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引发的“奇案”(1 / 1)

世间之事,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相互关联的。那些看似毫无关系的事情,往往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世界的进程。

就在宋朝不断发展的时候,开封府竟然发生了一桩奇案。而这桩奇案直接牵扯了宋朝四个宰相:薛居正、张齐贤、向敏中、寇准。

除了薛居正早亡之外,此案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其他三个人的仕途,最终导致朝廷罢免了向敏中,贬谪了张齐贤,为毕士安和寇准登上宰相之位创造了条件。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寇准能否顺利登上宰相之位,进而影响中国历史的走向,都很难预料。

而接收这个案子的人,就是寇准。当时寇准刚到开封府任职。

这件看似极其普通的案子,对宋真宗统治阶层人员的调整,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因此,非常有必要介绍这桩奇案。

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秋天,一个叫薛安上的人状告自己的母亲(其父薛惟吉的偏房)柴氏。儿子状告母亲,实在匪夷所思。但对于一百万人口居住的汴京来说,任何奇事的发生,都不足为奇。

不久,这件事就在开封府传遍了:不孝子薛安上竟然状告自己的母亲。尽管柴氏没有生养他,但也是他父亲的女人,也是薛家仅存的与薛安上最亲近的人。即使柴氏对他不如自己亲生父母对他好,可她也是家里的长辈,薛安上一点儿人伦道德都不讲了吗?(15)

但薛安上既然敢状告柴氏,就一定事出有因,他不会无缘无故状告柴氏。民间诉讼案件,原因无外乎权、钱、色。那么,薛安上状告柴氏,究竟是为什么?

猜测行不通,只能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摸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才能定性这件事。

于是,寇准叫人去调查此事。

薛安上本是个小人物,没有这次事件,历史都没有记载他的必要。可因为他状告母亲一案,牵扯出几个重要人物,他才被历史记住。

薛安上的父亲是薛惟吉。这个人说起来也让人感觉比较陌生,因为在宋代群星璀璨的文人群里,薛惟吉实在太没有名气。他最高的官职,也只是做到了左千牛卫大将军。当然,这也是凭借着他父亲的影响力才有的职位。

薛惟吉年轻的时候,是个纨绔子弟。(16)后来,他被一个大官收养,而这个大官,就是前宰相薛居正。

那么,薛居正作为堂堂宰相,为何没有儿子呢?

据说,薛居正为官清正、手段高明,处理政事也非常到位。可在处置家庭事务上,他却没有在政治上的强硬手段。他老婆比较强悍,以至于他连个偏房都不敢娶。(17)这个强悍的老婆并未给薛居正生下一儿半女,薛家就这样断了香火。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在古代是极为严重的事情。薛居正虽然官拜宰相,却没有儿子,这成为他难以在人前抬起头的苦楚。

无奈之余的薛居正,只能将养子薛惟吉作为继承家业的人来培养。这样一来,薛惟吉便从一个浪**公子哥摇身一变,成了宰相的公子,身份地位随之水涨船高。但薛惟吉成了薛家的养子后,他原来那些毛病并没有改变,继续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薛居正虽然看不惯,可薛惟吉与薛居正的老婆关系处理得比较好,所以,薛惟吉便继续在薛家肆意妄为。

后来,薛居正去世,朝廷为了表示对薛家的照顾,便给薛惟吉封了一个官。因此,薛惟吉便进入了宋朝官场。(18)不过,他能力一般,又没有特别出众的功绩,朝廷也没有给他提升多大的官职。直到后来,才让他担任了左千牛卫大将军。

薛惟吉有两个夫人,原配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薛安上、薛安民。偏房或者妾室,就是上文提到的柴氏,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若柴氏给薛家生下子女,那么她的身份地位也可能会改变,也就不会有这个案子了。

薛惟吉寿命不长,正值壮年,便一命呜呼了。(19)后来,他的原配夫人也随之去世。家里的一切自然就落到了两个儿子和偏房柴氏身上。按说,这时候薛惟吉的两个儿子应该善待柴氏,做好为人子的本分。可薛惟吉的两个儿子似乎继承了薛惟吉少年时代的纨绔习性,他们不学无术,变卖家产,到处招摇撞骗。没几年,便将薛家的一点儿家业折腾完了。(20)

这便引出了薛安上状告母亲柴氏的事情。其实,都是因为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寇准听说薛安上状告自己的母亲时,便来了兴致:为什么一个儿子要状告母亲呢?

按理说,薛惟吉夫妇去世后,家里自然是柴氏说了算,毕竟她是家里唯一的长辈。有她在,家里也就有主事人。即使是在皇宫,官家也要听从皇太后的意见。

然而,寇准通过侧面了解,才发现薛惟吉的两个儿子与柴氏相处得并不好,经常发生矛盾。兄弟两人为了一点儿家产,动辄就与柴氏发生口角。三个人生活不到一起,柴氏便有了离开薛家的打算。毕竟薛安上兄弟不是她亲生的,没有直接血缘关系,她长期待在薛家,只能让薛安上兄弟难受,也让她自己难受。

俗话说,养儿防老,可她自己没有儿子。对于薛安上兄弟,她已经看透了,他们不是能养活她的人。于是,柴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在柴氏看来,离开薛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成了她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出路在哪里?思来想去,只有改嫁这一条路可走,找一个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把自己嫁了,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等自己老了,连个收尸送葬的人都没有。

在宋朝,改嫁是可以操作的,并不触犯律法。可是已经嫁过一次的柴氏,不能与黄花大闺女相比,只能选择失偶之人去嫁。

年纪大点儿没关系,只要对自己好就行了。况且柴氏还有个制胜法宝,那便是她这些年在薛家积攒的私房钱,有两三万贯。有了这个钱,柴氏就有了底气。

柴氏便寻找那些失偶之人。她打定主意,这次的改嫁对象必须是官员或者家底殷实的人家。如果是穷苦人家,那就要受苦了。

不知由谁牵的线,柴氏竟然与前宰相张齐贤(21)会面了。张齐贤丧妻,也正在独身。他虽然已经被罢相,但还是高官。柴氏若嫁给张齐贤,她的生活这一最大的问题就会得到解决。柴氏也不是空手嫁人,而是带着丰厚的“嫁妆”。这一点,肯定让张齐贤家里动了心。否则,即使柴氏再有姿色,也是嫁过人的,难免会跌价。(22)

至于说柴氏与张齐贤之间的各种纠葛,史籍资料中并无记载。但柴氏一定和张齐贤家里人建立了某种关系,因为在不久的将来,随着案件的不断深入,柴氏会听从张齐贤的大儿子怂恿,状告向敏中。由此就能看出,张齐贤与柴氏这两个人,不仅仅是一个娶妻、一个嫁人这么简单。这里面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利益关系。

柴氏为自己选择了如意郎君张齐贤。当然,这种改嫁在更大程度上,应该还是现实因素在驱使。张齐贤有权有势,柴氏可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于是,柴氏便准备改嫁。

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既然薛惟吉的两个儿子没办法与柴氏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柴氏选择离开,给他们腾出空间,任由他们分配祖宗家业,都与柴氏无关,可一听柴氏要改嫁,薛惟吉的两个儿子坚决不同意。(23)

为什么坚决不同意?因为在薛安上兄弟看来,柴氏改嫁时要带走她这些年来积攒的私房钱,这些钱是薛家的钱,不是柴氏的钱。若柴氏不嫁人,他们兄弟两人没有办法阻止柴氏使用私房钱。可现在柴氏要改嫁,带走属于薛家的钱,从此与薛家断绝关系,薛安上兄弟两人就不乐意了。

如果柴氏仅仅是改嫁,不带走薛家的这些家产,薛安上兄弟求之不得,可拿了薛家的钱再改嫁,这让薛安上兄弟两人极不甘心。

如此一来,薛安上便将柴氏告到了开封府。薛安上状告柴氏的理由是,柴氏利用改嫁之机,意图将薛家几代人积攒的财富(约三万贯)全部卷走。除此之外,还有家里多年收藏的一些古董字画、名人墨宝,什么也没留给他们兄弟。

薛安上理直气壮地问:她凭什么?

寇准作为开封府长官,负责这件案子的审理。

看到薛安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寇准本来想先给这个年轻人点儿颜色看看。对于薛惟吉这两个儿子争夺财产之事,他早有耳闻,这件事甚至传到了宋真宗耳朵里。无奈之余,宋真宗下令禁止薛惟吉两个儿子私分家产。

薛家乃名门,当年的薛居正是多么勤俭节约,多么清廉刚正,谁能想到他家里会出现这样两个不肖子孙?

寇准对薛安上说,你不要慌,把事情说清楚,不要隐瞒,也不要刻意去夸大事实,只说你们了解的。宋朝的律法也不是相信一面之词,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寇准还告诉薛安上,一家之言,难以断案,我们还得找柴氏了解案情。

当然,这如果仅仅是家庭财产纠纷案,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寇准做了二十多年的官,什么样的案子没有经手过?在地方任职那些年,碰到过的匪夷所思的案子,比这难处理得多,从没有难倒过寇准。此次这样简单的案件,一眼就能看出是利益分配不均所致。

但寇准在审理案子时发现,这件事并不简单。这个看似简单的家庭财产纠纷案背后似乎还有故事,而这也是寇准所关心的。

刚直不阿、秉公执法的寇准,总喜欢将事情搞清楚。

薛安上的证词里说,柴氏准备卷钱嫁人。他要求开封府调查柴氏,让柴氏把钱还给他们兄弟两人。然后,再不干涉柴氏,任其嫁人。寇准便将柴氏也请到了开封府,要求柴氏交代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柴氏对自己藏有私房钱的事情供认不讳,不过柴氏说这些钱是她的个人财产,是她这些年来一点点积攒的,根本不是薛家的财产。

但薛安上坚持认为这是柴氏拿着薛家的钱财去向张齐贤献“投名状”。这件事本来是财产纠纷案,最终却把张齐贤牵扯了出来。

这让寇准来了兴致。寇准没想到这个案子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故事。

案子变得复杂了。张齐贤虽然罢相,可依然是朝廷高官。这种事,寇准不能直接将张齐贤也叫到公堂前来当面问讯。

这就让问题有些棘手了。

审案就怕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次偏偏牵扯出了张齐贤。薛安上状告柴氏的理由是柴氏要将全家的财产带走,嫁给已经六十岁的张齐贤。这让人忍俊不禁,又非常惋惜。

寇准觉得这件事不宜扩大范围,毕竟牵扯朝廷重臣,案子如何进展,都会对国家形象有损。薛居正虽然去世了,但他也是朝廷追赠的太尉、中书令,又配飨太宗庙庭。如今张齐贤还活着,继续在朝为官。

这件事情牵扯出了很多人,寇准也不敢继续往下审理了,他害怕还会带出更多人来,这样会让很多人因此而受牵连。于是,寇准便将此事上报给了宋真宗。

宋真宗能怎么办,只能让寇准按照朝廷律法来处理。不管牵扯谁,牵扯哪个层面,都要一查到底。

当然,宋真宗也给寇准交代了,这种事不宜公开审理,让案件的几个关键人参与受审就行了。不过案子审理的进度,要尽快上报给朝廷。

于是,此案便进入了正式审理阶段,审案人员对薛安上和柴氏进行了单独谈话,了解案情。但让审案人员大跌眼镜的是,薛安上和柴氏各执一词,而且反映的情况截然相反。

很显然,开封府已经没办法再进行审理了。毕竟这种事需要各种证据,且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寇准只好将审理过程上报给了宋真宗。就连宋真宗本人都觉得,这件事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问题,或许涉及干部贪污腐败和生活作风问题。于是,宋真宗将此案交给了御史台,让御史台参与审理。

按道理说,这个案子进行到这种程度,已经有些眉目了。涉及张齐贤的问题,也初见端倪,涉及柴氏卷去薛家财产的问题,已经落实,就等着进一步的审理了。

然而,这时候,柴氏却坐不住了。或许柴氏知道,此事一旦查实,她定会受到朝廷的重责。

不日,身为被告的柴氏却敲响了登闻鼓。柴氏当然不是状告自己的非亲生儿子薛安上,而是曝出了另外一件事,涉事人正是当朝宰相向敏中。

这个案子就有些意思了。就连寇准都觉得,涉案人员级别之高,前所未有。柴氏理直气壮地表示,当朝宰相向敏中向她求婚,被她拒绝了。向敏中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向她恩威并施,最终从她手中低价购买薛惟吉的住宅。她拿的那些钱,就是向敏中给的。而且柴氏还声称,向敏中本人心胸狭窄,对向她求婚被拒之事耿耿于怀,最终唆使薛安上状告她。柴氏还坦白,这才是事情的源头。(24)

寇准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如果只是牵扯出了张齐贤,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如今,柴氏又牵扯出了向敏中,这便成了朝中大臣乱作为的案件。本来只是一个因家产分配不均引起的小矛盾,没想到却生出了如此多的枝节,涉及这么多人。

寇准不敢再审理了,毕竟涉及当朝宰相。他一个开封府的长官,还没有资格审判宰相。于是,寇准便将整个案子的经过上报给了宋真宗。

宋真宗十分震惊。一向做事严谨的向敏中竟然也参与到了这种纠纷中来,实在匪夷所思。不管柴氏状告向敏中是真是假,这都不应该是一个宰相的所作所为。

既然案子已经审到了这种程度,还是有必要将向敏中叫来解释一下。于是,宋真宗宣向敏中进宫来解释这件事。(25)

宋真宗便将这个案子与向敏中对质,希望向敏中坦诚以待,如果做了,就勇敢承认;如果没做,也要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柴氏的状告,向敏中却一万个不承认。向敏中陈述说自己的妻子刚刚去世,他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怎么会向柴氏求婚?至于说购买薛家祖宅这件事,倒是事实,但这事他并未打压柴氏,而是按照市场价,给了柴氏五千贯钱财,价格并不低。向敏中还声称,这是柴氏诬告,故意向他泼脏水,进而转移整个案件审理的方向和视线。

看到向敏中一副真诚的样子,宋真宗选择了相信他。这个人经常在宋真宗的身边,宋真宗对他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宋真宗说,既然这件事与爱卿无关,朕也就不再追究了。不过,身为朝廷宰相,竟然被一妇人状告,这种事总归好说不好听,有损国家形象,以后处事要谨慎,常有如履薄冰之感,才能尽职尽责。向敏中当即认罪,表示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

朝廷便再未追究向敏中的责任。事情到了这一步,案子按理来说也该了结了。况且朝廷的态度也很暧昧,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就不要搞得满城风雨。

然而,柴氏对朝廷调查向敏中之后做出的决定并不服气。没过几天,她再次敲响了登闻鼓。(26)

这样三番五次敲登闻鼓,着实让审案人员很被动,也让朝廷对此事改变了态度。本来是一件小事,非要闹成大事不可。于是,御史台继续彻查此案。涉案人员都回到了案子当中。

经过审案人员的深入了解,他们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这便是柴氏如此纠缠不放的原因。她之所以揪住此事不依不饶,原来是因为受到了张齐贤儿子张宗诲的暗中教唆。张宗诲害怕案子牵扯到张齐贤,便故意让柴氏多次敲响登闻鼓,打乱案件的主审方向。

如此,张齐贤的事情就这样坐实了。(27)

随着张齐贤的儿子浮出水面,张齐贤也作为幕后黑手被摆在了众人面前。一个六十岁的老宰相,竟然因为娶柴氏惹出这么大风波,即使张齐贤并没有直接参与这件事,但他纵容儿子这么做,也有失责之罪,难逃律法制裁。

案子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继续审理,挖出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这就让向敏中又牵扯了进来。本来向敏中向柴氏求婚之事,并没有真凭实据,朝廷也不打算追究。至于购买薛家祖宅之事,本是你情我愿,也不好再追究,加上向敏中做这事的时候,都不是他本人出面的,这样向敏中就规避了这个案件。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这时候,向敏中在朝中的那些政敌找到了机会,开始对向敏中发难。

随着案情不断深入,向敏中的第一个政敌跳了出来。此人叫王嗣宗,一直与向敏中不合。之前向敏中是宰相,他没有找到向敏中的弱点。此次,柴氏揭发的这件事,正好是一个借力点。王嗣宗直抵向敏中的要害,务必做到亮剑就能让对手一败千里。

那么,王嗣宗到底做了什么呢?

其实,王嗣宗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对宋真宗说了一件事,称向敏中犯了欺君之罪。对此,宋真宗颇为意外,不明何意。于是,王嗣宗便将他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他对宋真宗交代了另一个事实,那便是向敏中已向驸马都尉王承衍提亲,希望王承衍将其妹嫁给他。而且,王承衍也答应了。(28)

这就又将向敏中拉回了案子中心。

这次,宋真宗很生气。向敏中不久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刚刚死了妻子,没有再婚的打算。可转眼他就向王承衍提亲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连皇帝也敢欺瞒!

这次,宋真宗还是为了保全向敏中的颜面,派人专门去驸马府询问了这件事。对于向敏中想要迎娶王承衍妹妹一事,驸马爷家里人竟然说是真的。

那么,向敏中之前说他刚刚丧妻,没有心思结婚,现在又被曝出与王承衍结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行为呢?只有四个大字能定性——“欺君之罪”。王嗣宗为自己弹劾宰相找到了事实依据。

向敏中此举一下子让宋真宗对他不信任了。他嘴上说一套,实际行动又是一套,这就成了表里不一的双面人。这也让宋真宗联想到柴氏说向敏中向她求婚之事的可能性。总之,这个向敏中不老实,而且对皇帝也耍小聪明。宋真宗一下子就不喜欢这个人了。

案子审理清楚了,可处理结果还没有出来。至于说薛家财产纠纷案,薛居正和薛惟吉已死,也没办法追究他们管教不严之罪,只能对当事人进行处罚。

可问题是,这里面还牵扯了张齐贤和向敏中。他们被一个柴氏整得团团转,为财为色想尽了办法,出尽了奇招。利益、感情、欲望相互纠缠,这不应该是朝廷高层领导干的事情。

在宋真宗看来,这简直就是败坏朝纲,此风断不可长,否则,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难以想象的事情。必须严肃处理涉案几个人,肃清社会风气。

于是,处理结果来了。首先要罢免向敏中的宰相之职,他身为堂堂宰相都这样,底下的官员们一定在看笑话。处理向敏中已经是定局,朝廷让人拟诏书,宣布向敏中的罪责。这时候,有个叫宋白的翰林院学士,他正好负责拟写贬黜向敏中的圣旨。这个宋白早期因主持科考受贿被贬,后来在宋真宗时期被重新起用。本来这件事他可以处置公正,可偏偏向敏中与他也有些恩怨。当年他向向敏中借十锭银子,向敏中没有借给他。这件事就在他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种子。这次,他巧妙地运用自己的长处,对贬谪向敏中的诏书进行“润色”。他用“对朕食言,为臣自昧”(29)指责向敏中在这次事件中的行径。这招借刀杀人之法,做得不显山不露水。据说,向敏中看到诏书后,眼泪就下来了,悔恨当初不应该得罪宋白这种小人。向敏中最终被罢相,贬为永兴军节度使。(30)

而张齐贤、张宗诲父子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朝廷将张齐贤贬到了西京去任职。(31)这也预示着汴京再也容不下他了。当年他因为醉酒罢相,却不思悔改,继续鼓动儿子做出如此之事,实在有失身份。朝廷将张齐贤的儿子贬到了更远的海州。

柴氏所拿薛家家产重新分配,不过朝廷并没有过度处罚柴氏,只是罚铜八斤。至于薛安上,他不讲人伦,并掀起这么大的风波,一定要重责。朝廷给薛安上兄弟两人下了重要的通告。他们的老房子是太祖皇帝所赐,赐房子时,太祖皇帝就严令不得变卖。这时候,朝廷继续执行太祖的决定,禁止薛安上兄弟恣意妄为。

至此,宋朝一个女人引发的奇案告一段落。但这对朝廷的打击也是空前的,朝中几位大臣陆续受到了处分。

接连处理了向敏中、张齐贤等人,朝中宰相是吕蒙正和李沆。而吕蒙正此时病恹恹的,什么工作也干不了,最终辞职不干了。朝堂上只剩下李沆一人独力支撑。

可李沆也是个病秧子,身体经常出现各种小毛病。宋朝的宰相,已经无法支撑整个国家的运转了。

此时,作为这个案子主审官的寇准(此时寇准已经担任了三司使),便逐渐显露出高超的行政能力。

寇准开始走向了他人生真正意义上的舞台。他将和毕士安携手共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