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以贯之:遇事要向内求,自我反思(1 / 1)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孔子在打哑谜。

在《论语》中,对于学生提出的问题,孔子总会尽量解释清楚,但每每提到“一以贯之”的“一”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都没有给出答案。

在这段话中,孔子问端木赐,也就是子贡:“你以为我是一个特别爱学习、博闻强识的人吗?”

子贡回答:“对呀,难道不是吗?”

孔子说:“不是这样的,我靠的是‘一以贯之’。”

孔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行走的图书馆”,他不觉得自己是靠大量的文章典籍堆积起来的人。博闻强识肯定是有实用意义的,但这并非孔子学习的真实目的。孔子学习的初衷,是为了帮助他形成一以贯之的“一”。

“一”到底是什么?

历代学者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从来都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有人认为肯定是仁,因为孔子推崇仁,孔子反复提到仁者爱人,反复论述仁者和不仁者的区别。

有人说,礼才是孔子一以贯之的“一”,孔子认为做事要符合礼。

孟子认为,反求诸己才是孔子思想的核心,是孔子的“一”。要以批判性思维来思考事情,关注自己能够掌控的是哪部分,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普通人总喜欢怨天尤人,将事情的不顺利迁怒于外在的环境,孔子是“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凡是遇到困境,就要先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自己是否有可以提升之处。

我在反复读了《论语》之后,认为孔子是一个抱着终身成长心态的人。孔子无论做什么事情,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能够从中学到些什么,下次应该怎样做——这就是一种终身成长的态度。他有“反脆弱”的“杠铃式配置”,他不会陷入对失败的恐惧,不会患得患失,他的心中永远都有着乐。

梁漱溟先生说,孔子跟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乐。比如墨子会感觉到不高兴、痛苦,孟子则经常生气、愤懑,而孔子永远是活泼的、快乐的、放松的。

以上都可能是孔子“一以贯之”的“一”。

西方有一个奥卡姆剃刀原则,即一个理论进化到最后,最好能够浓缩成一条,越简单的理论越具有说服力。我们也可以试着用奥卡姆剃刀原则,将我们触及的各类学问,浓缩到“一”。

佛教的“一”是“空”,最核心的是人的自性,人人都一样,这是佛教的“一”。

对于儒家来讲,我觉得“反求诸己”“仁”“礼”,都可能是孔子的“一”,孔子讲到的所有知识都围绕着核心的论点在展开。

对于我来说,到底什么才是孔子“一以贯之”的“一”,似乎也没有一个唯一的结论,因为我个人在不同的阶段有着不一样的感受。更多的时候,我认为“反求诸己”可能是孔子的“一”。

如果大家能将《论语》再多读一读,自己去琢磨,也会沉淀出自己的理解,所有的学问都是如此。南宋时的陆象山说“六经注我,我注六经”,这句话特别好。虽然有人批评“六经注我”是一句狂话,但实际上,这是一句老实话,是一个人在真正悟透了的情况下,才能说出来的话。

为什么“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诗经》教人的是温柔敦厚;孔孟教人的是仁、义、礼、智、信;《易经》教人的是穷通、变达,核心是人的自性。

陆象山有一天突然明白,自性是唯一不变的东西,虽然不同的学派、不同的经书对此有各式的演绎,但大家终归论述的都是同一件事。所以,是“六经注我”。

如果是“我注六经”,那就是“我”要按照经书说的去做,但经书那么多,各有各的观点,按照谁的去做呢?最后,反而会如浮萍一般茫然漂**,找不到自己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