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恶人难治(1 / 1)

自从苏学士回到杭州,查点刑狱,收拾公文,日子越过越忙了。

这些年朝廷急于敛财,动手太快,招术太多,百姓们日子越来越穷困。加之蝗旱连年,大灾不绝,杭州虽是东南第一大府,渔米富足之乡,情况也不如早年了。到苏轼上任的时候,杭州先遭了一年涝灾,第二年忽然转成旱灾,头年的稻子本来就插得晚了,今年又缺水,一涝一旱,减产近半,打的粮食不够吃用。加上运河水浅已经断航,外头的米运不过来,杭州一带开始缺粮。

杭州是大运河的门户,城里有很多资金雄厚的大商人,几千里外的钱他们都能赚,眼前的便宜当然更要捡。看到米价上涨,商家就拿出钱来大肆囤积,结果越囤越贵,越贵越囤,到苏轼上任时,杭州米市已经浮躁不稳,眼瞅着要给炒到天上去了。苏轼急忙把主簿苏坚找来询问详情。

见太守问“囤积居奇”的事,主簿苏坚大发牢骚:“杭州城里养着一伙子‘商贼’!专门囤积取利,米、盐、丝、绢没有他们不投机的!大人钤辖地方,一定要治治这帮奸商!”

投机倒把的奸商确实遭人恨!可大宋朝是个讲道理的朝代,买卖人只要不违法,官员也不能随便整治人家。苏轼琢磨了半天才说:“想对付囤米的奸商有三个办法:一是拨备一批粮食,米价一涨,就由官府开仓平价售粮,把米价打下去;二是引水抗旱,免得农夫们明年还吃旱灾的亏;三是尽快修整运河。只要运河重新通航,外头的米运进来,本地的米价就涨不起来了。”

当官的人才能各不相同,有的适合在中央,有的适合在地方。苏夫子的才干特别适合当地方官,一进朝廷他就摸不着门儿了。

现在苏学士刚到杭州,立刻提出“囤米、抗旱、修运河”三条,都是当务之急。苏坚心里十分佩服,忙说:“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话刚说完,外头忽然走进一个人来,二话不说就在苏轼面前跪了下来。

苏轼正与主簿商量公事,忽然进来这么个人,把他吓了一跳。不等苏轼动问,苏坚已经对那人说:“我跟你说了,纳绢之事和南厅袁判官商量,你怎么到太尊这儿来了!”

进来那人跪在苏轼脚边声泪俱下:“我这个差事干不成了,求太尊免了我的差,放我回家务农去吧。”

到这时苏轼还不知道进来的是谁,没法说话。

见瞒不过去了,苏坚只得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说:“太尊,这位是仁和县丞陈皓,今年朝廷收取供绢,陈皓担任受纳官,因为事情不好办,一直要辞差事,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杭州是出丝绸的地方,每年都要往京城进贡绸缎,受纳官就是负责这件事的。只是什么样的麻烦能逼得一位县丞跪在地上请求辞职?苏轼倒很好奇,忙说:“你别急,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坐下,仔细说说。”

陈皓说要辞职也是无奈之举。听苏轼这么说急忙站起身来:“太尊以前在京师得没得过朝廷赏赐的绸缎?”

大宋朝廷厚待官员,常有各种赏赐,苏轼在京师也是每年得赏的。现在陈皓一问,苏轼摸不着头脑:“赏赐之物常有,怎么了?”

陈皓看出苏轼对此一窍不通,只得细细解释道:“太尊也许不知道,朝廷赏给官员的贡缎有一部分是杭州出产的。本来杭州一带出的丝绸质量最好,可近十来年出了一伙奸商,专门包揽贡缎生意,交上的都是劣等货——杭州边上有个昌化县,那里有一帮子缺德织工,专门织出一种轻薄低劣的绸缎来,用药剂涂在上头,看着光亮厚实就像上好丝绸一样,可下水一洗就不能用了,杭州商人就专门买这种劣货应付朝廷。这帮人暗中都有勾结,不肯正经交货,一直拖到朝廷限期将至才把劣等绸缎交上来。我们这些受纳官知道里头有鬼,可要是不收,朝廷的差事办不成,罪过不小!要是收了,把这劣货送到京师,上头的人用了不合适,就要查!一查就查到我们头上,轻则赔几百贯,重则几千贯,一次就赔得我们倾家**产!下官去年已经做过一回受纳官,罚了两百多贯,旧账没还,哪知今年这差事又派给下官!我一月俸禄不到十贯,再受一次罚,全家就上吊了!求太尊发发慈悲,免了我这个‘受纳’的差事。若大人嫌我没用,干脆把我革职也行!”

听了这些话苏轼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受纳官,底下送来的绸缎难道不验看?”

陈皓忙说:“当然要验!”

“验了不合格,退给他们,这有何难?”

陈皓叹了口气:“太尊不知道,这些奸商早就抱成团儿了!退了一个人的货,其他人就一起来闹,说官府坑了他们。因为查不到实据,就算捉了人也治不了罪,历任知府不愿惹这个麻烦,都不肯管……”

听了这话苏轼就明白了:“奸商钻了王法的空子,官府反而制不了他们……”略想了想,“你说‘奸商互相勾结’,我看不对!有这种手段的大概是地方上的豪强恶霸。这些家伙制不住,老百姓就过不上好日子。”吩咐陈皓,“今年咱们专办此事。你别声张,还按平时的办法收购绸缎,有不合格的就退回去,若有人闹,你就让他到知府衙门来闹。”

苏轼在地方上做官多年,颇有经验,一句“豪强恶霸”说到了要害处。于是杭州府官员把别的事放下,先对付这群欺行霸市的恶棍。

第二天下午,苏轼正在衙门里办公,忽听大堂上有人击鼓,接着吵闹叫喊乱成一片。苏轼已经猜到这是“贡缎”的事闹起来了,也不着急,叫杨蟠、袁毂两位通判到前面应付,自己慢慢走出来。受纳官陈皓已在二门站着,见苏轼出来,忙上前说:“这可怎么办,真的闹起事来了!”

苏轼既有准备,当然不着急,站在门口问陈皓:“怎么回事?”

陈皓忙说:“今天我按大人说的仔细查验商人送来的贡缎,凡尺寸不足或者涂了药以次充好的都退回去,一上午退回的绸缎能有几十匹。其中有一个商人叫翁诚,送来的货也被我退了,哪知这人当场叫喊起来,说我坑他!这一声喊,顿时有两三百人一起响应,下官只好暂时闭门,这些人就跑到府衙来闹了。”

听说是个叫翁诚的领头闹事,苏轼点点头,吩咐陈皓:“你跟我来。”走到大堂外悄悄往里看,见堂前栅栏外头果然聚集了两三百人,乱吵乱叫,其中有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跳过栅栏,站在堂前和通判杨蟠说理。陈皓指着那人说:“站在堂前的就是翁诚。”

苏轼把翁诚看了几眼,又看栅栏外围着的人,一眼看见有个粗壮黝黑的大汉就站在栅栏外头,和翁诚只隔一道木板,身边还有个人,长得跟他挺像,两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苏轼觉得这两个人与众不同,就问陈皓:“认得翁诚身后那黑脸汉子吗?”

陈皓往外头看了一眼,惊叫起来:“我认得他!翁诚身边那人叫颜益,边上是他哥哥颜章!这是杭州城里两个泼皮头目,想不到他们也在这里。”

听说这两个家伙身份不同,苏轼更加留心盯着他们。

这时杨判官退到边上和别人说话,那叫颜益的人趁机走到栅栏外,对翁诚交头接耳低声嘱咐,翁诚连连点头,走到堂口振臂高叫:“受纳官欺压商户!太尊要为我等做主!”听他一嚷,堂下几百人齐声呼叫,声震屋瓦。颜益一声不响,转身挤进人堆里不见了,只剩颜章仍然不动声色站在那里,似乎在给这些人压阵。

到这时苏轼已经看出来,不但翁诚受颜氏兄弟指使,闹事的人堆里还有几个小头目,也看颜章的眼色行事。

到这时苏轼已经有了主意,悄悄叫过袁判官:“你出去告诉那些人,就说今天这事错在受纳官身上,本府必要重责。至于这些人,让他们明天仍然把绸缎送来,官府照单全收。”见袁判官发愣,就说:“明天咱们都到受纳场去,倒要看看这些人送来什么样的贡缎!”

听了这话袁毂才明白,赶紧出去把苏太守的话对这帮人说了。众人顿时欢呼起来。苏轼站在门里,两眼只看着颜章,见他双臂抱在胸前,这些泼皮无赖就聚拢不散,待听了“照单全收”的话,颜章把手往下一放,这些人顿时纷纷散去。

颜氏兄弟果然是头领。

第二天上午,苏太守换了身便衣,带着几个皂隶一早就到了受纳场。等了一会儿,来交贡缎的商人纷纷把货物送来了。苏轼叫陈皓把这些绸缎先收在一边,暂不验货,专等翁诚。

快到中午,翁诚带着几个人赶着两辆马车过来了。苏轼仔细看了看,见颜氏兄弟并未同来,就告诉陈皓:“你认真验他的货,有不合格的就退给他。”

有太尊撑腰陈皓还怕什么?上前仔细验货。结果两车绸缎中捡出尺寸短缺、涂抹药物以次充好的绸缎三十七匹!陈皓立刻把三十七匹绸缎全部退回。翁诚哪肯罢休,双方顿时吵了起来。苏太守知道颜氏兄弟快要现身了,也不着急,就在一边冷冷地看着。

不大会儿功夫,只见一群无赖闲汉渐渐从四面八方聚了来,转眼已经围了二十来人,却不见颜氏兄弟露面。

苏轼和这些恶人打过不少交道,知道他们的手段。如今颜氏兄弟不来,手下的泼皮也只来了几个,就猜到必是昨天斗赢了官府,以为受纳场这帮人不敢惹他们了,所以没把今天这次“拒收”当一回事。

既然这些人不急着出来,苏太守也不着急,叫人搬个椅子在受纳场班房里坐着,斜身从窗口往外张望,总之外头的人瞧不见他,外面的形势太守都看得见。

这一边陈皓和翁诚吵了一阵子,也看出颜氏弟兄的手下并未出来,干脆把翁诚赶到一边,先收别人的货。然而来交纳贡缎的商人互相勾结,每个人带来的绸缎都有劣货。这些人都是看着颜氏兄弟的,若他们的货被官府收下,这帮商人就一哄而上,现在颜氏兄弟的货都被退回了,这帮人知道今天不好过关,谁也不肯上来。受纳场上几个官差闲着没事干,场外一帮奸商挤成一堆低声商量。苏太守在屋里看着,估计颜氏兄弟这下要出来了。

果然,不大功夫颜益先从小巷里转了出来,抄着两只手儿假装站在一边看热闹。又过了一阵子,颜章带着几个人从另一边小巷里出来。见他们来了,翁诚也来了精神,又上前跟陈皓吵闹,陈皓还是刚才的话:不合规格的绸缎一律退还!两边越吵越凶。苏轼在班房里冷眼看着颜章,果然见此人把双臂在胸前一抱,一群无赖蜂拥而上。苏太守忙吩咐左右:“动手!”

瞬时间,班房里冲出一群皂隶捕快,往上一围,顿时把十几个无赖按在地上。早前安排的几个硬手不管别人,直奔颜氏兄弟而去,顿时把这两人拿住,陈皓也不客气,上来一把揪住翁诚。这时翁诚已经吓傻了,丝毫不敢抗拒。一大群人都被押回知府衙门去了。

对付这些无赖苏太守颇有手段,把颜章、颜益放在一边不理,先把这些泼皮分成五六拨,每拨两三人,让判官、主簿、法曹分成几处审问,别的不管,只问他们为何聚到此处,背后主使是何人。想不到这些人里最先招供的竟是那个翁诚。

原来翁诚本是个做正经买卖的绸缎商,后来认识了一个人,此人是杭州府衙的书办颜巽——也就是颜章、颜益的父亲。于是颜巽牵线让翁诚接了这个交纳贡缎的差事,颜章、颜益专门弄来劣等绸缎夹在贡缎里,由翁诚把这些货物递送上去。因为有颜巽做内应,这个买卖让翁诚着实赚了不少钱。可颜氏兄弟塞给翁诚的劣等绸缎越来越多,翁诚自己赚的钱越来越少,又知道此事有风险,就想收手。哪知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到这时他已经收不了手了。

后来颜巽因为借职务便利替不法商人偷逃税银,被上官查出,刺配牢城营。翁诚以为这人倒台,颜家就没有这么嚣张。哪知道颜家手眼通天,花了一笔钱把颜巽从牢城营里接了出来。不久颜巽又因为犯罪被刺配滁州,再一次被他那两个儿子暗中使钱从牢里弄了出来。

此时的颜家已经不限于父亲当官、儿子作恶,揩官府油水自肥了。颜章、颜益二人渐渐横行乡里,手下有一两百无赖,打架生事,欺压百姓。颜巽被从滁州牢城放出来后,也在后头给儿子出主意,父子三人成了地方上的一大恶霸。

到这时,原本做正经生意的翁诚变成了颜家使唤的奴仆,任颜氏兄弟摆布,再也难以脱身。他自己早料到没好下场,今天被官差拿住,通判大人在堂上问出颜章、颜益的名字,翁诚就知道罪行败露,此人早就想要脱身,立刻把跟颜家合伙欺诈官府的事和盘托出。

有了翁诚的供词,再审其他无赖,个个应手而破。到最后才审颜氏兄弟,这两人多方狡赖,然而有翁诚指认,街坊里受颜家恶霸欺负的百姓听说这两人被捉,也到官府来告状,到后来颜氏兄弟终于赖不过去,把一切招认出来。于是苏太守判这两人刺配牢城营。

颜章、颜益是地方上出名的恶霸,这两人遭了刺配之刑,一时间吓倒了不少坏人。从这天起,受纳场收到的绸缎都是上等品,那些缺尺短寸、以次充好的劣质绸缎全部销声匿迹了。

就在苏轼整治恶霸的时候,杭州附近旱灾已成。

这年夏天杭州炎热少雨,粮食减产已成定局,粮食商开始抬高米价。苏轼知道江南人最会做生意,投机心理重,米价一旦波动,再平抑就难了,就给京城递札子,请求把当年上贡的粮食截留六万石,用以充实官仓,平抑杭州米价。等明年丰收以后再把这六万石米还给国家。也不等朝廷发回文书,先从仓里拿出一批粮食,以平价投到市场上去了。

幸亏苏轼动手很快,杭州的粮价刚涨,立刻有一万多石官米以平价投入,顿时把米价打了下来。

不久,朝廷文书终于下达:允许杭州府截留贡米三万石用于赈灾,明年丰收以后归还朝廷。

苏轼请求的是截留贡米六万石,现在批给他的只有一半。可苏太守当了多年地方官,知道朝廷没那么好说话儿,能给杭州三万石米,比一粒米都没有强得多,也就不埋怨了。再一想,杭州是个大府,人口众多,加之粮商又惯会投机,这么点米未必压得住市场,明年粮价一旦哄抬起来,百姓就苦了。双手挠头苦思冥想,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立刻又上札子,请求朝廷赐给杭州府二百道度牒。

早年“乌台诗案”发作的时候,苏轼的好朋友参寥和尚因为和苏子瞻有诗文往还,遭到朝廷迫害。可这帮人拿一个和尚没办法,最后想了个狠毒的招术:夺了参寥的度牒,不准他再做和尚。直到元祐元年苏轼回京做了官,参寥和尚才把夺去的度牒拿了回来。

当时僧人的度牒都是朝廷统一发放的——不是平白发给,而是花钱去买,一张度牒可以换一百石米。现在杭州府平抑米价需要至少五万石大米,朝廷给了三万石,剩下两万石米的缺口可以用“度牒”去补,只要朝廷发给苏轼两百道空白度牒,任由杭州府把这些度牒拿去卖钱换米,两万石米就算有了。

苏太守的札子递上去时,和两浙路相邻的淮南路也正闹灾,当地官员没有苏轼脑子灵,想不到用度牒换米救灾的法子。可政事堂的大员看了苏轼的札子恍然而悟,干脆把两浙、淮南的灾情合成一处,共发度牒三百道,让底下的官员依灾情轻重各自分配。

度牒是请下来了,想不到这个能变钱的“宝贝”竟引来一帮馋虫!各路、各府、各县官员都想从中揩油水。三百道度牒分给两浙路的只有两百道,两浙路有杭、湖、睦、苏、常、润、秀七个府,大家一分配,两百道度牒抢个精光。其中润州一府就得度牒一百道,杭州作为两浙最大的一个府,只抢到度牒三十道,换米不过三千石。

这度牒是拿来换米给杭州人救灾的!苏轼虽是蜀中眉州人,可“苏子瞻”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杭州乡亲!哪能不替杭州人争利益?当即上了札子,请求朝廷为杭州府做主,或是把别处抢去的度牒发还杭州,或是重新发些空白度牒下来,以救杭州之急。

地方官极难做,因为他们上边还有层层衙门,这些衙门官员都有自己的打算,地方官的请求层层剥皮,到最后或是音信全无,或是十成中只剩下三、五成。苏轼以前在密州、徐州做知府的时候屡屡吃这个亏,也没处诉苦。如今吃了“度牒亏”,苏学士虽然上诉,其实不敢奢望有什么回复。

哪知道苏学士这次以龙图阁学士的身份放到两浙做官,身份和往年大不一样。加之弟弟苏辙刚升了翰林学士,眼看着直奔宰相的职位去了!政事堂官员对苏轼的札子倍加重视,立刻讨论起来,最后决定:补给两浙路、淮南路度牒六百道!先把杭州府的份额配齐,剩下的再发给别处。

——朝里有人好做官,这话真对。

有了这么一大笔钱,苏太守就用卖度牒的钱从常平仓购出一批大米放在官库里,只要米价一涨就投放一批平价粮食,几个月下来,从年初开始有飞涨之势的粮价得到了抑制。

也在此时,京城司理院绕过杭州知府衙门悄悄下发文书,把早先被关进牢城营的颜章、颜益两个恶霸放了。

在京城的一帮人自称欧阳修嫡系,号称“朔党”,是苏夫子的政敌。在这些人看来,“蜀党首领”苏轼是个很大的猎物。虽然苏轼不跟他们争权,躲到杭州去了,这些政敌却一刻也没忘了他。苏轼在杭州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监视着。其中有一位监察御史贾易,本是老夫子程颐的学生,属于“洛党”门下,后来程颐被罢了官,“洛党”散了,此人立刻投靠司马光留下的铁杆儿亲信刘挚,成了“朔党”的一员。

贾易追随程颐的时候,就曾为了给程颐出气以御史身份攻击苏轼,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他改换门庭,更要为新主子卖命,而“朔党”对苏轼、苏辙两兄弟的妒恨比“洛党”更厉害,所以贾易虽在京城,两眼却时刻盯着苏子瞻。当苏轼捉了颜章、颜益的时候,监察御史贾易就在太皇太后面前告状,认为苏轼如此办案超出了太守职权,请求皇帝对苏轼给予严惩。

文治天下的大宋王朝在“依法办事”上头比任何朝代都强。按例,此类案件应交由司理院审问,苏轼身为知府,无权判二人的罪。所以苏轼犯下过失,这是很明白的。可太皇太后一心要用苏轼做宰相,哪肯因为他制裁了几个无赖恶霸就把这位大才子贬官?结果下了两道诏命:一是认定苏轼无罪,不再追究;二是将颜氏兄弟释放了事。

在杭州越权处置颜氏兄弟,已经给苏轼的仕途埋下了隐患。可苏夫子头脑简单,想不到这上头,只认为这两个恶霸不该放!可上头来了命令,不照办不行,只能关起门来发了一顿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