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席中共“一大”(1 / 1)

1921年6月,各地共产党早期组织先后收到上海共产党发起组的来信,要他们各派两名代表前往上海开会。这揭开了中国现代史上的重要一幕。

同年6月29日,毛泽东和何叔衡作为湖南代表启程前往上海。

谢觉哉(《湖南通俗报》主编)在当天的日记里记下了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页:“午后六时,叔衡往上海,偕行者润之,赴全国○○○○○之招。”〔15〕

后来,谢觉哉回忆说:

“一个夜晚,黑云蔽天做欲雨状,忽闻毛泽东和何叔衡即要动身赴上海,我颇感到他俩的行动‘突然’,他俩又拒绝我们送上轮船。后来知道,这就是他俩去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诞生的大会。”〔16〕

又据谢觉哉的夫人王定国说:

“对于这样一个重大的历史事件,由于湘江上空乌云翻滚,反动势力猖獗,谢老既怕忘掉,又不能详细记载,只好在这天日记上,画了一大串圆圈。”〔17〕

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对埃德加·斯诺谈起这段往事时,回忆说:

1921年5月,〔18〕我到上海去出席共产党成立大会。在这个大会的组织工作中,起领导作用的是陈独秀和李大钊,这两个都是当时中国知识界最出色的领导人。我在李大钊手下担任国立北京大学图书馆助理员的时候,曾经迅速地朝着马克思主义的方向发展。我在这方面发生兴趣,陈独秀也有帮助。我第二次到上海去的时候,曾经和陈独秀讨论我读过的马克思主义书籍。在我一生中可能是关键性的这个时期,陈独秀表明自己信仰的那些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上海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党的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除了我以外,只有一个湖南人〔19〕。其他出席会议的人有张国焘、包惠僧和周佛海等〔20〕。我们总共是12个人。当年10月,共产党的第一个省委在湖南组织起来了。我是委员之一。接着其他省市也建立了党组织。在上海的党中央机构工作过的有:陈独秀、张国焘、陈公博、施存统、沈玄庐、李汉俊(1927年在武汉被杀)、李达和李启汉。在湖北的党员有董必武(现任保安党校校长)、许白吴、施洋。在陕西的党员有高岗和一些著名的学生领袖。在北京是李大钊、邓中夏、张国焘、罗章龙、刘仁静(现为托洛茨基派)和其他一些人。在广州是林伯渠,现任苏维埃政府财政部长和彭湃(1929年被杀害)。山东省委的创始人中有王尽美和邓恩铭。

同时在法国,许多勤工俭学的人也成立了中国共产党组织,它几乎是同中国国内的组织同时建立起来的。那里的党的创始人中有周恩来、李立三和蔡和森的妻子向警予。罗迈(李维汉)和蔡和森也是法国支部的创始人。在德国也组织了中国共产党支部,只是时间稍后一些;其成员有高语罕、朱德(现任红军总司令)和张申府(现任清华大学教授)。在莫斯科,支部的创始人有瞿秋白等。在日本是周佛海。〔21〕

1945年4月21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预备会议上,面对着经历了长期革命斗争锻炼的党的精华,曾经无限感慨地说:

1921年,我们党开第一次代表大会。在12个代表中,现在活着的还是共产党员的(叛变了的如张国焘之流不算),一个是陈潭秋,现在被国民党关在新疆牢监里〔22〕,一个是董必武,现在飞到旧金山去了〔23〕,我也是一个。12个代表中现在在南京当汉奸的就有两个,一个是周佛海,一个是陈公博。会是在7月间开的,我们现在定7月1日为党的周年纪念。本来是在上海开的,因为巡捕房要捉人,跑到浙江嘉兴南湖,是在水上开的。发了宣言没有?我不记得了。当时马克思主义有多少,世界上的事如何办,也还不甚了了。所谓代表,哪有同志们现在这样高明,懂得这样,懂得那样。什么经济、文化、党务、整风等等,一样也不晓得。当时我就是这样,其他人也差不多。当时陈独秀没有到会,他在广东当教育厅长。我们中国《庄子》上有句话说:“其作始也简,其将毕也巨。”现在我们还没有“毕”,已经很大。联共党史开卷第一页第一行说,苏联共产党是由小组到联邦的,就是说由马克思主义的小组发展到领导苏维埃联邦的党。我们也是由小组经根据地到全国,现在还是根据地,还没有到全国。我们开始的时候,也是很小的小组。这次大会发给我一张表,其中一项要填何人介绍入党。我说我没有介绍人。我们那时候就是自己搞的,知道的事也并不多,可谓年幼无知,不知世事。但是这以后二十五年就不得了,翻天覆地!整个世界也是翻天覆地的。中国是翻天覆地的二十五年,世界是翻天覆地的二十八年。这二十八年是俄国共产党胜利后的二十八年。中国共产党的二十五年也是大不相同的二十五年。这一点是要使广大人民知道的。〔24〕

参加中共“一大”的代表不少人都对“一大”做了回忆。董必武1937年在陕甘宁边区会见美国作家尼姆韦尔斯时回忆了党的“一大”,他谈道:

中国共产党中心建立于1921年5月,那时陈独秀为此目的同李大钊到了上海。我没有出席这次会议,但是我参加了1921年7月在上海召开的第一次代表大会。每个省派出两个代表。从日本回国的学生派一个代表——周佛海。他后来叛变参加了国民党。湖北省派陈潭秋和我。湖南派何叔衡和毛泽东。北京派张国焘和刘仁静。刘仁静现在是一个托洛茨基分子。上海派李汉俊和李达,李汉俊1927年在汉口被杀,李达现在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他成了一个大学教授。广东派陈公博和包惠僧,陈公博后来叛变成为南京政府的工业部长,包惠僧后来也成为国民党内政部官员。山东派邓恩铭和王尽美——后来两个人都被杀了。来自共产国际的两个代表也出席了这次会议。一个是荷兰人,在中国我们都叫他马村。另一个是俄国人,他的名字我已经忘记了。

原来陈独秀要参加会议并确定为这次会议的主席。但是,那时他必须在广东,于是张国焘代替他。关于这次会议的所有记载都丢失了。我们决定制定一个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的宣言。但是,党的这个最早的文件,我们一份也没有了。我记得辩论的一个观点,是党员可以不可以当官和做技术工作。一些人反对这样做。通过的决议是一个“关门”政策,保持党员的秘密和“纯洁”。我们还决定党员不能加入任何别的政党。包括孙中山的党。我们的主要工作是发展党。我记得会上选出的中央委员会委员,包括陈独秀、李大钊、张国焘、李汉俊等人。〔25〕

陈潭秋在《回忆党的“一大”》一文中写道:

中共第一次代表大会是在7月底开的。大会的组织非常简单。张国焘被选为主席,秘书为毛泽东和周佛海。大会开幕就在上面所说的学校内举行,而大会本身的工作,则在李汉俊的家里进行。大会共开了4天,讨论以下的问题:目前政治状况、党的基本任务、党章和组织问题。

在讨论这些问题时,发生了争论,一部分是对党的基本任务和组织原则问题。一方面以李汉俊为首表示公开的“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中国无产阶级尚很幼稚,不了解马克思的思想,需要长期的宣传教育工作。在这一基础上,李汉俊认为无须建立真正的无产阶级政党,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拥护资产阶级民主。他认为就是在资产阶级民主范围内,亦可以公开地组织和教育无产阶级,用不着组织职工会,最好还是用一切力量去发展学生运动和文化教育工作。李汉俊主张首先应真正地组织知识分子,用马克思理论把他们武装起来,然后,当知识分子已掌握了马克思主义时,才能有力地组织和教育工人。因此他认为无产阶级的党,用不到有纪律的战斗的党,主张党应是联合知识分子的、公开的组织和和平的政党,成为研究马克思主义的组织。由此他得出结论:凡承认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原则的都可为党员。参加党的某一组织和在里面进行实际工作,他认为是不必要的。当时拥护李汉俊的观点的,还有李达和陈公博。

另外是一种极“左”的观点。以刘仁静为首,认为无产阶级的专政是党斗争的直接目标,反对任何公开形式的工作,一切知识分子都为资产阶级思想的代表者,他认为应拒绝知识分子入党。同意他的观点的有包惠僧。

大会大部分的代表都反对这两个不正确的观点,终于通过了一个共同方针,即党的基本任务是为争取无产阶级专政而斗争。在规定目前时期斗争的策略时,指出党不仅不拒绝,而相反,必须积极号召无产阶级参加和领导资产阶级民主运动。通过了方针,要求党成为有战斗能力及有纪律性的无产阶级政党。发展职工运动为共产党工作的中心任务。关于工作能否采取公开形式的问题,则指出,如有利于无产阶级的则党应当利用它。至于党的组织原则和接受新党员的条件,则采取俄国布尔什维克的经验。

刘仁静的回忆则与董必武、陈潭秋的回忆略有出入:

第一次党代会的人数是12人。包惠僧不是代表。

有的历史书上说,第一次党代会上有过反对“左”、右两种倾向的斗争,胡华的书说我是“左”派的代表,主张无产阶级专政等等,并无其事。在“一大”上,没有什么“左”、右派,也没有什么“斗争”,就我的情形说,当时还很年轻,对共产主义懂得很少,不可能形成“左”的系统,成为一“派”;另一方面,毛泽东在“一大”会上,很少发言,因为他刚离开湖南,对马克思主义知道得也不多,加上他很慎重,所以大会上,并没有什么“斗争”。大会关于知识分子的问题,略有争论,有人认为知识分子动摇、不可靠,在吸收他们入党时,应特别慎重,一般不容许他们入党。

“一大”在选举中央委员时,张国焘有过一些小组织活动,结果他认为应选上的人都被选上了,像李汉俊这样的人(在《星期评论》写文章,懂得马克思主义较多)却没有选上。

党内政治上的分歧,直至1923年第三次党代表会时,在国共合作问题上,才表现得比较明显。一方面是陈独秀,主张一切归国民党,国民革命应由国民党来领导,认为孙中山是天然的国民革命的领袖。另一方面,毛泽东主张应该依靠工人、贫农,认为中农和富农是靠不住的,有工农联盟的思想。但毛泽东在会上没有以自己的意见驳斥陈独秀的意见,会后曾同我谈起上述的主张。陈独秀的意见在会上占了统治地位。毛泽东的意见同陈独秀的意见间的矛盾,有如苏联布尔什维克同孟什维克之间的斗争。当时党内对陈独秀的错误思想没有看得很清楚,使革命受到损失。〔26〕

中共“一大”于7月23日召开,8月初结束。大会通过了《中国共产党党纲》,将党的名称正式定为“中国共产党”。党纲规定党的奋斗目标是“以无产阶级革命军队推翻资产阶级”,“采用无产阶级专政,以达到阶级斗争的目的——消灭阶级”,“废除资本私有制”。大会还选举出党的最高领导机构——中央局,由陈独秀任书记,李达、张国焘分管组织和宣传工作。

会后,毛泽东来到南京,见到了好友周世钊等人。他还游览了风光秀丽的杭州。8月中旬,毛泽东一回到长沙,便投入紧张的工作。

注释

〔1〕《新民学会资料》第256页。——原注

〔2〕湖南《大公报》(1920年10月20日)。——原注

〔3〕张文亮日记(1920年12月2日)。——原注

〔4〕周佛海:《扶桑籍影溯当年》。——原注

〔5〕李达:《中国共产党的发起和第一次、第二次代表大会经过的回忆》。——原注

〔6〕李达:《中国共产党的发起和第一次、第二次代表大会经过的回忆》。——原注

〔7〕萧子升:《毛泽东的青年时代》(英文版)。——原注

〔8〕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共产党早期组织》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471—475页。

〔9〕杨昭全:《中朝友谊关系的开端》,《世界历史》1975年第三期。——原注

〔10〕中共中央党史资料征集委员会编:《共产党早期组织》下册,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7年9月版,第476—479页。

〔11〕《新湘评论》编辑部:《毛泽东同志的青少年时代》,中国青年出版社1979年10月版,第167—169页。

〔12〕萧瑜:《我和毛泽东的一段曲折经历》,昆仑出版社1989年6月版,第162页。——原注

〔13〕高菊村等:《青年毛泽东》,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0年5月版,第151页。

〔14〕《“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8月版,第281—282页。

〔15〕《谢觉哉日记》上册,人民出版社1984年4月版,第49页。

〔16〕谢觉哉:《第一次会见毛泽东同志》,《谢觉哉杂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4月版,第330—331页。

〔17〕王定国:《万古之霄春意旋》,载《工人日报》1978年12月23日。

〔18〕据查是阴历,阳历应是6月。

〔19〕何叔衡,毛泽东的老朋友,和他一起创办了新民学会,1935年被国民党杀害。——斯诺注

〔20〕出席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还有:董必武、陈潭秋、李达、李汉俊、刘仁静、王尽美、邓恩铭、陈公博,一共13人。但据董必武、李达同志的回忆,包惠僧不是作为正式代表参加会议的。——原注

〔21〕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79年12月版,第40—42页。

〔22〕陈潭秋,1939年任中共驻新疆代表和八路军新疆办事处主任。1942年被军阀盛世才逮捕,1943年9月被秘密杀害。由于情况隔绝,这里还说他“现在被国民党关在新疆牢监里”。——原注

〔23〕指1945年4月董必武作为中共代表参加中国代表团。出席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宪章制宪会议。——原注

〔24〕毛泽东:《“七大”工作方针》,人民出版社1981年7月版,第6—7页。

〔25〕《“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8月版,第292—293页。

〔26〕《“一大”前后》(二),人民出版社1980年8月版,第116—11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