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常出屋斋主人:
来信收到。适接到由青岛转来的信一封,特为送去,乞收览。山中春色何如?山门虽旧,枣树想健在也。莫须有翁回山,想其故事又可得而记欤。
药芦。(二十年四月十二日)
八)
废名兄:
今日起手写序,虽未知一天内能成与否,但总之是在写了。日前兄在城几天,大可面交,却终未写,今当由邮寄,天下事每每如是,亦可笑也。再谈。
七月四日,作人。(二十年)
九)
常出屋斋兄:
近日城内大热,不知山中如何,仍常出屋否?不佞亦颇心闲,故虽热无碍,只是文章也做不出,而欲做之心则一日未歇也。不知近来是在写散文,抑仍写诗乎?鄙意做诗使心发热,写散文稍为保养精神之道,然此亦是一种偏见,难得人人同意也。余略。匆匆顺问起居佳胜。
七月三十日,作人。(二十年)
一〇)
废名兄:
知不久将下山一行,敝处因书斋顶篷大破,西墙将坏,须大修理,故将客室移在外边,居住稍有未便,唯如暂留一二日则亦无妨耳。北大事大约当俟开学后始能定夺。拙鼻未全愈,不过稍好一点了。
九月十四日,苦雨。(二十年)
凤举旧居尚有空屋,如欲分借,可问耀公。
一一)
废名兄:
航空信收到。石民君之信已寄往上海,想可收到了,今又得修君来函,特为附上。上海怎么样?日内还溯江回家去么?在上海的期间希望费心代办一件事,因为我的《陀螺》借去遗失了,不知道老板的总店里还有没有,乞代买一本寄来,在北平则已多年买不到了。(似乎已是绝板?)匆匆不悉,容再谈。
十月二十九日,作人。(二十年)
一二)
废名兄:
刻了一块木板,制了这样一种六行书,寄呈尊览。如以为“呒啥”,当奉送一叠,但尚须等待一两天,因匣子尚未做好也。匆匆。
一月十八日,粥尊。(二十一年)
一三)
废名兄:
今早(其实已是八点)忽然想做文章,文章非他,即《莫须有先生传》序,亦即《看云集》序也。乃披衣洗脸吃饭后,摊开纸笔,却又有点茫然,似乎朝气已去唯存午气,但也并不慌忙,仍想把他写出来,不过是在今年明年则不能知耳。据我原意则想在除夕内写之,若终非过年不可,亦是天命而已。
廿一年二月五日,案山。
一四)
废名兄:
日前承远送于野,存殁均感。回来后不劳顿否。不佞本来有点受寒,野外似又吸了一点灰土,嗓子稍痛,今日大有哑人之意,明后两日只能不作通事去,这一星期(昨上午却去敷衍上课)差不多就此偷懒过去了。
十一月二十三日,知堂白。(二十一年)
附注,十一月二十日为若子下葬于西郊。
一五)
废名兄:
昨日叶公打电话来问尊寓地名,想系奉访乎。新制一种信封,觉尚清疏,但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耳。平伯看见云似苏字,不为无因。匆匆不备。
知堂,十二月十二日。(二十一年)
一六)
常出屋斋居士:
前晚昨晚无他事,取贵《莫须有先生》从头重读一遍,忽然大悟,前此做序纯然落了文字障,成了“文心雕龙新编”之一章了。此书乃是贤者语录,或如世俗所称言行录耳,却比禅和子的容易了解,则因系同一派路,虽落水有浅深,到底非完全异路也。语录中的语可得而批评之,语录中的心境——“禅”岂可批评哉,此外则描写西山的一群饶舌的老娘儿们,犹吉诃德先生之副人物亦人人可得而喜乐欣赏之者也。前序但说得“语”,然想从别方面写一篇亦不可得,欲写此等文虽精通近代“文学学”尚不可至,况如不佞之不学者乎,可为一笑。联语改后稍简矣,但冗长似亦有冗长之妙,不知尊见以为何如也。寒假转瞬即了,而翻译工作尚未着手,而今想要努力,想到,“尚须”二字不禁一掬同情之泪,此或亦中国永久之悲哀欤。匆匆不具。
一月三十一日,知堂。(二十二年)
一七)
废名兄:
两信均收到。联颇佳,似可以用。下句殊有风致,上句似因下句而后有,故稍欠圆熟,然亦无甚妨碍也。小雪正下,甚希望其能久耳,虽不能一尺,亦须有数寸才佳。匆匆。
二月廿一日,知堂拜。(二十二年)
与沈启无君书二十五通
一)
南无兄:
题跋附呈。写得太拥挤了一点,不过如重写必定更不佳也。印色即某公自制之吴南愚物,以为如何?这两天大热,但念南中那种天气,外加蚊子,则觉得亦可以不发牢骚也。草草。七月廿七日傍晚,尊白。(二十年)
二)
南无足下:
昨日巨公光降敝庐,已将《人间天上集》奉还。据云两三日来住在清燕,故未见足下。咖(此字制作似仿搿字)哩饭之约未决定日期,照今晨样子恐还有很热的天气要来,或者以略略展缓为宜乎?但又虑不在大热天吃之,便少安南气味耳,未知何如也。匆匆不悉。
八月十日晨,敬。(二十年)
三)
画廊道兄:
别来五日,《四六丛话》固已补好,即张公房子亦已搬好,印章居然于今晚到手矣,以其二(一云苦茶庵,一云食莲华者)呈览。中秋如何看月乎,将登山临水以赏之,抑仍在仓内自沏龙井于凤公之茶壶中而徐徐啜之以自适乎。至于不佞则只吃了些广东月饼,月之本身看不看却不要紧。
茶庵,九月二十五日。(二十年)
四)
南无兄:
日前经过神武门,在售书处买得影印宋人法书二册,每册二元,其中有司马光欧阳修王安石诸人手迹,实在写得不坏,便中不妨去得一部。于有闲时翻看之,亦苦中一乐也。星期五下午又不曾东行,实因慵倦,下课后即想回家闲卧,看新得的《清代文字狱档》。其中有丁文彬田应隆口供,真是天下妙文,使金圣叹不死必能赏识表彰也。匆匆。
难明白,十月四日。(二十年)
五)
南无兄:
前晚提灯夜行,亦属奇遇,又得回敝斋长谈,戒严之赐亦不可没也。序债已写成其一,现今须续写给《东方》之随笔,随后再着手为巨公题集,未知兄亦预备写跋之手续乎。匆匆。十一月十六日,案山。(二十年)
六)
奇无兄:
昨日大热,今日大寒,而同样地大风,亦奇观也。审知兄已得《物理小识》,窃意何可不获得《齐民要术》耶。日前在厂甸所购一部印尚佳而价亦廉,下午在家随意翻读,觉得其文亦有趣,因特为作曹丘生,并以青龙笺录一节,作为标本,乞一览。如此文字,岂非朴实而别有风致,亦是一种好小品文耶,似未可辄以其好说粪而少之也。四部丛刊本似颇佳,唯抄本字难读,虽然亦可说得古拙,总不如渐西村舍刊本为便也。别纸尾钤印,系天行山鬼所刻,昨日始拿到手者也。匆匆。
六日晚,案。(二十一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