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儿童歌词(1 / 1)

歌词属于诗歌范畴。《尚书·舜典》“诗言志,歌永言。”在中国古代,诗与歌是有区别的:诗是用于抒情言志的文字;而歌是指能唱的诗,后来也称诗为“歌诗”。现代则统称之为“诗歌”。作为文学文本的歌词,本质上是诗的一种形式,即能唱的诗——“歌诗”。吕进主编的《中国现代诗体论》(重庆出版社2007年版)一书将诗歌体裁(诗体)分为六种:中国古典诗体、外国诗体、中国新诗体、微型体、格律体新诗、歌词。歌词应歌唱而诞生,因而与音乐是共生互荣的关系。诗歌以语言展开,善于抒情,更长于叙事;音乐以旋律展开,善于叙事,更长于抒情。任何民族的文学史,都从“歌诗”开始。诗歌与音乐相伴,音乐随诗歌而兴。古曰:“歌咏所兴,自生民始。”中国歌词源于民间歌谣,在各个历史时期曾以诗、词、乐府诗、律诗、曲子词等文学形式出现,并取得了很高的成就。现代歌词是五四以来在民间歌谣和古诗词的基础上,同时受外国音乐文学的影响发展起来的。

儿童歌词是指符合儿童情趣,适合儿童咏唱的诗歌,是儿童诗歌的重要艺术类型。歌词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应歌而生”的功能上。儿童歌词是为儿童音乐艺术服务的一种特殊的儿童诗,富于歌唱性,宜于歌舞,对于陶冶学生审美素质、丰富校园文化具有重要价值。

一、儿童歌词的音乐性与文学性

歌词的音乐性首先是指歌词的创作受制于音乐艺术。由于歌词最终要通过曲调诉诸人的听觉,因此,歌词的创作受制于音乐艺术,具有明显的音乐性。歌词必须按照音乐的形式和体裁来进行创作,但这并不是说歌词对曲调绝对依赖。古人是依曲填词;今天的歌曲艺术主要是先词后曲,“以乐从词”。歌曲艺术是听觉艺术,通过音乐的旋律传递歌词语言的含义,因此歌词和曲调互为制约。只有那种音乐性和文学性都很强的歌词,才会激起曲作者的灵感,谱写出优美的旋律。

歌词的音乐性其次体现在它的歌唱性。歌词和诗的根本区别,也正在于它的歌唱性。所谓歌唱性,也就是要有流畅的语言、铿锵的节奏、和谐的旋律。歌词的歌唱性表现得越突出,越充分,其音乐性就越强。

歌词的文学性指歌词必须具有独立的文学形象和完美的艺术意境。

歌词既是诉诸听觉的艺术又是诉诸视觉的艺术。其视觉艺术的特点主要表现在文学形象上,强调让听众在听的过程中能在头脑中呈现出形象的画面来,如乔羽的《让我们**起双桨》:

让我们**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这段歌词可谓“诗中有画”,色彩鲜明,意境深邃,生动地描画出了一幅“夏日水中划船”的画面。这首为儿童电影《祖国的花朵》配制的儿童歌曲,自1955年搬上银幕以来,一直得到孩子们的喜受。

二、儿童歌词的特点

(一)形象生动具体

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歌词同样要塑造形象。儿童歌词尤其要求形象具体可感,生动鲜明,比如这首《蜗牛和黄鹂鸟》:

啊门啊前一棵葡萄树,啊嫩啊嫩绿地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啊树啊上两只黄鹂鸟,啊嘻啊嘻哈哈在笑它,葡萄成熟还早得很哪,现在上来干什么?啊黄啊黄鹂儿不要笑,等我爬上它就成熟了。

这首歌词语言生动幽默,极富表现力,塑造了蜗牛和黄鹂这两个特征鲜明的形象。蜗牛根据自己的能力为将来谋食早作准备,是“自知者明”的形象;黄鹂鸟从鸟的角度出发评判嘲笑他人,反倒显出自己智不及人。

(二)艺术感染强烈

歌词通过充沛的感情或者深刻的道理来吸引人、打动人、感染人。歌词的感染力是指歌词通过语言的力量,打动听众,激起听众的感情共鸣,甚至闻歌而起,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如由管桦作词的《快乐的节日》:

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鲜艳的红领巾,美丽的衣裳,像许多花儿开放,跳啊跳啊跳啊,跳啊跳啊跳啊,亲爱的叔叔阿姨,同我们一齐,过呀过这快乐的节日。

这首快乐的六一节歌曲,洋溢着孩子们的无比欢欣和喜悦。一听到这歌声,一种无尽的童年的美好记忆就会从心底升起,让人忘却了烦恼,在欢声笑语中尽情享受这童心世界的幸福。

(三)篇幅短小精悍

为儿童写的歌词,要篇幅短小,易记易诵,这是与儿童的接受心理密切结合的,如这首由傅林作词作曲的《小螺号》:

小螺号滴滴滴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滴滴滴吹,浪花听了笑微微,小螺号滴滴吹,声声唤船队罗,小螺号滴滴滴吹,阿爸听了快快回罗。茫茫的海滩,蓝蓝的海水,吹起了螺号,心里美。

这首歌曲描写了海鸥、浪花、海滩、海水,有动作,有色彩,有声音。螺号声响,声声呼唤出海的阿爸平安归来。整首歌词虽然只有12句,其中的第一句还反复四次,但其感染力与形象却十分强烈、鲜明:滴滴吹的螺号声仿佛回**在人们耳畔,使人们得以想见茫茫的海滩,湛蓝的海水,飞翔的海鸥,飞扬的浪花,一个渔家少年临海而立,正在使劲吹响螺号,呼唤阿爸回来,号声悦耳,飘**在海面,景美情美人美,使人有身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之感。

(四)语言明快简洁

歌词的语言应该是纯洁的语言,具有高度的概括性。简洁是指语言的凝练概括,不拖泥带水,如这首《采蘑菇的小姑娘》: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晨光着小脚丫,走遍森林和山冈。她采的蘑菇最多,多得像那星星数不清,她采的蘑菇最大,大得像那小伞装满筐。

这首歌曲叙述了小姑娘采蘑菇的整个情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都具备,叙事生动具体。歌曲既有对小姑娘的外貌描写,如光着脚丫,背着大竹筐,又有对蘑菇的描写,如“最多”,多得像星星,“最大”,大得像小伞。整首歌曲叙事性很强,充满跳跃感,如同一组快速展开的电影长镜头。

(五)节奏强烈 韵律和谐

歌词的节奏要抑扬顿挫,同时,其韵律要和谐悦耳,这样才能给人以音乐的美感。节奏的抑扬顿挫是指句式整齐,讲究押韵;韵律和谐悦耳是指歌词张弛有度,曲和词圆融合一,如这首《上学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这首歌词句式五五三三九,每句都押韵,张弛有度,唱起来就很上口。宋扬作词作曲的《读书郎》,同样也是节奏强烈,和谐悦耳的极佳儿童歌曲。

三、儿童歌词的分类

歌词艺术按照不同的尺度可以有不同的分类。最常见的分类是按照题材和内容来分。从题材和内容来看,有的叙事性很强,有的抒情性很强。当然,抒情与叙事性并不是截然分开的。抒情中必然要对客观事物进行描写;叙事中也一定要渗透着作者的思想感情。

(一)叙事歌词

叙事歌词侧重于讲述事件。作者将浓烈的感情融入故事的叙述之中,如抗战时期由诗人方冰作词的著名歌曲《歌唱二小放牛郎》: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

九月十六那天早上,敌人向一条山沟扫**,山沟里掩护着后方机关,掩护着几千老乡。

正在那十分危急的时候,敌人来到这个山口,昏头昏脑地迷失了方向,抓住了二小要他带路。

二小他顺从地走在前面,把敌人带进我们的埋伏圈。四下里乒乒乓乓响起了枪声,敌人才知道受了骗。

敌人把二小挑在枪尖,摔死在大石头的上面。我们的十三岁的王二小,英勇地牺牲在山间。

干部和老乡得到了安全,他却睡在冰冷的山岭,他的脸上含着微笑,他的血染红蓝的天。

秋风吹遍了每个村庄,它把这动人的故事传扬,每一个老乡都含着眼泪,歌唱着二小放牛郎。

这首歌咏唱了一个动人的抗日小英雄的故事,其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几个因素交待得清清楚楚。虽然整首歌词没有直抒胸臆的语句,但其旋律清新,情感悲戚,深深寄托了人们对抗日小英雄的哀思,因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

(二)抒情歌词

抒情歌词本身饱含着词作者浓烈的感情,直抒胸臆,同时也可以借助客观事物的描写来借景抒情,如望安作词的《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

整首歌是在寻找春天,歌唱春天,表达对春天的热爱。这种传情达意是借助对外界景物的描写来抒发的,如青翠的山林、红花绿草、唱歌的黄鹂,春和景明。小朋友兴致盎然地寻找春天的画面很清晰地呈现在读者眼前,让读者也为这满眼的春天而兴奋开怀。

(三)讽刺歌词

讽刺歌词的特点是针对孩子的某些“缺点”或“不当行为”,进行善意地批评、规劝。歌词诙谐幽默,或夸张调侃,使人忍俊不禁,在巧喻暗讽中让孩子们得到心智的启迪,如《粗心的小画家》:

丁丁是个小画家,红蓝铅笔一大把,他对别人把口夸,什么东西都会画。画只螃蟹四条腿,画只鸭子尖嘴巴,画只小兔圆耳朵,画只大马没尾巴。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粗心的小画家。

这首歌曲运用传统儿歌中“颠倒歌”的手法,将动物形象故意颠倒,从而产生“并非如此”的幽默效果,委婉地指出了小画家的粗心大意。

四、中国儿童歌词创作概况

歌词与音乐相伴相生,互补共荣。儿童歌词是随着儿童音乐艺术的发展而发展的。儿童音乐艺术包括适合儿童咏唱、演奏的音乐作品(声乐、器乐)以及成人专为儿童创作、演唱、演奏并能为儿童所接受的表演艺术。儿童歌曲是儿童音乐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古代的儿童歌曲主要是指民间流传的童谣,其具有强烈的原生态文化性质,然而却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中国社会自觉地扶植、发展儿童歌曲,始于19世纪末的晚清新式教育中的“学堂乐歌”运动。1904年,清政府决定在学堂中开设“乐歌课”。学堂乐歌由此风行起来。除了引进西洋音乐,向学生传授简单的乐理知识和乐器演奏技艺,最适宜在城乡学堂广泛普及与推广的就是儿童歌曲。清末民初,神州陆沉、有识之士谋求变法图新,因此,“学堂乐歌”运动也被注入了“救亡图存、富国强兵”的文化内涵,成为激励民族下一代发愤成才、励志进取的生动教材。梁启超、黄遵宪、沈心工、李叔同、曾志忞等一大批思想家、教育家、艺术家为推进“学堂乐歌”的发展作出过积极贡献。他们所作的歌词具有高度的思想性、艺术性、儿童性,因而深受欢迎,如梁启超的《爱国歌》、黄遵宪的《幼稚园上学歌》、沈心工的《春游》《春燕》《美哉中华》、曾志忞的《黄河》、李叔同的《送别》《祖国歌》等。这些作品不但是近代“学堂乐歌”的代表作,而且也是近代儿童诗创造的重要收获,是研究中国儿童文学史的重要文本。李叔同的《送别》,在20世纪80年代初还被选为电影《城南旧事》的主题曲,足见其艺术魅力之深远。《祖国歌》用儿童的视角叙述一天的学习生活,亲切感人,使人一唱难忘:

光阴似流水,不一会儿,落日向西垂。落日向西垂,同学们,课毕放学归。我们仔细想一想,今日功课明白没?先生讲的话,可曾有违背?父母望儿归,我们一路莫徘徊。回家问候长辈,温课勿荒废。将来治国平天下,全靠吾辈。大家努力呀!同学们,明天再会。

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儿童歌曲深受时代规范与社会现实的影响。成年人的“革命与救亡”同样也注入了儿童歌词之中。著名的音乐家与诗人如聂耳、冼星海、麦新、安娥、方冰、蒲风等,创作了一大批脍炙人口的儿童歌曲,如《卖报歌》《共产儿童团歌》《马儿真正好》《谁说我们年纪小》《歌唱二小放牛郎》等。

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一大批词曲作家满怀诗心与童心,创作了洋溢着鲜明时代特色的儿童歌曲,代表作品有《中国少年儿童队队歌》(郭沫若词)、《红领巾之歌》(叶影词)、《快乐的节日》(管桦词)、《劳动最光荣》(金近词)、《让我们**起双桨》(乔羽词)、《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管桦词)、《小松树》(傅庚辰词)、《小小螺丝帽》(孙愚词)、《大家来做广播操》(糜佳乐词)等。

进入改革开放以来,儿童歌曲与整个儿童文学一起,转向“儿童本位”,其创作题材以校园生活和动植物为主,如《少年 少年 祖国的春天》(李幼容词)、《嘀哩嘀哩(春天在哪里)》(望安词)、《采蘑菇的小姑娘》(晓光词)、《童年的小摇车》(傅林词)、《蜗牛与黄鹂鸟》(佚名词)等。20世纪80年代以后的少年儿童是在电视、电脑前长大的。现代媒体文化、大众流行文化无孔不入地影响着他们的成长。作为主体的少年儿童在影视、网络歌曲的包围下,传唱影视歌曲、流行歌曲就成了时代不可避免的现象。而影视歌曲、流行歌曲中,以少年儿童为主角,咏颂母爱,展现校园生活的歌词,由于契合孩子们的审美接受,因而大受欢迎,同时也弥补了原创儿童歌曲的不足。《童年》(罗大佑)、《踏浪》(庄奴词)、《小草》(《芳草心》插曲)、《外婆的澎湖湾》(叶佳修词)、《可爱的蓝精灵》(《蓝精灵》主题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再爱我一次》主题歌)、《妈妈留给我一首歌》(《小街》主题歌)等,都成了广泛传唱的“儿童歌曲”。但同时必须指出,儿童歌曲仍存在着原创不足、后继乏人的困境,尤其是适合低幼儿童与小学生咏唱的歌曲缺乏精品,因而不免出现幼儿园小朋友大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的尴尬。为少年儿童创作出更多更新的优秀儿童歌曲,已成为新世纪儿童文学艺术工作者的重要课题。而其第一步,则是要有优秀的“歌诗”——儿童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