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神去山的森林。
眼前的壮观景象,让我深刻了解到多年来神去村的村民从来不乱砍滥伐巨树,他们细心地呵护着这片森林,代代相传。
能进来神去山,代表着村民终于接纳了我,终于信任我了。当体会到这一点后,我既高兴,又为自己骄傲。
负责带路的落合组在前方宣布:“已经来到棱线了!”
“太棒了!”与喜猛然冲上斜坡。岩叔和三郎老爹也加快脚步超越了我。
“走吧,马上就到了。”
清一哥说道。我再度迈开步伐。
以山麓的祠堂为起点的兽径几乎呈一直线,来到这里时,小路突然在斜坡上弯成倒“C”形。我立刻发现了绕道的原因,因为前方被一块巨大的岩石挡住了。
最后的斜坡坡度更陡,我独自落在最后。
“喂,别再慢吞吞了呢哪!”
远处传来与喜的叫声。我好不容易经过大岩石旁,来到棱线的位置。
大家都去了哪里?我寻找着白衣的身影,但森林太深了,看不清前方。
我才不想在这里遇难。我不禁着急起来,竖耳细听,定睛细看。
前方有一棵看起来像是杉树的大树耸向天空,树梢周围飘着红色和白色的布。难道是为了迎接祭典,特地在树上绑了旗帜吗?我睁大眼睛仔细看,发现好像是两个女人分别穿着红色和白色的和服。
“咦?”
我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一下,再度战战兢兢地望向树梢的方向。
没有人。只有绿色的杉树耸立在晴朗的淡蓝色初冬天空下。对嘛,怎么可能有人在三十米高的树梢周围飞来飞去?
但我总觉得大家应该都聚集在那棵杉树下。我毫不犹豫地沿着棱线,朝着那棵杉树走去。
听说在神去山上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我想吃早餐啦。我饥肠辘辘,只能用手掬起泉水喝了起来。阿锯在一旁凝视着泛着银光的水面。
所有穿着修行僧衣服的男丁都聚集在那棵杉树下讨论着什么。
“喂,喂,仁助叔,讲笑(开玩笑)也要差不多一点呢哪。”
“我一丁点都没讲笑(我可没开玩笑),与喜,我在想着你能成(我觉得你一定做得到)呢哪。”
由于有不少老人家,再加上他们说得很快,我更加听不懂神去话了,甚至不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只知道与喜和担任见证人的云取仁助先生为杉树的问题展开了激辩。三郎老爹开心地在一旁煽风点火:“把意见统统说出来!”山根大叔却插嘴说:“大家都要哪啊哪啊呢哪。”清一哥不发一语地听着双方的意见。
我靠喝水撑饱了肚子后,坐在露出地面的杉树根上。光是露出地面的树根就差不多有我的膝盖这么高。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杉树。根部附近的直径将近三米,像一道墙般耸立的树干上长着柔软的青苔。一只小蜥蜴迅速地爬过青苔,小鸟不停地在高高的树枝上叫着。
这棵树上栖居了多少种生物?我把太阳穴贴在树干上,发现树皮有一种潮湿阴凉的感觉。
“这棵树的树龄超过一千年。”岩叔离开讨论的人群,在我的身旁坐了下来,“里面应该没有空洞,是一棵好树。”
“岩叔,你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空洞吗?”
“基本上吧,只要看树枝的生长状况和树叶就可以知道。”
是哦。我钦佩地点着头,闭上眼睛靠在枝干上。
风吹过山上,森林的某个地方传来树叶堆积的声音。
“我刚才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说,“我看到有两个女人在这棵杉树顶上飞来飞去。我原本迷路了,多亏看到了她们。”
我以为岩叔会笑我在说梦话,没想到他淡然地说:“是啊,她们是不是穿着红色和白色的和服?”
“对,又轻薄、又漂亮的布。”
“那是大山祗神的两个女儿。”岩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勇气,太好了,山神喜欢你。”
啊?我半信半疑,但岩叔的表情很严肃。不知道是否因为感受着森林里庄严的空气,以至于我最后也相信“搞不好真的有这种事”。
“好,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与喜突然高高地举起斧头,“男子汉饭田与喜就拼了!”
“哇!”
众人纷纷鼓掌。
“那是怎么一回事?”我冷眼看着那群人。岩叔“嘿呦”一声站了起来。
“砍伐杉树的方针已经决定了。”
“砍伐?要砍这棵杉树吗?”
原来神去村的村民要砍这棵杉树。听说祭祀神去神明时,每逢四十八年一度的大祭典,就会砍下一棵神去山的巨树。
“平时的祭典会砍比较年轻的树。”清一哥向我说明,“最多是树龄一两百年的树,去年砍的是柿树。”
即使是年轻的树,也是以一百年为单位。我担心有一天会把森林里的树都砍光,但这似乎是杞人忧天。
“砍伐后,会在原本的地方栽种相同种类的树苗,即使丢着不管,在山上也可以顺利生长。”
清一哥充满怜惜地仰头看着巨大的杉树。“神去山的森林和砍伐仪式不知道从多么久远的年代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天。”
“现在不是禁止砍伐树龄超过一千年的树吗?”
“政府特别允许我们每隔四十八年砍伐一棵,因为这是神去村很重要的祭神活动。”
“砍下来的树木要怎么处理?”
“你想知道吗?”清一哥吃吃地笑了起来,“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啊,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向神去的神明祈祷,希望可以让我平安、顺利地下山。
砍伐杉树以我们中村清一组为核心。与喜用力做着伸展操活络筋骨,岩叔告诉我接下来的砍伐重点。
“你看这里,”岩叔摊开神去山的地图,指着山脊的某一点说,“这是我们目前的位置,千年杉不是几乎垂直长在棱线下方的斜坡上吗?”
“对。”
“伐倒时采棱线下方呈十五度,树梢往西的方向。”
把树木砍向几乎和斜坡呈直角的方向相当困难,而且,千年杉的西侧有好几棵高十五米左右的杂树,伐倒杉树时,并没有足够的空间。
“那里有遮蔽树,为什么非要往西侧砍倒?”
“因为那里建了修罗滑道。”
岩叔指着杉树的东侧说。修罗滑道斜向跨过山腰,是由见证的云取仁助组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搭建的。
简单地说,修罗滑道就是用橡树或杉树的原木组成木筏般的凹沟形,让砍下的原木可以顺着斜坡滑下的滑梯。木筏般的滑道从山上延绵到平地上,可以用这种方法将在山上伐倒的树木顺着滑道运下山。
该不会吧?我吞了一口口水。
“难道要把整棵千年杉顺着修罗滑道滑下去吗?”
“没错。”岩叔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把比较重的根部朝下,顺着修罗滑道滑下去,所以,要让树梢朝向西方。”
“修罗滑道一直延续到山脚吗?”
“没有,刚才上来时不是绕过一块大岩石吗?修罗滑道只能通到那里的斜坡,之后就是笔直的兽径哪。”
所以,从大岩石下方的半山腰到山脚,完全不靠修罗滑道,一路近乎笔直地滑落把巨木运下山。
不要!我绝对不想参与这么可怕的作业呢哪!
我在内心忍不住用神去话惨叫着。
即使我有一千个不愿意,祭典仍然继续进行。
清一哥把带来的酒倒在杉树的树根,所有人都对着大树击掌。如果只是祭拜,根本不需要把它砍下来嘛。
所有人都戴上安全帽,也戴上护目镜以防尘沙和碎木块。修行僧的白衣加安全帽的装扮太古怪了,但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严肃。
与喜绕着杉树一周,从各个角度检视,就像打高尔夫球的人在观察草皮的情况。
然后,他终于决定了位置。“就是这里!”他用斧头柄敲了两次树干,举起斧头。守护在一旁的其他人纷纷唱了起来。
“嘿哪,嘿哪。”
“大山祗神,请你见证,我会成功砍下你赐予的杉树。”
“嘿哪,嘿哪。”
哐!随着清脆的声响,第一刀砍进了树干。树皮破裂,露出新鲜的白色树干,清新的树木香气四溢。
与喜从西侧的树干入斧,砍出了“受口”。
伐木的基本就是要在倒下的方向砍出一个名为受口的缺口,如果受口的位置和角度不佳,就无法让树木倒向预期的方向,因此,这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程。神去村代代传授一个诀窍:“砍受口时,就是在树干上挖除一块三角形的积木。”
然后,再从和受口相反的方向,在树干的直角位置砍下“追口”。受口和追口就像是隧道的出口和入口,伐木时,就像同时从隧道两侧开挖。
但是,这个隧道绝对不能贯通,树干的中心附近要故意留下名为“弦”的间隔。如果把“弦”也同时砍断,树木就会失衡,迅速倒向出乎意料的方向。
只要小心谨慎地砍追口,树木就会以弦为支点,缓缓倒向受口的方向。
这只是平时上山工作时的原则,眼前是连与喜都不曾砍伐过的巨大树木。这棵千年杉树最粗处的树围有九米半。
与喜以他的鬼斧神工终于砍出一个巨大的受口后,就停下来休息磨斧头。同组的其他人立刻上前用链锯锯切追口,在随时确认追口是否维持水平的同时,轮流上前锯切。
链锯的机械声宛如走调的吉他声响彻神去山,鸟儿惊慌地从树梢飞起,大量木屑四溅,在脚下越积越多,树叶在树梢痛苦地摇晃。
“与喜,快倒啰。”
清一哥停下链锯说。与喜拿着磨好的斧头,“嘿呦”一声,再度站在千年杉前。
“要倒向桴栎树的方向。”
千年杉这种巨大的古木直接倒向地面时,可能会因为本身的重量和冲击造成折断或是碎裂。所以,与喜宣布要将杉树西侧的杂木作为缓冲。当然,对被当成缓冲的桴栎树来说,则是巨大的灾难,这好比被砂石车冲撞的双轮推车一样,被撞得粉身碎骨。
“桴栎树,安憩吧!松鼠,对不起,夺走了你的食物!”
与喜向以坚果为食的松鼠道歉后,举起斧头。与喜英气逼人,全身好像发出白色的火焰,其他人纷纷沿着斜坡冲到棱线的位置避难,担心不小心被伐倒的树木压到。
但我们这组的人太了解与喜的技术,知道树木会精准地倒向与喜锁定的方向,所以,清一哥、三郎老爹、岩叔和我都站在与喜的背后。
哐、哐、哐。与喜的斧头继续砍向追口,千年杉终于开始向西侧倾斜,树梢在空中划出弧度,桴栎树被压得支离破碎,时间似乎过得特别缓慢。
脚下地面的剧烈震动让我回过神,接着,响起一声沉闷的地鸣,千年杉倒在地上。剖面(称为木口)露出雪白的年轮,在接触到空气后,立刻变成了淡茶色。
轰、轰。冲击声在神去村周围的山上响起回音,回**过层层山岭。
“与喜,干得好!”三郎老爹感慨万千地说,“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精准的伐倒。”
众人都拥上前来,又唱又跳地欢呼:“嘿哪,嘿哪。”与喜被众人推挤着,却不忘转头向我们露出自豪的笑容。清一哥和岩叔向他点头。
虽然说出来有点丢脸,但我的视线模糊了,忍不住赞叹“太厉害了”,双脚也不停地发抖。
如果与喜在城市长大,完全不了解山上的工作,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当然,他无论生在哪里,都会快乐地、坚强地生活,但恐怕会变成玩世不恭、背着上司偷懒打混的人。
与喜兼具林务能力、适性和直觉,是林务的天才。像他这样的人生在神去村,热爱山林的性格根本是上天创造的一大奇迹。
神去的神明挑中了与喜,准许他砍伐、养护山林,将山、森林和生长在那里的所有动植物的生命都托付给与喜。
与喜得到了神去神明的宠爱。
伐倒千年杉的与喜浑身绽放出神圣的光芒,让人不由得有如此的感受。
中午过后,空腹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虽然从凌晨两点就开始忙碌不已,但祭典的兴奋麻痹了身体,既没有人说困,也没有人喊累。
与喜伐倒的千年杉顺利倒在修罗滑道的方向,我们得以用最少的力气将巨大的杉树移向修罗滑道。
众人先砍下千年杉上的树枝,每根树枝都差不多有平时看到的杉树那么粗。四十个人挥汗如雨地工作,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不得不再度赞叹神去村的人个个都是林务好手。
砍完所有树枝后,只剩下千年杉的原木,据说要保留树皮,直接运下山。由于这根原木实在太大了,看着看着,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走进了比例尺错乱的奇妙世界。
“运下山后,有什么用处吗?”
我坐在原木上低喃着。原木太大了,需要用蜈蚣梯才能爬上去。
与喜抱着拼命想要挣脱的阿锯走上原木。
“用处可多着呢哪。”他似乎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擅自搭了腔,“神去村的大祭典伐倒的大树很吉利,某些地区抢着接手。”
他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向与喜投以怀疑的目光。
“我来这里之前,从来没有听过神去的名字,也没有听过大祭典的传闻,某些地区是指哪里?”
“你这家伙还真是没礼貌,”与喜抱着一脸惊恐的阿锯说,“祭神砍下的大树很少见,行家会买下整根原木。听说上次大祭典伐倒的桧木被关西的某个帮派买走了。”
“帮派……”
“他们那种人不是都很迷信吗?当时,刚好他们的帮主要改建房子,就大手笔地买了下来。”
“这棵杉木可以卖多少钱?”
“这就要问清一了,神去山在名义上也是中村家的。”与喜用大拇指和食指围了一个圈,奸诈地笑了起来,“反正绝对可以大赚一票,听说这一次,北陆的某家神社已经表达了意愿。”
嗯,真的是天外有天啊,我在横滨的家是可怜的普通住宅,使用的木材恐怕都是夹板吧。
清一哥在斜坡上叫着我们:
“你们两个,不要偷懒,赶快来工作。”
“好!”
“他简直就像学校的老师。”
与喜把阿锯放到地上,虽然嘴里嘟囔着,但工作的时候干劲十足。因为必须在天黑之前把千年杉运下山。
与喜在离木口三米左右的树干上用凿子凿了两个洞,然后,把两根大约两公升饮料瓶那么粗的橡木棒插进洞里。两根木棒呈“V”形插在杉木的树干上,很像是牛或龙的角。
“这就是目途。”与喜握着橡木,得意地说,“竖目途是山林人的骄傲。”
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木棒而已啊。我正这么暗想,与喜拿起小刀灵活地在木棒前端雕刻不知道是沟渠还是凹陷的东西,而且,他精心雕刻着那两根木棒。
他在雕刻装饰吗?看了一会儿,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与喜,这形状该不会是?”
“就是性器官,”与喜挺起胸膛,“因为目途就是性器官的象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性器官形状的木棒插在好不容易伐倒的千年杉上?我终于知道之前在夏日庙会与喜被选上目途时,为什么美树姐会羞红了脸。
“如果是性器官,一根不是就够了吗?”
我用横滨话大叫。与喜回答说:
“你说得有道理,但如果有两根,开心就可以加倍,这是古人的心愿吧。”
简直听不下去了。
与喜乐此不疲地雕刻性器官时,三郎老爹和岩叔正在削木口的边缘,这样可以使边缘变得更光滑。寺院里,用来撞钟的木梆子前面不是都会磨得圆圆的吗?差不多就要削成那样。
“削了之后,滑下修罗滑道时,原木就不会受到损伤。”
岩叔告诉我。
“万一发生撞击,也可以缓和冲击。”
三郎老爹说。
撞击?又是不祥的预感。
目途上绑了好几根粗草绳,粗草绳经过树干固定在好几处木桩上。如果说,千年杉是龙,目途是角,从角开始向背后延伸的粗草绳就是龙的缰绳。
为什么需要缰绳?为什么好像救命绳一样把粗草绳固定在原木上?
内心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心跳也渐渐加速。
“差不多了。各位弟兄,大家一起奋力拉呢哪!”
“嘿哪!”
四十个男丁分别拿着差不多有一人高的木棒,开始移动千年杉的原木。先利用杠杆原理把原木微微抬起,然后,立刻将较细的原木塞进抬起的缝隙。所谓“较细的原木”,只是相对于千年杉而言啦。
大家拉着绳子,拉着千年杉在原木上前进。以前在埃及建造金字塔时,也是利用铺在地上的原木搬运巨大的岩石。我们也是用相同的原理。
千年杉顺利送上了修罗滑道,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好像随时都会滑下斜坡。千年杉目途上的粗草绳绑在一旁的榉树树干上,宛如巨大的杉木在巨大的滑梯前随时准备滑落,但草绳暂时阻止了它的冲动。
“好,上吧!”
与喜发号施令,他自己坐在原木的前面,用力抓着目途。这个景象看起来有点恶心,不过,如果不知道目途代表性器官,会以为他抓着龙的角,英勇地坐在龙背上。
但是,“上吧!”是什么意思?所有男丁都争先恐后地坐上千年杉,握着龙背上的粗草绳。从他们脸上可以感受到绝对不想被甩下来的决心。
难道……?我脸色发白。难道要坐在千年杉上,一起滑下斜坡吗?千年杉要载着我们在山坡上疾行吗?
不行!绝对不行!
虽然千年杉很巨大,但原木是圆形的,稳定性很差,况且,山上有很多树木、岩石等障碍,怎么可能坐在无法掌握方向的原木上安全滑到山下?
“怎么了?赶快上来啊。”
“老是拖拖拉拉的,天色都快暗了呢哪。”
“因为我是目途,你和我同组,所以也可以握着目途。”
“听说这比起用嘴接到相扑力士在成田山撒的豆子更吉利呢。”
同组的成员七嘴八舌地叫着我,他们四个人都已经坐在千年杉的前头,紧握着目途。
不能因为我的关系,延误祭典的进行。我面有难色地坐上千年杉,和清一哥、与喜一起握着V字左侧的目途,三郎老爹和岩叔握着右侧的目途。
“我猜想,绝对有人因为这个祭典送了命。”
我带着绝望的心情说。
“我从旧资料上看到,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八个人了。”
三郎老爹行若无事地回答。光是记录有案的就有八个人。完了,我一定是第九个。我这个人衰运特别强,莫名其妙地被送到位于深山的这个村庄这件事,就足以证明我有多衰了。
我恨!
我恨阿熊帮我找到这种害死人不偿命的工作!我恨傻傻地送我上路的老妈!更恨只给我三万元路费的老爸!我恨!
“你没事吧?”清一哥问,“虽然你是实习生,但你已经在中村林业登记了,所以可以申请职灾保险。”
不是这个问题吧?
“你在发抖吗?简直太胆小了。”
与喜豪放地笑了起来。你浑身“细腻”的相关神经早就断光光了,当然不会怕啦。我暗暗咒骂着,向全组最正常的岩叔求救。
“岩叔,你是不是也会觉得害怕?”
“一点都不怕。”岩叔一脸爽朗的笑容,“我遇过神隐,神去的神明喜欢我,不可能让我在祭神的时候送命呢哪。”
这种寄托在神明身上的笃定是怎么回事?
“各位弟兄,”清一哥严肃地问,“准备好了吗?”
所有男丁齐声回答: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