀决定,才能执行。不但文武百官的升迁要先到梁府去谢恩,就是皇帝的近侍,也都由梁冀派遣,皇帝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告梁冀。又隔了两年,梁冀的孙子和侄孙也封了侯。总计“冀一门,前后七封侯,三皇后,六贵人,二大将军,夫人、女食邑称君者七人,尚公主三人,其余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在位二十余年,穷极满盛,威行内外,官僚侧目,莫敢违命,天子恭己而不得有所亲豫”。

外戚的权势高张,宦官的威风就相形见绌,因而形成了外戚与宦官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到延熹二年(159年),梁后死,裙带断,便决裂了。当时皇帝与宦官同盟,发动了政变,把梁氏一门无分长少,都斩尽杀绝了。但是从外戚手中接受政权的,不是皇帝,而是宦官。

梁氏被灭后,外戚势力衰落,宦官势力却大大加强,从而进入宦官专权乱政的阶段。

公元167年,桓帝死,十二岁的灵帝即位。窦太后临朝,其父窦武以大将军辅政。窦武欲尽诛宦官,因事不密,结果反遭其害,太后被囚,窦武被杀。宦官从此独霸朝政,成为皇帝的衣食父母,为所欲为,一直到东汉末年为止。

清议和党锢

在宦官、外戚的反复争斗中,另有一种政治力量在崛起。这就是官僚、士大夫结成的政治集团。

东汉时期,士人通过察举、征辟出仕。郡国察举时,“率取年少能报恩者”,这在明帝时已是如此。征辟的情形也是一样。被举、被辟的人,成为举主、府主的门生、故吏,门生、故吏为了利禄,不惜以君臣、父子之礼对待举主、府主,甚至“怀丈夫之容而袭婢妾之态,或奉货而行赂,以自固结”。举主、府主死后,门生、故吏服三年之丧。大官僚与自己的门生、故吏结成集团,因而也增加了自己的政治力量。

东汉后期的士大夫中,出现了一些累世专攻一经的家族,他们的弟子动辄数百人甚至数千人。通过经学入仕,又形成了一些累世公卿的家族,例如世传欧阳《尚书》之学的弘农杨氏,自杨震以后,四世皆为三公;世传孟氏《易》学的汝南袁氏,自袁安以后,四世中居三公之位者多至五人。这些人都是最大的地主,他们由于世居高位,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因而又是士大夫的领袖。所谓门阀大族,就是在经济、政治、意识形态上具有这种种特征的家族。东汉时期选士唯“论族姓阀阅”,所以门阀大族的子弟,在察举、征辟中照例得到优先。

东汉后期,官僚士大夫中出现了一种品评人物的风气,称为“清议”。善于清议的人,被视为天下名士,他们对人物的褒贬,在很大的程度上左右乡闾舆论,进而影响到士大夫的仕途进退。郭泰就是这样一个名士,据谢承云“泰之所名,人品乃定,先言后验,众皆服之”。汝南名士许劭与从兄许靖,“好共核论乡党人物,每月辄更其品题,故汝南俗有月旦评焉”。大官僚和门阀大族为了操纵选举,进退人物,对于这种清议也大肆提倡。在当时政治极端腐败的情况下,这种清议在士大夫中间,多少起着一些激浊扬清的作用。

士大夫评议汉朝政,往往矛头直指宦官,因此宦官对之恨之入骨。党锢事件可以说是东汉时期反宦官斗争的一个**。

安帝、顺帝相继扩充太学,笼络儒生,顺帝时太学生多至3万余人。太学生同官僚士大夫有着密切的联系,太学成为清议的中心。太学生为安帝以来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所震动,深感东汉王朝有崩溃的危险。他们认为宦官外戚的黑暗统治是引起农民起义,导致东汉衰败的主要原因,所以力图通过清议,反对宦官外戚特别是当权的宦官,挽救东汉统治。

在宦官外戚统治下,州郡牧守在察举征辟中望风行事,不附权贵的士人受到排斥。顺帝初年,河南尹田歆察举六名孝廉,当权的贵人勋戚交相请托,占据名额,名士入选的只有一人。桓帝以后,察举制度更为腐败,时人语曰:“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在士大夫中,有一部分人趋炎附势,交游于富贵之门,助长了宦官外戚的声势。这种情形,使太学清议在攻击腐败朝政和罪恶权贵的同时,赞扬敢于干犯权贵的人。桓帝永兴元年(153年),冀州刺史朱穆奏劾贪污的守令,打击横行州郡的宦官党羽,被桓帝罚往左校服劳役。太学生刘陶等数千人诣阙上书,表示愿意代替朱穆服刑劳作,因此桓帝不得不赦免朱穆。延熹五年(162年),皇甫规得罪宦官,论输左校,太学生张凤等300余人,跟大官僚一起诣阙陈诉,使皇甫规获得赦免。官僚、太学生的这些活动,对当政的宦官是一种巨大的压力。郡国学的诸生,也同太学清议呼应。

太学诸生,特别尊崇李膺、陈蕃、王畅等人,太学中流行着对他们的评语:“天下模楷李元礼(膺),不畏强御陈仲举(蕃),天下俊秀王叔茂(畅)。”李膺的名望最高,士人与他交游,被誉为“登龙门”,可以身价十倍。李膺为司隶校尉时惩办不法宦官,宦官们只好小心谨慎,连休假日也不敢走出宫门。延熹九年(166年),李膺杀术士张成,张成生前与宦官关系密切,所以他的弟子牢修诬告李膺与太学生及诸郡生徒结为朋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在宦官怂恿下,桓帝收系李膺,并下令郡国大捕“党人”,词语相及,共达200多名。第二年,李膺及其他党人被赦归田里,禁锢终身,这就是有名的“党锢”事件。

党锢事件发生后,士大夫闻风而动。他们把那些不畏宦官势力,被认为正直的士大夫,分别加上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美称,清议的浪潮更为高涨。度辽将军皇甫规没有被当作名士列入党锢,甚至自陈与党人关系,请求连坐。

灵帝建宁元年(168年),名士陈蕃为太傅,与大将军窦武(窦太后之父)共同执政。他们起用李膺和被禁锢的其他名士,并密谋诛杀宦官。宦官矫诏捕窦武等人,双方陈兵对阵,结果陈蕃、窦武皆死,他们的宗室宾客姻属都被收杀,门生、故吏免官禁锢。建宁二年(169年),曾经打击过宦官势力的张俭被诬告“共为部党,图危社稷”,受到追捕,党人横死狱中的共百余人,被牵连而死、徙、废、禁的又达六七百人。熹平五年(176年),州郡受命禁锢党人的门生、故吏和父子兄弟。直到黄巾起义发生后,党人才被赦免。

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的反宦官斗争,在当时具有一定的正义性,博得社会的同情,因此张俭在被追捕时,许多人破家相容,使他得以逃亡出塞。官僚士大夫和太学生的反宦官斗争,只是为了缓和阶级矛盾,维护东汉王朝的正常统治秩序。但是农民起义不但没有因此偃旗息鼓,而且还发展到从根本上危及东汉统治。这时候,被禁锢的党人获得赦免,他们也就立刻同当权的宦官联合,集中力量来镇压起义农民。官僚士大夫与门阀大族息息相通,根深蒂固,总的说来力量比宦官强大。所以在农民起义被镇压下去后,他们重整旗鼓,发动了对宦官的最后一击,终于彻底消灭了东汉盘根错节的宦官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