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蝎虎子惹大祸
熙宁十年四月底,苏轼到徐州就任太守。
徐州古称彭城,居于天下要冲,入山东,出河北,下江淮,行两浙,四由之地,五方通衢,山环水绕,城高地险,汉高祖龙兴就在沛县,霸王项羽盘踞彭城扼天下咽喉,后汉三国时刘备得徐州由弱转强,吕布占徐州成枭雄之业,其地实在不可小觑。
现在苏轼到徐州做知府,徐州通判颜复领着官吏出城相迎,刚一进城,隐约闻得烟气呛人,四面八方“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二十七娘就在苏轼耳边埋怨:“什么鬼地方,这么吵闹!”苏轼也不明所以,下车问颜判官:“这是什么声音?”
颜复笑道:“咱徐州人的本事就是打铁,现在城里有大小铁铺八百多家,熔炉一千多座,除了制造农具器械,还有一百多处官号,专门给官军打造刀枪,大人听见的就是这个动静。”
打铁铺子在乡下到处都有,可像徐州这样以冶炼为主业的地方苏轼还头回见到。苏夫子脑子够快,想得也多,就问颜复:“这些铁铺都在城里吗?”
“城里地方狭窄,都是小作坊,最大的几家作坊在城外。”
“城外何处?”
颜复忙说:“徐州治下彭城县有个盘马山,山中自古出铁,山下有个集镇叫‘利国监’,大作坊都集中在这一带,其中兵器作坊三十六处,其余作坊百多处。”
苏轼担心的就是这些打造兵器的作坊,现在听说徐州主要的兵器作坊都集中在城外一处小镇上,更担心了:“利国监驻扎兵马了吗?”
“利国监冶场周边驻军三百人,另外徐州城外戏马台前驻扎禁军一千人,地方有事,这些兵马可以应付。城外还有座牢城营,营中兵马一千五百人。”
“戏马台距利国监多远?”
“四五十里吧。”
四五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问明白了一件事,苏轼略想了想又问:“这两年大旱大蝗,徐州遭灾了吗?”
颜判官叹了口气:“这场大旱京东东路、京东西路是重灾区,徐州也免不了受害,只是咱这一带比其他地方略强些。”
“百姓得赈济了吗?”
“去年打开常平仓赈济过一次,今年正等着太尊到府再做决定。”
苏轼也不多问,到了知府衙门安顿下来,先与众官吏见面,问了府里的公事,又审察刑狱,点算官仓,忙了五天,公事办得差不多了,就换了便衣让颜复陪着在城里城外走走,这一趟去了三个地方:利国监、戏马台、牢城营。
果然像颜判官说的,徐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民性强悍好斗,又有打铁的手艺,利国监是个大镇子,镇上大小几百家铁铺锄耙镰刀、兵刃铠甲无所不有。这正是苏轼担心之处:“如此要害之地仅有三百兵马,万一有大股贼人闯进来,立刻就能夺取用不尽的刀枪旗甲,由此直扑徐州,戏马台军营却仅一千兵力,真是可怕。”
苏轼的考虑极有道理,颜复忙说:“还是太尊想得周到。”
苏轼又想了想:“我看牢城营里羁押囚犯甚多,做得都是苦役,伙食又差,大概病人不少。可问了管营,却说牢城营里没有医生,囚犯生病也没人管,这怎么行?我想给司理院递个文书,请他们通令各县,每县选差人一名、郎中一名到牢城营照看犯人,费用由各县分摊,你看怎么样?”
牢城营归司理院管,跟地方上没关系。让各县拿钱请医生给牢城营的犯人治病,这种事县官们肯定不乐意。司理院自成一家,牢城营的事知府插不上手,只能和上头“商量”,估计也不会有结果。
颜判官是个老吏,知道办这事的难处,在苏知府面前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应付了一句:“大人这个主意好。”
这时苏轼又想起一事:“我看冶炼作坊里都用木炭,这东西火力不够吧?”
这些事颜复没想过,老实答道:“这个我不知道。”
苏轼又问:“冶铁应当用煤火力才够,徐州既是自古精于冶炼,难道本地不产煤吗?”
颜判官搔搔头皮:“煤……这倒没听说过。”
见颜判官一问三不知,苏轼只好提醒他:“这些事古书上必有记载,或者查查府志县志,或许有线索。”
听苏轼一说颜判官恍然大悟,忙说:“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
颜判官老成稳重,人品也不错,可惜没主意,是那种拨一下动一下的人。苏轼也看出他这脾气来,就不和他商量什么,回来写札子请求朝廷往徐州增拨禁军。哪知回到住处,却见朝云和二十七娘都在门外站着,脸上变颜变色。见苏轼回来,二十七娘总算找到主心骨了,赶紧跑过来:“这鬼地方真呆不得,你看屋里是什么!”
见二十七娘吓成这样,苏轼也觉奇怪,忙进屋看了一回,什么也没见,就在门口摆手叫夫人,可夫人和朝云都给吓着了,站在外头摇头不肯进屋,苏轼只好上前一手一个拉着两人进屋,问她们:“这屋里有什么?”
朝云缩在苏学士身后,抬手指着墙上:“大人看那里,有两个大蝎虎子!”
苏轼抬头一看,果然靠房梁的地方趴着两只壁虎,大的足有两拃长,另一只小些,都在墙上蚊丝不动。
壁虎以蚊虫为食,天下到处都有。但这东西丑怪多鳞,样子长得有几分像蛇,加之在室内出没,一旦受惊爬行如飞,确有吓人之处。二十七娘是个什么都怕的人,朝云胆子大些,却最怕蛇,结果两个人被壁虎儿吓得不敢进屋。苏轼见了忍不住发笑:“壁虎嘛,有什么可怕的?”
朝云在旁小声说:“这东西在屋里乱爬,咬了人怎么办?”
听了这话苏轼更笑:“这家伙就是个吃蚊子苍蝇的东西,哪敢咬人?再说,它连牙都没有,怎么咬你?”
苏轼平时说话朝云都信,偏这句话不信:“大人怎么知道蝎虎子没牙?”
“我小时候在家乡曾经抓来看过。”苏轼拿手比划着,“蝎虎子嘴里就一条舌头,有一寸长,用舌头沾蚊蝇吃的,一个牙都没有。”见两个女人家还是一脸惊怕,又说,“蝎虎子是有灵性的东西,专吃蚊蝇毒虫,尤其敢吃蝎子,所以才叫‘蝎虎’。屋里有这东西是好事。再说,你们别看它小,其实蝎虎子是个龙种,与大海里的蛟龙都是表兄弟……”
壁虎长得倒有几分像传说中的龙,可要说这吃苍蝇的小家伙和海龙王是“表兄弟”,谁信?好在知道这东西不咬人,朝云不像刚才那么怕了,笑着说:“大人又扯谎,蝎虎子怎么是个龙呢?”
苏轼板起脸来郑重其事地说:“我没骗你们,蝎虎子真是龙种。早前陛下曾下敕书,传了一个‘蝎虎求雨法’,让天下官员依敕而行,用蝎虎子作法求雨。我也看过这个敕书,好像是说:抓蝎虎子十只,放在一个大瓮里,用沾了水的桃叶盖住,然后选十岁大的男童二十八人,都穿青衣,以青泥涂手脸,依二十八宿位置排列,每人手持柳条一根,沾以露水,到天黑之后绕瓮而行,以柳条击打瓮顶,口中颂念:‘蜥蜴蜥蜴,兴云布雨,雨若滂沱,放你归去’……”
苏学士话没说完,二十七娘和朝云早笑倒在**。
见这些女人不信,苏轼嘴里“嘁”了一声:“一个壁虎吓成这样,跟你们说正经话又不信,我不管了!”回身写他的请兵札子去了。
苏轼给神宗皇帝上札子,从没有像这回这么灵过。请调兵马加强徐州防务的札子递上刚一个月就有了回音,朝廷答应增派禁军一千名到徐州驻守,专设都监一员职掌兵马。可是请求司理院下发文书命各县往牢城营派医生的事儿却没下文。
另外苏学士告诉夫人的那个“蝎虎求雨法”其实是真事儿,神宗皇帝真的下达敕书,讲的就是这个“蝎虎子求雨法”。只不过求雨用的不是墙上爬的壁虎,而是河边抓来的一种能游水的家伙,大名叫“石龙子”,俗称蜥蜴,民间把这东西和壁虎一样也叫“蝎虎子”。
这几年天下大旱,徐州府也是个受旱的地方,苏学士到任后过了一个多月,已经是五月天了,暑气蒸人却滴雨不降。于是朝廷敕书递到徐州,命太守作法求雨。苏太守急忙招呼府里官员准备求雨。
今年不同往年,依着朝廷新法,求雨的时候不写“青词”,不用三牲祭品,而是派府里的判官、五曹人等亲自出去捉了十只大个的石龙子,都放在一只瓮里用湿桃叶盖住,又召集童子二十八名,众官员抬着大瓮领着一帮孩子进了徐州附近的沂山,来到“翁婆庙”——也就是沂山的山神庙前,歇了一下午,等到天黑吃过晚饭就把大瓮抬出来,让这帮孩子个个青泥涂面——因为青色主雨水,然后手拿柳条儿围着大瓮转圈子,嘴里念叨着:“蜥蜴蜥蜴,兴云布雨,大雨滂沱,放你归去……”连转带念,一直转悠到三更天,这帮孩子累得实在走不动,连知府、判官也都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才暂停法术回去睡觉。第二天夜里仍然照此施行,一连求雨三晚,丝毫不敢怠慢。
到第四天,法术已毕,老天似乎没有下雨的迹象,苏太守也犹豫起来,不知求雨不灵,瓮里那十只蝎虎子是放了还是继续关着?正左右为难,天色却渐渐阴沉起来,到下午已是晦暗如夜,接着雷鸣电闪,果真下起大雨来了。
原来“蝎虎求雨”如此灵验!可见神宗皇帝真是圣主明君。徐州府一众官员又惊又喜,急忙向天拜谢,恭恭敬敬把那十只“龙种”从瓮里请出来,一个个送到山神庙前的小溪里去,嘱咐“翁婆庙”的庙祝人等:“这些都是神物,一定要好生侍候,不准伤害!若敢杀伤一条,你等就是流配之罪!”吓唬已毕,这才登上马车欢天喜地回徐州来。
历经三年大旱之后,徐州这场雨真的下起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龙种”的本事比想象中还大,这场雨一下起来就停不住了!
自从沂山祈雨之后,徐州附近三天一场大雨,一天一场小雨,没结没完下个不停。一直到七月间,竟没有连续晴过五天的。眼看城外的泗水已经涨得很高,苏轼有些担心,和颜判官一起出城查看水势。向东走了十几里,只见两山夹一谷,泗水流进山谷之内,河道突然变窄,激流如沸,水声隆隆,水中夹着从上游冲下的树木石头,桌面大的巨石都被浊流冲得乱滚,苏轼有些惊讶,问颜复:“这是什么地方?”
颜复忙说:“泗水里有三处河床浅窄,水深流急,分别叫做百步洪,秦梁洪,吕梁洪。这三处险滩中百步洪离徐州城最近,要说险恶首推吕梁洪。此地方就是《庄子》里说的那个‘悬水四十仞,环流九十里,鱼鳖不能过,鼋鼍不敢居’的吕梁洪。”
《庄子》书中有个故事:孔子周游路过沂山,见山中的吕梁洪湍急险恶,却有一人在里头游泳,且‘披发而歌’悠闲得很,觉得惊讶,就问这人是怎么做到的?此人答道:“始吾入,先以忠信,吾之出也,又从以忠信。忠信错吾躯于波流,而吾不敢用私。吾所以能入而复出也。”孔子听后十分佩服,对弟子们说:“水而尚可以忠信,义久而身亲之,况于人乎?”
苏轼博学得很,当然知道这个故事,把这道急流看了半天,摇头叹息:“今日才知,我原是个不忠不信之辈……”
颜判官吓了一跳,忙问:“太守何出此言?”
苏轼指着急流笑道:“庄子说‘入以忠信,出以忠信’,可这险滩实在厉害,打死我也不敢下去游泳!足见毫无‘忠信’可言。”又问左右,“哪位大人能‘披发而歌游于塘下’,给咱们做个‘忠信’的样子看看?”众人哄然一笑,也就走开了。
察看泗水之后,苏轼知道徐州城在高处,泗水不能为患,放了心,仍然回府来办公事。又过了十天,忽然得到一个吓人的消息:黄河决口了。
原来中原大旱三年,这年不知为何忽然转为涝灾,大雨不止,黄河水位暴涨起来,终于在澶州府的曹村一带决口,黄水咆哮而下,淹没了不少地方。好在澶州离徐州尚远,苏知府得到消息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想起天灾可怕,百姓可怜,叹几口气罢了。
黄河是在熙宁十年七月十七决口的,从得了消息以后,苏轼也派人去外头查看水情,都回报汴河等处滴水不见,显然黄水根本未到徐州。就这么过了整整一个月,徐州人已经把黄河发水的事忘在脑后了。
这天又是一场大雨,从早晨一直下到天黑,苏知府无处可去,从衙门回来看了几页书,和二十七娘说了会子话儿,早早躺下,一觉睡到四更将尽,忽听外头人声喧嚣脚步如飞,接着有人跑到卧室门前发疯一样使劲擂门。苏轼从**直跳起来,胡乱披件衣服开门出来,只见判官颜复、户曹王适站在门口,面目如鬼脸色铁青!见太守出来,王适直着脖子喊道:“大人!黄水进城了!”
见这几个家伙像疯了一样,苏轼也吓得脚软:“哪来的黄水?”
到这时候几个小吏也解释不清,颜复叫了声:“太尊跟我们来吧!”也顾不得外头大雨倾盆,和王适一左一右架着苏轼就往外跑。出门登车直奔东城,远远就听到雷声隆隆,沿马道跑上去,站在城头往下看,平日里清澈的泗水河已经踪影全无,只见滔滔黄水迎面而来,声如牛吼,水头平地高起四五尺,冲撞在徐州城墙上嘭嘭有声。往远处看,大雨中隐约只能看见几个黑乎乎的山头子还在浊水中勉强立着,至于田园村舍、百姓人家,早被黄河之水一扫而光了。
面对惊涛骇浪苏轼吓得心惊肉跳,忙问左右:“城外昨天还好好的,这黄水从何而来!”
此时追随在苏轼身边的一群官吏个个失魂落魄。判官颜复忙说:“听说七月间黄河在澶州决口,黄水淹没濮阳,然而离徐州尚远,不知为何突然直犯徐州!”
颜复说得全是废话。好在身边还有个户曹王适明白,赶紧把颜复挤到一旁,对苏太守说:“我看这黄水必是从澶州出来的!澶州在黄河上游,徐州在下游,早先决口之处一定会想办法或封堵或疏导,然而黄河水患非同小可,想必封堵不住,也不知道那些州府用什么办法疏导水头,结果把这水患硬生生地从上游移到下游来了!我估计这突涨的黄水必是先入汴河,汴河阏满了,又汇入泗水,这才直犯府城!”
苏轼刚到任,对徐州的地形水势都不摸底,见王适头脑清楚,说得话句句在理,赶紧问他:“你看这水会涨到什么地步?”
王适皱着眉头深吸口气:“不好讲!徐州三面皆山,两河交汇,现在大水从汴河而来,处处被山势阻止,只剩一条水道,就是直奔府城!城外原本有条泗水可以泻洪,可惜这泗水被山势包夹,河道狭窄,又有百步洪、秦梁洪、吕梁洪三处激流,两岸皆山,河床浅窄,平时河水到这三处浅滩时就变得急促凶险,如今洪水狂涨而来,这三条浅滩都成了‘瓶子口儿’,一而再、再而三迟滞洪水下泻,上游下来十分水,被这‘三洪’一挡,泻下去的最多只有六七分,大流必然渲泻不及,都囤在徐州城下!”手指着城下,“大人看看,如今泗水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墙下水深两尺以上,这就说明上流的水头已被‘百步洪’堵住了!再加上这场大雨……”
王适把话说得十分明白,苏轼低头想了半天才说:“这么说澶州之水全汇到徐州来了,只要上游的决口堵不住,洪水一路下泻不止,徐州城下的水头就会一天比一天涨得高?”
判官颜复也给吓得脸色如土,喃喃道:“……城墙一垮,徐州就完了。”
听了这话,徐州府一众官吏面面相觑。
其实苏轼的心里也慌了,可他毕竟是个知府,这种时候就算把牙齿咬碎也得撑住,强作镇定:“我看大水汇到徐州也是好事,此处山势交汇,能囤住水头,冲到下游的洪水就少些,百姓们的灾情也轻一些。”指着徐州的城墙说,“徐州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城高池深,这道城墙足有三丈高,厚两丈有余,黄水想冲垮城墙没那么容易,要说漫城而入,除非大水涨到三丈!本府不信区区一条黄水能有这个本事!”
苏轼这几句话听着有力,其实说得全都不对。
黄水自古就是天下最大的灾害,徐州城外地势又特殊,河穿山,多险滩,大流不能顺利下泻,不但洪水汇集,而且暴雨如注,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三丈高两丈厚的城墙不过是纸搭的房子,撑不了多久。
苏学士不是不知道水患的厉害,可眼下他只能说这些硬话来撑门面,他身边的官吏们不明水势,听了知府这话都觉得有理,人心这才定了些。只有王适低头不语,目光闪烁。苏轼知道王适是个精通水利的人,当时也不问他,领着众人把四城都巡了一遍,回到府衙,让各人先去办公,单把王适叫到里屋,关了门,这才问他:“你对水患有什么看法?”
见眼前没别人了,王适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大人,徐州地势不高,大水自上冲下力量很大!咱们的城墙虽然坚固,毕竟是夯土筑成,受不了水浪拍击,表面看不出,底下必然渐渐掏空。黄河之水非比寻常,决口之处怕是一两个月也堵不住,水力无穷,土石有限,一旦底下掏空,承受不住上头的重量,整堵墙一下子就塌了……”
王适说的这些苏学士不是不知道。可眼下实在没有对策,只得硬着头皮问王适:“你有什么主意?”
其实面对危局王适也束手无策,想了半天才说:“我有个兄长王蘧是举人出身,平时喜好杂学,读过些水利方面的书,对徐州城里城外的事也都了解,或许能帮上忙。”
这种时候人在水里,见了稻草就抓,苏轼忙说:“快叫他来!”
王适叹了口气:“我家兄长住在城外,大水突至……也不知他家里现在怎样了。”
水火无情,黄水骤至,城外百姓家园尽毁,不知多少人已沦入鱼鳖之腹,当此时节,苏轼和王适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办法。