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学习的社会语境(1 / 1)

虽然史蒂芬森的研究已是在家庭团体中观察个体,但总的来说前述大多数理论与实践都侧重于互动博物馆环境中的个人学习情境。当然事实上大部分的观众都不是一个人来博物馆的,就算是单独来的观众,也会直接跟工作人员产生一些交流,或者通过阅读展品标识牌来间接交流。维果茨基在学习理论里添加了社会维度,认为多数学习都是文化相涉的,通过共同的语言或者与家长、家庭成员、朋友和媒体的交流等社会语境进行。[22]儿童的智力通过直接或间接经验发展,维果茨基展示了高级思维的发展取决于他们掌握越来越多的概念——理解的概念越多,越能最大限度发展智力。[23]

成年人便扮演着帮助儿童学习非常重要的中介角色。促成(enabling)和解说(interpretation)人员在学习过程中的作用将在第七章中详细阐述,而这章则集中谈论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语境中的学习。家庭都希望寻找既有教育作用又能娱乐的好去处,这部分人组成了互动展览的大部分观众群体。美国的统计数据显示,1984—1991年参观博物馆已成为家庭活动的首选。[24]如果只用数字来衡量互动中心是否成功的话,那么它确实是满足了家庭需求的。但是,光是数字并不能全面地反映家庭参观的质量和性质,尤其是家庭成员之间是如何互动、如何学习的。虽然小规模的评估研究试图展现博物馆学习的全貌,但还未见系统连贯的测评技术。[25]最近富兰克林学院的明达·博润(Minda Borun)在四家科学中心进行了以家庭为单位的观众行为研究,建立了一套指标来评价观众在博物馆里的学习效果。[26]这部分将以欧洲和北美重要的互动博物馆的例子来说明。

伍德(Wood)强调了家庭参观对博物馆长远发展的重要性,这是因为人们对娱乐项目的偏好选择可能受家庭娱乐经历的影响,这种影响可能比学校组织的教育活动要深刻。美国的一项研究就表明爱逛博物馆的人中,有60%的观众说他们对博物馆的兴趣受儿童时代家庭参观经历的影响,而只有3%的人是受学校参观活动的影响。[27]家庭参观博物馆的经历不同于其他形式的参观,虽然每个家庭到馆的参观安排不一样,但是来自欧洲和北美的研究却表明家庭能在博物馆氛围的建设中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28]家庭一般都是带着娱乐与教育的双重目的而来,但我们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家庭参观的愉悦不来自展品本身,而是能有一个公共场所提供给家庭成员亲密相处的环境。现代家庭收入的增多往往伴随着娱乐时光的减少,因此家庭成员会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家庭出游成了维护家庭关系的纽带。家庭游览博物馆很少会提前一天以上做计划,而且博物馆在家庭出游中很受欢迎是因为它能提供一个安全的探索空间。有些研究已经注意到博物馆的仪式感以及它能起到的黏合作用。[29]

博物馆这一基于一手经验的互动平台可以展示真实的物品和可重复的科学现象,从而对整个家庭的博物馆之旅都产生积极作用。此外,如果个人兴趣能被好好地引导的话,那么博物馆之行一开始就已经成功了。[30]

有一些研究聚焦于家庭行为(如团体交流、时间分配和日程安排)和家庭学习的特质。这些研究结果显示每个家庭在不同的博物馆里有一致的表现,而又与别的家庭表现各异。[31]早期的许多研究集中于描述观众在特定的展品中的行为表现,而后期的研究更多的是系统性地考察家庭团体在整个参观过程中的表现。例如,戴蒙德(Diamond)研究了家庭在科学中心里的教育行为,发现家庭的平均参观时长是两个多小时,平均会与62件展品进行互动。家庭成员一般在动手操作展品之前不会阅读展品提示,只有在他们操作不成功时或者他们已被展品吸引注意力时才会去阅读标示。儿童相比成人更喜欢去操作展品,而成人更倾向于阅读标示和图表解释。除去喝咖啡、去商店、去厕所和等待家庭其他成员的时间,一般80%~90%的时间都会放在展品上。[32]

最近的一项在英国一家小型科学中心——克利索普斯发现中心(Discovery Centre at Cleethorpes)的研究发现,观众在每件展品上花的时间最多为44秒,而在馆里待的时间平均为21分钟(少的5分钟,多的50分钟)。在这个科学中心的一个只有29件互动展品的展厅中,学习效果就值得怀疑了,尤其是在展品能引人注意的时间如此之短的情况下。虽然观众对展品的娱乐与教育价值的评价绝对是正面的,但是观众真正的学习质量还是值得质疑的。研究还发现观众随着参观的深入会对展品有所选择,他们只会在少数几件展品前长时间停留。[33]

当然,观众在一个博物馆或科学中心中所花的时间很大程度上受展品多少的影响,很难期望观众在一个非常小的发现中心会花两小时。福克(Falk)在两家自然博物馆里对于家庭参观的研究表明,他们的时间分配能分成四个阶段。

1.找方向与熟悉环境阶段,持续3~10分钟。

2.集中参观阶段,持续25~30分钟,这期间集中精力与展品互动。

3.展品巡视阶段,持续30~40分钟,观众会大致巡览一遍各个展品。

4.离开前准备阶段,持续5~10分钟,观众会去商店、寄存柜和厕所。[34]

麦克马纳斯(McManus)将家庭团体在博物馆中的表现比喻为“合作狩猎团体的积极捕食”行为,“他们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寻找感兴趣的话题和展品,以及博物馆里专业的收藏和研究,来满足自身的好奇心和兴趣”。麦克马纳斯认为通常家庭中父母在展区展项的选择、参观顺序、信息收集方面起主导作用。家庭通常会有目的地以松散组织的形式参观挑选的区域,而孩子会在参观中发挥主动性作用。当某一个成员对某项展品感兴趣,他会与其他成员分享,父母会对此展品进行品评,并向孩子进一步解释展品的含义。如果家庭是心情放松的,合作气氛是和谐的,那么参观会有更好的效果。[35]

麦克马纳斯在之前的研究以及别人的研究基础上,对家庭在博物馆期间的参观行为进行了人类学分析,评论者一致认为在欧洲和北美不同类型的博物馆研究结果有很大的一致性,而唯一不同的是对不同性别人群特定表现的理解。福克与迪尔金(Dierking)总结说一般母亲相对别的家庭成员来说不太关心展品,而且妈妈与儿子交流的时间要多于与女儿交流的时间。[36]而麦克马纳斯发现这个结论是不确定的,并认为还缺少更多的证据,如爸爸妈妈儿子女儿一同出现的场合少,而且儿童的年龄差异也要考虑在内。[37]

总之,我们可以得到以下结论。

1.家庭参观博物馆一般是非正式的、非结构性的,一般不会提前一天以上做计划,参观博物馆的行为是加强家庭关系的纽带。

2.家庭都有自己的行程安排,但是这安排之中一般都会将在非正式环境中学习的任务考虑在内,如将娱乐与教育联系起来。

3.在不一样的博物馆中家庭的行为表现出一致性,在北美与欧洲都是如此。

4.家庭成员会像逛商店一样浏览一遍展品,直到他们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才会真正停下脚步认真看。

5.父母一般会选择一个展区慢慢探索,而孩子一般会挑单个的展品把玩。

6.大多数家庭成员在动手操作展品之后才可能去阅读展品标示。

7.孩子更倾向于动手操作,而成人比较倾向于阅读展品标示。

8.家庭的表现和学习效果受展品类型的影响,也受到展品摆放在哪一层的影响。[38]

以上结论总结自欧洲和美国有互动元素的科学博物馆、动物园与水族馆一些小规模的研究。研究发现家庭行为有一定的一致性,但是也有些差异性(如不同性别特定行为的差异),这可能反映出不同国家文化背景的差异,也表明了进行进一步大规模长期研究的必要性。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切地知道家庭观众在互动型历史或艺术博物馆是如何表现的,以及在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博物馆行为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在“台湾故宫博物院”(非互动型)进行的一项小规模比较研究倒是证实了家庭在其中的行为表现与英国和美国的研究发现一致。但是此研究还发现中国的家庭是会阅读展品标示的,而且在交流过程中不仅是父母会充当教师教孩子一些知识,而且孩子也同样会扮演教师的角色,教其他同伴知识。[39]此研究的作者将产生这个现象的原因归结于中国传统文化对教育的重视,以及父母对孩子较高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